「活該!」
裴毅軒想了想說:「老么,你沒有再把文件拿回來了吧?」
「沒有了啦!老是飛來飛去的跟我玩躲貓貓,拿回來有個屁用啊!」裴毅昂苦著一張臉。「可是,現在卻變成我的鞋子會少了一隻,或皮夾自動躲起來,每天還不是找得找昏天黑地的!」
裴毅軒又瞧見純雅在竊笑不已。
「不會是有人在搞鬼吧?」裴毅豪終於起了疑心。
純雅嬌小的身軀陡地一僵,裴毅軒幾乎是反射性地就脫口道:「不會的啦!要是真的有人在搞鬼,東西會消失不見,而不是只換了個地方而已。我想,應該是老么自己糊塗,他向來就愛把東西到處亂丟,從來沒有一個固定地方。你們應該還記得吧?他曾經把天竺鼠藏在床底下藏得忘了,結果等天竺鼠死了、發臭了,才發現哩!」
聞言,裴毅豪這才鬆開眉頭,贊同的頷首。
「也沒錯,他還把playboy藏到我房裡去哩!」
「拜託,那是我高中時候的事耶!」裴毅昂大聲抗議。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啊!」裴毅傑幸災樂禍地說:「你這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前亂七八糟的,現在還是一樣亂七八糟!」
裴毅昂還想反駁,可嘴巴張了兩下,就又放棄了,「算了,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就是了。」他喃喃道。
「知道就好。」
裴毅軒笑著瞄向純雅,卻發現她正以疑惑的眼光凝視著他,他頑皮的朝她眨眨眼,令她愣了一下。
他故作無事狀的端起碗來吃飯,心裡覺得有些喜孜孜的,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護著她,她是來裴家報仇的,不是嗎?
裴毅軒知道裴毅昂的事也是她搞的鬼了!
純雅用雙手托著下巴,獨自坐在魚池邊思忖著。
可是,他為什麼不揭發她,反而護著她呢?就算他真是個十成十的好好先生、百分百的濫好人,可她明明是來搗蛋的,他也不該如此容忍她吧?
而且,她聽說他在公事上也是一板一眼的,這表示,除了有關他私人的事外,他還是相當嚴肅正經的,而現在,她已經欺負到他兄弟的頭上了,他怎麼可能會放過她哩?
但是……他的確是放過她了,而且還護著她,不是嗎?
為什麼呢?是為了晚餐前那險些成真的一吻嗎?那他又為什麼要吻她?是為了好玩嗎?
不!她相信他絕對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
那……難道是他喜歡她?不會吧?她裝得這麼土氣,還滿口「台灣狗魚」,而且是個國中畢業生,他怎麼也不該會喜歡她啊?然而,他想吻她的事也的確是事實啊!這……
到底該怎麼解釋才合理呢?
唉!真是令人想不透啊!
而且……她差點就讓他的吻「得逞」了耶!
大學時代是有不少人追求她啦!但她沒時間,也沒感覺,所以,從來沒有和任何人交往過,就連牽手、摟抱、接吻這種事她都沒做過了,更別提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了。
她可能水遠也忘不了那一刻的悸動感覺,還有那一瞬間的眩惑與柔情……彷彿箭矢般,狠狠的刺入她的心中,即使箭身已然拔出,致命的箭頭卻依然留在她的心中,使得她總覺得胸口隱隱作痛,因為一種莫名的渴望與期盼、一種陌生的戀慕與情愫……
這是什麼?難道這就是愛情嗎?她真的對他動情了嗎?
她……可以嗎?
就在她沉浸在自我的思緒中時,一道頎長的人影悄悄的來到她身後不遠處,靜靜地凝望著她。
如果他願意承認,他就應該明白,在他第一次仔細認真的端詳她時,他就已經喜歡上她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她是個大學生,甚至以為她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哩!
想來,是她那份清靈、純真可人的模樣,在他不知不覺中悄悄地進駐了他的心靈,但是,當時他也不過是單純的喜歡她而已啊!
直到那一回,他在她身上發現了令人疼惜的苦澀、寂寥與無奈的種種情緒,感覺到她那小小的肩頭上,似乎也壓著無盡的重擔,在那原該是無憂無慮的瞳眸中,盛滿了淒楚之色,令她看起來是如此的惹人愛憐、令人心疼,他也才真正的為她動了心。
而後日復一日,只要用過晚餐後,他就會找她陪他聊天,而每當提到她的家人時,她總是亟欲迴避,而且,眼中會再度流露出那種令人感傷、憐惜的酸楚與無奈,儘管他知道她是來報仇的,他的心仍控制不住的逐漸陷落。
她活潑俏皮的一面令他喜愛,她苦澀、淒楚的表情令他心疼,而她的勇敢更令他傾心。
最後,他忘情地亟欲一嘗她紅唇上的滋味,本能的為她護航,他終於明白,這就是他唯一想做的事。
至於她要報仇的事……只能再設法一步步慢慢的解決了……
十一月十七日,天氣晴朗。
這日一大早,早已請好假的純雅在晨霧中走出裴園,渾然不知身後有輛車子,正默默地跟隨她來到山仔後的麥當勞,在那兒的化妝室裡,她換回正常裝扮——一條高高的馬尾,一件長袖T恤、背心和牛仔褲。
之後,她搭上客運,來到七星山上的某處公墓地,見她下了車,跟在後面的轎車也停了下來。
純雅往公墓裡走去,最後在這片公墓的最角落,一座小型簡單的墓碑前停下。
「爸爸,我來看你了。」
她打著招呼,同時取下背包,從裡頭拿出一些香燭紙錢等點燃,接著開始擦抹墓碑、清除野草,等一切都處理完畢後,她在墓碑前盤膝坐了下來。
「爸爸,我已經開始履行我的誓言了,但是,因為你並沒有規定我要如何報仇,所以,我就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了。」接下來,她開始報告進度。
「我把他們四個兄弟整得有夠慘的,你真該看看他們的樣子,實在很好玩哩!」她笑笑。「老大裴毅豪,平常都是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所以,出模起來最有趣了,尤其是那次我讓他幾乎一整個星期都穿同一套衣服時,那時候天氣熱得很,他不臭才怪,若是能再給我多一點的時間,或許連長蟲都有可能哩!」
「還有那個只會用老二的裴毅傑,我有努力的幫他減肥喔!一個星期至少讓他拉個兩、三次,我看他還有沒有力氣去玩女人!」她皺著鼻子哼了哼。「我最恨這種仗著自己好看,而去玩弄女人的男人了!」
「至於老么裴毅昂,他最喜歡惡作劇整人,所以,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也嘗嘗被整的滋味,教他體會一下暈頭轉向的感覺。」
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拉著自己的馬尾玩了好一會兒後,她才似乎有點為難地繼續述說。
「爸爸,只有老三裴毅軒,他真的是個好人耶!甚至好到讓人想海K他一頓,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脾氣哩!我……我也有整過他啦!可是……」她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啟齒。「我覺得很不忍心耶!」
她又輕歎一口氣。「每次看他忍耐著吃下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如果他肯發點脾氣還好,可他卻連吭都不吭一聲,我……我真的是越看越心疼哩!」
頓了頓,她忽然垂下小腦袋。
「好啦、好啦!人家承認喜歡他就是了嘛!」
此言一出,躲在不遠處大樹旁的瘦削人影,驀地雙眸一亮,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啊!」純雅無奈地道。「可他就是那麼好,人家一不小心就喜歡上他了嘛!」
她用手指捲著馬尾上的髮絲,羞赧地瞥一眼墓碑。「所以我想……我想問問爸爸,我可不可以喜歡他呢?」說著,就看見她從皮包中掏出兩個十元硬幣,放在掌心中,移到墓碑前。
「爸爸,我知道你不能說話,那你就用這兩個銅板回答我吧!若出現一正一反,就表示我可以喜歡他,如果是兩個同一面的話,就表示我不可以喜歡他,ok?」
躲在大樹後的人直皺眉的想道,這算什麼?
「鏘!鏘!」只見兩個硬幣在墓碑前滾動著,大樹後的人心焦如焚,純雅的雙眼也緊盯著滾個不停的銅板……終於,最後一個靜止了下來,在安靜了好半晌後,驀地聽到她的歡呼聲。
「耶!爸爸萬歲!謝謝爸爸,謝謝,真的好謝謝爸爸喔!真的謝謝你啦!」
純雅撿起硬幣猛親個不停,且再接再厲的再次向父親祈求。
「爸爸,既然你同意我可以喜歡他,那我是不是可以停止報仇了?」
但這一回……
「喂、喂!爸爸,有沒有搞錯啊?你都說找可以喜歡他了,幹嘛還要我繼續整他們啊?」純雅哼了哼。「哪!爸爸,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次你要慎重的考慮好喔!」她伸出食指指著墓碑,慎重其事的叮嚀道。
可是……
「見鬼的啦!」她低聲詛咒著。「好吧!那……爸爸,至少可以饒過他吧?我說過他是個好人,真的很好很好的好人喔!而且,我又喜歡他,所以,你應該可以對他法外施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