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了,爸爸。"可麗陰森森地一笑,"動物的血浴只能維持面貌,而人的血浴卻可以替我們找回青春。"
坎南驚喘一聲,"你是想……"
可麗若無其事地端起酒來輕啜者,"一個月泡一次,頂多半年後就會恢復我們原本的模樣了。"
"可是……"
父親一開口,她就猜到他的疑慮是什麼了。"我們可以找遊客下手啊!到塞拉或離島去抓,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了。"她胸有成竹地說。
坎南仍是猶豫不決。
"可惜有那個大地之鐲在她手上,所有的咒術都對她無效,否則,我們就可以直接抓她來問了。"可麗氣惱的說。
坎南沉吟許久,終於無可奈何地點頭。
"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
雨婕淋浴完出來一看,嘉邁又不見了,連想都不必想,他肯定又溜到兒子那兒去了。套上睡衣,隨便抓兩下頭髮,她也跑到育嬰室去"緝拿逃夫"。
嘉邁抱著奧烈坐在窗前的搖椅上,前後輕輕搖晃著,沒有呢喃低語,也沒有催眠曲,只是兩眼盯著兒子猛瞧。
雨婕靜靜來到椅旁,她跪坐在長毛地毯上抬眼凝視,因他臉上那種歡喜安慰,卻又哀傷懷念的複雜神情而黯然。
"杭特比較像可麗而不像我,如果用格子呢包裹著,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常的嬰兒。"嘉邁的敘述平靜中帶些無奈。"無論如何,他總是我兒子,我無法不愛他,並且希望他能活下去,只希望在他長大成人時,醫學已發達到可以治療他的畸形了。結果……"他歎息,"他還是沒能活過兩歲。"
她抬手撫慰地摩掌著他的手臂。
"我也常像現在這樣哄他睡,可能是身體不好,他非常愛哭,我都要哄上好幾個鐘頭,他才會漸漸入睡。
"他死後那一年,我每天晚上還是習慣坐在同一個位置上想念他,直到半年後才改掉。那時,我幾乎決定再也不要孩子了,我實在害怕會再生出一個畸形兒,而且再一次承受那種痛苦。"
他停了一會兒,大手輕撫著奧烈的臉頰。
"既然不要孩子,自然也不用結婚了,而幾世紀以來,歷代族長都找不到大地之鐲認定的女人,我想也不可能那麼巧會被我碰上。蓋文是我姨表弟,由他來繼承我的位子,應該也是可以的。之後,我一直是這麼打算的,直到那一天,"他轉過頭來看著她微笑,連奧烈也望著她直笑。
這孩子實在很詭異!雨婕心想。
"你坐在草地上,就像個森林仙子,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無法制止自己的心為你澎湃顫動。雖然蓋文警告我,至少要經過大地之鐲的認可才可以。但是我想,即使大地之鐲不同意,我也是無法放棄你了。就算天會擊下雷來劈我,就算會再生一百個畸形兒,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你!"
奧烈忽然眨了眨眼,眼神暖昧極了。
見鬼!這孩子真的很詭異,雨婕又想。
嘉邁突然顯得有些赧然,"其實,說了這麼多,我也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一件奧烈提醒我應該明白說出來,而我原以為你早已經知道的事——"
奧烈?!
雨婕下意識地轉眼過去,和兒子大眼瞪小眼。
"我娶你不是因為你是大地之鐲認定的女人,也不是因為你能找回麥氏的法力,更不是因為你能替我生下正常的孩子。而是因為我愛你,女孩,全心全意的。"他柔和的言語中是滿心的摯愛。
雨婕至身一震,嘴巴猛地張大,奧烈突然開始咯咯笑。
啪!拼圖終於完成了。
見鬼!他當然必須告訴她,而且早就該告訴她了。就因為少了這麼一小塊,她的拼圖大業始終無法完成。
過去她一直在追求一個美滿的家,和親愛的家人,但是她卻忽略了男女主人之間的愛,才是這個家的基礎。
所以,雖然她結了婚,麥氏族人也成了她的家人,他們善良正直,而且全都敬她、愛她;最後她又添了一個詭異,但漂亮可愛的小塊頭,一切原該是毫無暇疵的完滿,可她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麼。
直到聽見他的愛情宣示,心中驟然湧現的驚喜滿足,才使她幡然省悟。拼圖中缺少的,原來就是這最重要的一塊,她再也不覺得有所缺憾了。
至於她,她當然是愛他的,這一點她絕對肯定,只是不清楚自己是何時愛上他的。
是頭一次見面時嗎?還是他追求她那一段時間?或者是他向她求婚時?也可能是新娘夜?在生命之泉共浴時?也許是…
"婕?婕?婕……"
"呃?"從沉思中猝然驚醒,雨婕愣愣地望著他,"幹嘛?嘉邁困惑地凝眸著她,"你怎麼了?怎麼好像失了神似的。"
"哦!也沒什麼啦!"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她在想什麼。
眼角一瞥,那個詭異的小子還在對著她猛笑,她蔥蔥玉指一伸,直直地點上兒子鼻尖上。
"我在想,你說是這小子告訴你的,可他到底是怎麼告訴你的?"
嘉邁蹙眉,"也不算是他告訴我的,應該說是他讓我知道的吧!"
雨婕狐疑地斜睨著他。"你是在跟我打啞謎嗎?"
嘉邁不由失笑,"不是啦!只是…沒有親身體會,是很難讓你瞭解那種感覺的,"
雨婕打量他兩眼,"那為什麼我就感覺不到?"
"我是醫者,醫者本來就有感應的能力,雖然現在我的能力道不是很強,但是你和奧烈都是我最親密的人,只要你的情緒波動大一點,即使再遠,我都能感覺到,而且知道你在哪裡、做什麼事等等。而奧烈雖然是賢者,但他畢竟還小,能力有限,所以只有我能感應到他所要傳達的事。"
雨婕瞪著兒子,心理更是懷疑了。
"哦?那請問族長大人,令郎既然似乎都懂得別人心理的想法,那他必定也懂得言語,為什麼他不乾脆自己說出來就好了哩?難道賢者都必須如此故作神秘才夠派頭嗎?"
嘉邁搖搖頭,"不,他不懂,他感應到的只是情緒和影像。並不是想法。臂如我們難過悲傷或高興時,並不會生硬地想著:哇!我好高興!或哦!我好難過吧?而是自然產生一種情緒波動。
"另外,當我們碰觸到太燙的東西而跳開,那是一種感受,還有飛掠過我們腦海裡的影像,甚至記憶等等,再加上賢者與生俱來的高深智慧,他便能知道我們到底在想什麼了。"
"真複雜。"雨婕咕噥逍:"那他又怎麼知道我會變成一隻母豬的?"
嘉邁才剛一愣,奧烈便突然咯咯大笑起來。嘉邁警告地瞪他一眼。
"他有預知能力,但現在只能預知到他所碰觸到的人事物。而且,他的感應大也有限,只有碰觸到他的人,他才能感應到對方的一切。"
"是嗎?"雨婕又盯著奧烈片刻,接著不懷好意地冷笑兩聲。
她慢慢起身,"我現在鄭重宣佈,"她指著奧烈的鼻子,"對,不用懷疑,就是你這個混蛋小子,從今天開始,你老娘再也不碰你了,懂嗎?"
她傲然轉身向門口緩緩走去,"也就是說,你要是肚子唱空城計了,就讓你老爹替你找牛奶、羊奶、豬奶、雞奶、鴨奶,什麼奶都可以,可就是……"她半迥過身來,"別猜想你老娘的奶,understand?"
語畢,她昂頭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父子倆愣愣地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半晌,嘉邁才徐徐轉向兒子。
"這不能怪我,是你自找的。"他慢吞吞的說:"好吧!兒子,你想喝牛奶還是羊奶啊?"
***
當嘉邁回到臥房時,雨婕看似已經熟睡了。
嘉邁靜靜脫去衣服,再悄悄鑽入被窩裡,從她背後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她卻猝然轉過身來窩在他堅實的胸膛裡,臉頰靠在捲曲的胸毛上柔柔磨贈著。
"我也愛你,嘉邁。"她羞赧地細聲呢喃。
嘉邁頓了頓。"我知道,女孩。"
雨婕摩擦的動作倏地停止,"你知道?"她驚訝地低呼。
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種激烈的反應,但嘉邁還是決定老實說:"是的,女孩,我早就知道了。"
她仰頭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可是,連我自己在前一刻都還懵懵懂懂的,你怎麼會……"
她驟然頓住,繼而大吼。
"我要親手宰了那個詭異透項的無聊小子!"
***
"來,奧烈,這是稀釋的羊奶,你喝喝看。"
奧烈很不滿地瞪著奶瓶。
嘉邁失笑,"好啦、好啦!等你媽咪氣消了就還你原來的奶瓶,OK?"
正在摺疊嬰兒服的茱莉笑問:"夫人到底在氣什麼,怎麼連奶也不肯餵了?
奶嘴靠在奧烈唇上老半天,可他就是不肯開口,嘉邁無可奈何地拿開奶瓶,並輕歎一聲。
"我也不太清楚,她就是莫名其妙的發起火來,然後就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