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知道我們要來,怎麼可能有留言?」
「碰碰運氣嘛!」
結果令靖泉失望,他一句話也沒有留就離開了。
「他沒有留言,也沒有等我。」靖泉語帶哽咽。
念凡輕拍她的背,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半晌,她突然問靖泉:「如果現在看到他,你會怎樣?」
「能怎樣?他都已經離開了。」
「假設你看到他呢?」
「或許……給他一巴掌吧!」
念凡駭了一跳。「為什麼?」
「因為他總是讓我生氣、讓我煩惱,卻找不到地方可以發洩情緒。」還有,讓她難過得哭泣。
「這樣憋忍著的總不是辦法,就讓你洩恨吧!」
念凡猝然推了靖泉一下。由於事出突然,毫無防備的靖泉連連倒退好幾步,直撞到一個人身上。
「對不起!」靖泉連忙轉身道歉,正打算質問念凡此舉的意圖,一個熟悉發嗓音在耳畔響起。
「沒有關係,美人入懷的好事並非天天都有。」
怎麼可能?靖泉驚詫的抬頭,入眼的是一臉促狹笑容的黎言中。
「為什麼?」靖泉張大嘴。
「什麼為什麼?」他茫然不解。
「飛機不是早飛走了?」
「喔!那是往日本的飛機,我的班機臨時出了點狀況,晚半小時才會起飛。」
「原來如此。」靖泉這才把嘴巴合攏。
「喂。」念凡走到她旁邊,眼露狹黠。「你不是要打他一巴掌嗎?」
「原來你早知道了。」靖泉氣呼呼的瞪她。
念凡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我肚子餓了,先去餐廳等你。」說完,她就跑掉了,留下有些許尷尬的兩人,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今天天氣很好。」靖泉率先打破沉默。
「還不錯。」黎言中仰望看不到天空的屋頂。「想不到你有透視眼。」
「我還有順風耳呢!」靖泉瞪他一眼。
「這麼說我認識了一位奇人異士羅!」他笑著,和煦的笑容彷若春天的暖陽,聲音也變得感性起來。「泉泉,很高興你願意來送我。」在她們來之前,念凡
就通知他了。
「別……別突然改變說話的語調好嗎?」靖泉一副承受不起的模樣。 「我會被嚇到的!」
其實她是害怕他正經的說話,怕自己會不知如何應付。
她的態度顯現出疏離,黎言中霍然明白,他們是不可能恢復原先的親暱。急於一時或許會加速兩人之間的距離,他還是慢慢來吧,至少她今天出現在機場不
就代表了修復的可能性,只不過需要時間。
「這次回美國,我會時常寫信給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回信?」
「嗯——」靖泉面露猶豫。
「有什麼好猶豫的?」他輕推她額頭一下。
「總要假裝一下嘛!不過你要先買妥台灣郵票哦,沒有回郵信封我可不理你!」
「你沒有慘到連郵票都買不起吧?」
「那可真抱歉,我是一窮二白的研究生,不作額外開銷。」
「好吧!算你厲害。」黎言中無可奈何的答應。「這樣說來,我們還算是朋友羅?」
「咦?」靖泉微張開嘴。「朋友?」
不會吧?他不想再聽到第三次的拒絕了。「不然勉強算是筆友好了。」
「筆友不是沒見過面,以信會友才叫筆友嗎?」
「所以才叫勉強啊!」
「噢。」靖泉的眼睛看向一旁。「為什麼你認為我們可以做朋友呢?」
這也算是另一種拒絕?
「因為你的個性爽朗、活潑外向,所以我認為你是個值得交的朋友。」不會連做朋友都沒希望吧?那他煞費的一番苦心豈不全白白浪費?
靖泉腦袋一片空白。
他在說什麼?朋友?事到如今,他們只能做朋友?
是她太天真了?還是她對自己過於自信,太有把握?他一連串的道歉行為,僅是因為良心不安!
她曾為了最後僅存的一絲尊嚴說謊,騙他自己並沒有放下感情,其實她放了,全心全意的投入了,如今這謊言竟反應證在她身上。
黎言中的心因等待而忐忑不安,她在考慮如何拒絕他嗎?第一次在愛情面前感到膽小,不是因愧疚,而是與日俱增的愛戀。
他多想擁她入懷,狠狠吻她個夠。但他伸不出手,他對她沒有任何把握,不知她是否會真的給他一巴掌,也許那還不是最糟的,他自嘲的想。
擴音器傳來播音員美妙柔和的嗓音,告知他該準備登機了。
「不願給我機會?」黎言中慌忙詢問,他沒多少時間了。「我這個朋友不錯哦!」
「就是太臭屁了。」靖泉勉強堆起笑臉,回他一句。「快走吧,一會兒飛機飛走了,我可不管。」
「那我走了,別忘了想我。」他給她一個飛吻。
「誰理你。」靖泉笑著朝漸行漸遠的他揮手。
轉過身,靖泉垮下肩,有氣無力的朝餐廳方向走去。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念凡放下湯匙。「餓昏啦?」
「沒有。」靖泉雙手托腮,長吐一口氣。
「談得不愉快?」
「還好。」
「那你為什麼擺一副令人食不下嚥的臉色給我看?」
「失戀的人當然面有菜色。」
「失戀?誰?」
「我啊!算了!」她用力一甩頭。「我肚子餓了,去點餐。」
「喂。」念凡抓住站起來的她。「你們不是……」
「對不起,念凡。」靖泉咬緊下唇,不讓盈眶熱淚滑落。「我不想在這兒掉眼淚,等我心情平靜後再告訴你:寐穡俊?br>
念凡只得鬆開手。
結局怎麼會是在她意料之外?不可能呀!到底是哪個環節出差錯了?
第六章
夏天的腳步似乎愈來愈逼近了,才四月底,天氣就悶熱得像什麼似的,稍稍動一下身體就隱隱冒汗。
早上因為太熱,靖泉一下子把一瓶一公升的鮮奶喝個精光,結果可能是胃腸適應不良的關係,洩了一早上的肚子。中午,她面有菜色的坐在餐桌前,面對豐
盛的食物,一點食慾也沒有。
「怎麼了?」連母摸摸她的額頭。「不舒服?」
靖泉有氣無力的說出緣由,免不了引來輕聲斥責和笑意。
午餐後,袁沅神秘兮兮的拿了一樣東西塞進她手裡,笑道:「這一定會讓你精神振作。」
靖泉不明所以的攤開手,是一封自美國寄來的航空信。
「快拆開來看裡頭寫什麼啊!」袁沅在一旁催促著。
靖泉瞟了滿臉興致勃勃的袁沅一眼,當下作了決定。「我回房間看。」
留下一臉不平的袁沅,靖泉故作若無其事的上樓回房。她可不想等連舜下班回來,成了他們夫妻倆茶餘飯後的笑點。
信裡並沒有提到什麼特殊內容,僅寫些生活近況,及生活中偶發的小趣聞,就像一般朋友的通信內容一樣平淡,不過,他倒是沒忘了附回郵信封。
靖泉稍微想了一下,從抽屜裡拿出信紙,提筆寫下——
平安。
才寫了兩個字,她就開始煩惱了。稱謂要怎麼寫?稱名道姓?還是客套的寫黎先生?不好,他們不是朋友嗎,怎麼可以這般生疏呢?直接寫名字又好像怪怪
的……算了,跳過稱謂不寫了。
靖泉再度拿起筆,繼續寫下去:
今天接到你寄來的信,令我甚感意外,想不到你還記得我這個朋友……
這是什麼開場白啊?靖泉手一揉,一張信紙就成紙團沉屍字紙簍了。
她雙手托腮,用心思考了好一會,在信紙上寫著——
台灣的氣溫已緩緩升高,春暖花開的季節就已感受到夏天逐漸逼近的熱度。耐不住熱的我一下灌完一公升的鮮奶。在舒暢過後,卻是樂極生悲的腹部絞痛,
蹲了一早上的廁所……
她沒事寫這種糗事給他知道幹嘛?無聊!
於是她又拋下筆,將頭擱在桌上沉思。以往她總是文思泉湧,怎麼今天卻連個開頭都擠不出半個字來呢?
靖泉把手舉到眼前,無聊的擺出各種手勢。玩了好一會,一片空白的腦袋還是空白一片,信紙依舊乾乾淨淨的攤在桌上。
「哎呀!要寫什麼啊?」靖泉煩躁的抓抓頭,玩起原子筆。
想不出該怎麼在原子筆身上變花樣時,現實又逼到眼前來。她的信開頭還是找不到頭緒。
「算了,明天再寫吧!」她拉開抽屜,拿起信紙放進去時,袁沅清晰的嗓音在腦中響起——你真的只甘於做朋友?
靖泉遲疑一會,把信紙又擺回桌面,將頭擱在信紙上,回想起兩天前袁沅和她的對話。
初聽到袁沅的問話時,嚇了一跳的靖泉很快就恢復鎮定,用滿不在乎的口吻說:「朋友就行了。」
袁沅抿抿嘴,粉頸微垂。「我就無法想得開。」她抬起頭看靖泉,雙眼清澄明亮。「只要想到有一天連舜將挽著其他女人的手步入禮堂,我就無法忍受那種
錐心刺骨的痛。所以我藉移民躲得遠遠的。」
靖泉根本不敢看袁沅的眼睛,害怕自己相同的思緒會在她瞭然的雙眸下赤裸裸的一一呈現。「不過,你還是回台灣了,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