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他說他叫易襄?
第二章
「易襄?」
巖子君就著微弱火光瞅望眼前的男子,越是細瞧他的困惑就越深。
四周的幽暗讓他無法將男子的臉龐仔細瞧個分明,可是巖子君靈敏的直覺卻又令他不由得對眼前這個男子存有一絲懷疑。
這個易襄……真的是個男人嗎?他和這告示榜上的通緝犯易襄湖有沒有關連?
火折子的亮光太晦暗,巖子君實在無法確定。
就在他臆思的當口,男子脆亮的嗓音又響起,「這裡很危險,你若是要命就趕緊離開。」
「危險?」
「還想活命就別磨蹭。」易襄的話才剛鏗鏘落地,街角的不遠處就聽見幾聲吆喝聲和腳步聲。「該死,快走!」他驀地低啐。
巖子君只覺眼前一閃,易襄瘦削的青衫身影已然躍上屋簷隔擋住一個黑衣人的潛進。
易襄蹬轉腳跟面對他,「錢霸,看來你今晚的運氣不太好。」
黑衣人停頓腳步,回頭忌憚地瞥了瞥身後那群雜杳而至的緝捕人馬和熊熊火把亮光。
氣派的屋簷上,只見易襄和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兩相對峙,暗黑中錢霸魁梧的身形明顯的駭人,相較之下易襄的瘦削就宛如臨風即倒的柳絮飄搖。
不知為何,站在底下的巖子君沒來由的為易襄憂起心思。
錢霸又睨了睨後頭的追兵,「易襄,憑你也想抓我?」
「讓你溜逃了這麼多次、奪去了那麼多無辜少女的清白,我想老天這一回也該將好運道賜給我了。」
「哼,就憑你?」
「不是我,是我手上的這把劍!」
月影下,屋頂上的兩個身影倏地陷入打鬥交纏中。一柄劍光凜凜的長劍對上錢霸手裡的擂斧,金屬敲擊、步履蹬躍的聲音在暗夜中聽來格外觸目驚心。
沒多久錢霸壯碩的身形慢慢遲緩了下來,連出手的招式也被易襄流暢利落的劍光凜舞給隔擋下來。
「易襄、易大俠,咱們打個商量……」錢霸喘息不止的退至一旁。
易襄收起劍勢冷傲的盯著他。
已顯敗勢的錢霸連忙陪笑,「你將我交給官府圖的也不過就那幾百兩的賞金,不如你放了我,易大俠,我保證雙手奉上一千兩黃金當是知恩圖報!」
始終佇立在原地的巖子君默默仰頭凝視著屋簷上那抹桀騖、堅決昂挺的青衫身影,看著那逐漸顯露白光的晨曦初陽一分一寸的映照在易襄的臉龐上。
闐黑的暗影悄悄退去,乍升的初陽太刺眼,巖子君伸手遮擋光線竟看不清易襄的臉。
「怎麼樣,易大俠?」千兩黃金?
易襄神采冷凜的回應錢霸的諂媚笑臉。
「嫌不夠?兩千兩……不、不,三千兩?」
驀地,他長劍一揮直指錢霸的喉尖。「廢話少說!」
「哼,敬酒不吃你吃罰酒?」自知沒有退路的錢霸豁出去了,掄起擂斧猛地竄身上前猛攻易襄的門面。
沉厚的鐵斧在錢霸憤張雙臂的揮舞下,好幾次重重擂上易襄的長劍,剎那間力道透過擂斧的重擊彈向劍身,手握劍柄的易襄咬牙忍著手骨欲碎的痛楚努力迎戰。即便是武功精湛的易襄手裡的長劍一時間持握不住竟被震盪的墜落地面。
響亮地鏗鏘一聲,屋簷下的巖子君看著落在自己腳邊的長劍震驚又憂心。
「易襄?!」
「嘖嘖,原來底下還有一隻小老鼠窺看著,怎麼我到現在才發現?」
「錢霸,不准你傷及無辜!」
錢霸轉頭賊兮猙獰地猥笑,「你先擔心你自己吧,易襄。現下你手裡的劍沒了,只怕一會兒連命都丟了!」
易襄的手腕被鐵斧擂震得幾乎已經失去知覺,顧不及自己的手骨是否已被震碎,他吃力地舉起左手撐托著右手腕,警戒地看著錢霸將注意力轉向底下的巖子君。
「你逃不掉的,錢霸,府衙的人已經將這宅子四周包圍住了。」
「嘖,我錢霸要是懼怕衙門裡這些個軟腳蝦那我還用混嗎?對了,易襄。嚴格算一算你可是我第一個開口求饒的人,」錢霸的臉倏地轉為猙獰,「為了報答你帶給我的恥辱,我就免費送個倒霉鬼跟你一道上路找閻王去!」
「住手!」看著錢霸不預警地竄身擂起重斧襲向手無寸鐵的巖子君,易襄立刻蹬足而至想替他擋去錢霸的攻擊。
然而,不知何時已經拾起長劍的巖子君在易襄的錯愕下,竟利落地舞動劍身直挑錢霸的手筋。沒預料到一個區區斯文打扮的書生竟有如此深不可測的劍術造詣,一時大意的錢霸被巖子君手中的長劍攻擊得無法可擋。
鏗的一聲,擂斧掉落地面,幾滴紅艷的鮮血倏地滴落在擂斧身上。
被挑斷手筋的錢霸當場痛楚地跪倒在地,被一旁早已伺機而動的衙役們一擁而上逮個正著。
巖子君一記熟練利落的收劍姿勢讓易襄危險地瞇起雙眼。
「你到底是誰?」
「巖子君。」他溫煦地笑了笑,「你忘了嗎?」
直到此刻,巖子君才真正看清楚易襄的臉。
東昇的旭日將遠遠天際的雲彩染成一片酡紅,當一道道晨曦破雲而出顯露嶄新的光芒,他默默地瞅望著璀璨的陽光穿透晨霧耀射在易襄的臉龐上。
白皙的肌膚將他靈秀的神采襯托得出塵無染,玉潤珠璦的臉龐原屬於一絲女性的優柔,然而那兩道英氣的眉宇和炯亮不可忽視的眼眸,卻又輕而易舉地彰顯出易襄的英姿颯颯。
巖子君不由得暗暗讚歎,他知道自己的外表雖不敢自詡潘安,可也稍有俊逸秀雅之姿,然而眼前這個易襄卻讓他大大地開了眼界。
原來男人也可以用「美」來形容。
卻又美得英氣勃發、炯然有神,不顯一絲男生女相的陰柔。
感覺到易襄戒備的視線,巖子君輕輕地抿唇一笑跨步上前。
「你的劍。」
他輕旋劍柄遞到易襄的眼前,然而當巖子君瞥上他無力攤開的右手掌時,溫煦的笑臉倏地變為嚴肅。「你的手……」
「別碰我!」
「它傷得不輕。」
「不勞你贅言。」
易襄的冷淡與抗拒又勾起巖子君的微笑,「別擔心,我沒有惡意。」
「你的詠山劍法是打哪兒學的?」
巖子君的笑意更加擴散,「你知道詠山劍法?」
言談間,他伸手想牽起易襄受傷的右手卻被他甩開,對於易襄的固執與防備,巖子君不由得輕輕一歎。
「你的手若是不趕緊治療只怕會就此報廢。」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易襄猛地咬牙忍住右手手骨錯裂的劇痛。
巖子君機警地跨前一步擁住他下墜的身形……震驚不已!驀地凝眼注視和自己不到幾公分距離的易襄,巖子君著實吃驚於他瘦削得近乎纖細柔弱。
這分明是個女子才會有的纖柔骨架!難道這個易襄……是個女子?!
「放開我!」易襄低叱將巖子君從怔忡中拉回神,「兩個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是他的錯覺嗎?易襄的嗓音彷彿在那一瞬間刻意低沉。
「易大俠,」一個衙役奔上前打斷巖子君欲開口的話語,「採花惡賊錢霸已經束手就擒,關於您的賞金——」
「我明天上衙門取去,要你們大人準備好。」
「是,小的知道了。」
巖子君聞言笑望他的側臉,「看來這種工作也不錯,不如我也……」
他倏然的停頓讓易襄狐疑地蹙眉。「看什麼?」
只見巖子君瞇起雙眼展現一抹危險凌厲。
他有耳洞。錯不了!易襄絕對是個女子!
壓抑不住心頭的急切,巖子君顧不得週遭的視線,跨步上前伸手探向易襄豐厚圓潤的耳珠。
他粗長的指尖輕輕佻起她柔嫩的耳垂徐緩捻撩,渾然未覺兩人此刻的貼近與過分的親暱。的確,不是他錯看,儘管有些密合,但他……不,是她,易襄肯定是個女子。
「你、你做什麼?」易襄湖退後幾步,卻因為牽動受傷的右手而忍不住咬牙忍痛。
「跟我走。」
「去哪裡?」
巖子君回頭溫柔地微笑,「找大夫療傷。」
「不勞你費心,這等小事我會自己處理。」
他像是沒聽見易襄湖的拒絕似的,驀地轉頭凝視告示榜上的畫像。「什麼時候輪到她呢?」
「什麼?」
巖子君調轉視線筆直地望進她的眼眸裡,「易襄湖。緝拿她的賞金可是這告示榜上的頭一名,你預備什麼時候找她下手?」
「你管不著!」易襄湖撇開臉龐迴避巖子君的視線。
「不知道這個易襄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以一個女兒身獨立抵抗五個剽悍的壯漢,甚至手刃他們?」
巖子君一邊說著一邊瞥顱易襄湖的反應。只見她臉色晦暗的取回巖子君手上的長劍,一身冷漠地轉身欲離去。
未料巖子君的動作比他更快!一個劍步問到她面前,在她驚愕中伸手點住她的天突穴。
「你、你做什麼?」易襄湖只覺渾身一軟,眼看自己就要倒在逐漸熱鬧的大街上出糗。
巖子君利落地摟住她的腰將易襄湖整個抱起,「我說過了,你必須趕緊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