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子君凝視著她僵直的背,歎口氣,伸手撫向易襄湖的肩。
她掙扎了下,他加重力道,她便不再抗拒。
巖子君接著乾脆一把將她瘦削的身子攬了過來擁進懷裡,將頭壓靠在她的側臉上。
「以後不管你多生氣,跨出門檻不要緊,可你絕對要再回到我身邊。」
一滴淚悄悄在她臉上滾了下來。「你管我!」
「相信我,不論你逃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
巖子君呵在她粉頰邊的氣息充滿奇異的催淚效果,惹得易襄湖淚漣漣。
「騙人!」
易襄湖哽咽的鼻音隱約明顯,深深勾動他的歉意。「是真的,我做得到,我也絕對會這麼做。」
巖子君溫柔中顯露霸氣的宣示悄悄折服她的心,可倔性子的她卻依舊不鬆口消氣。再開口,語氣中仍舊有著濃濃的賭氣和譴責意味,「你對別的女人好!」
來了。秋後算賬,巖子君心裡有數。「我是無心的。」
「無心的也不可以!」
「知道了,我會改。」他輕輕吻她的頰,悄然顯露溫柔愛意。
「若是再犯我絕對不原諒你!」
巖子君又吻了吻她的額,「好。」
「還有你有事瞞著我。」
「襄湖——」
「我知道你是大官,有些事情的確不方便說,我瞭解。」
他鬆了口氣,「就知道我的襄湖最明瞭事理——」
「可是!」
巖子君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什麼?」
「我只要求一件事……不對,是兩件事!第一,梁辛蘿知道的事情我絕對要知道;第二,我知道的事情一定要比她還多!」
「傻瓜!」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才不傻!」易襄湖轉頭噴了他一句,卻不意被巖子君竊去一記親吻。
爭吵過後的親吻比以往還具有獨特的魔力,巖子君時而強勢時而溫柔的唇舌撩撥,宛如濃郁的醇酒深深迷惑易襄湖的心扉,她悄悄仰起螓首承接他的每一個侵略。
當巖子君終於饜足地退開,易襄湖的雙手早已不知在何時攬上他的肩骨。
她嬌羞地睜開雙眼,水波含媚的眼瞳挑起巖子君內心最深處的情湖,刮起一陣陣激盪不已的漣漪。
心折情動的巖子君忍不住俯首再補上一記吻。
「討厭!」她睇了他一眼,輕噴。
瞅望著巖子君的俊顏,易襄湖在這一刻深刻地發覺自己對他的情感竟是那麼綿長濃烈。
原來吵架的好處,就是為了向對方證明自己多麼的在乎。
「瞪著我在想什麼?」他擰了擰易襄湖的鼻尖。
她拍開他,「不告訴你!」
「一整夜沒睡,累不累?」
「累死了,也冷死了!」
巖子君直覺地將懷裡的她抱緊一點,「下次出去記得多拿一件衣裳。」
「神經,吵完架氣沖沖的衝出去誰還記得這些瑣事啊?」
「好吧,那我下回替你多注意。」
易襄湖瞪大眼,她光是想像自己和他咆哮完想衝出門,這傢伙不但不勸阻還扔了件衣裳給自己,她沒來由的就覺得火大。「你有毛病啊?還想跟我吵?!」
巖子君笑著堵回去,「小吵怡情、大吵養性嘛,沒聽過?」
「沒、有!」她瞪了他一眼,反身背對巖子君賭氣的閉上眼假寐,嘴裡還不忘嘀咕幾句,「居然還想跟我吵架?沒聽過有人因為吵架而分開的嗎?」豬頭、痞蛋!
巖子君也不回嘴,摟著她,任由她那張小嘴叨叨唸唸的將近十分鐘。
突然,她搖搖他。「噯,別睡,我還有事沒問完。」
「什麼?」
「聲音怎麼有氣無力的?說起來我比較辛苦耶,我在外面吹風受凍耶!」
閉著雙眼的巖子君慘澹一笑,「相信我,我在這房間裡瞪著燭火一整夜等著你回來也沒有比較好過。」
真的?好嘛,不管實情如何,至少聽起來蠻窩心的。「噯,我要問你啦。」
「快問,不然我要睡了。」累死人了!
「你現在睡行嗎?天亮了耶,我們今天不用趕路嗎?」
「不用。」因為已經到郡南王的勢力範圍了。
竟然回答的這麼簡短!易襄湖瞪了他一眼,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窩回他的懷抱。「你看,這都是你的錯,神神秘秘的,有事也不跟我講,分明就是把我當外人……」
接下來的話聽在巖子君的耳裡都像是嘰哩呱啦、嘰喳呼嚕,在她宛如唸經聲的咕噥中,他疲憊地閉上眼、噙著笑、伴著易襄湖的聲音沉入最深沉的夢鄉。
第七章
「未來姑爺、未來姑爺,您開門啊!」
急切的敲門聲擾醒床榻上的巖子君,他緩緩睜開眼不太意外的發覺自己又抱著易襄湖的腳入睡。
「未來姑爺,您開開門啊!」門外的彩梅急切得彷彿就要哭了出來。
「很吵耶……」補眠中的易襄湖不耐煩的踹了踹他。
「是、是,我去開門。」
掀開被子爬下床,再小心替易襄湖拉起棉被仔細蓋好,巖子君不忘俯身在她的頰畔吻了吻,這才拉下床簾還予她一個不受打擾的睡眠空間。
簡單套起外褂的巖子君打開門,就見彩梅淚眼直流慌慌張張的揪住他的衣裳,「未來姑爺,不好了,小姐她病了。」
「病了?」
「嗯!小姐又是發燒又是咳嗽不止的,不僅這樣,小姐還一直冒冷汗打哆嗦,我已經替她蓋上好幾層被子了,可小姐還是覺得冷,不停的發抖,未來姑爺,您說怎麼辦才好啊?」
「怎麼回事?昨晚我見她還好好的。」巖子君不免心生懷疑。
「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啊!總之未來姑爺,請您趕緊過去看看小姐吧!」
彩梅的急切不像是佯裝的。「耿太醫呢,請他過去了沒有?」一邊詢問著,巖子君一邊率先邁開腳步往梁辛蘿的房間走去。
「有,可是耿太醫一大清早就上街閒逛去了,不過我已經要魏忠去找他回來了。」
巖子君睨了彩梅一眼。難怪她這麼急,方才開口要魏忠幫忙肯定被他刁難很久,不能怪別人,這是互相的問題,誰叫這丫環平日高傲的緊,莫名其妙擺臉色給他人看。
彩梅怕是急過了頭,她推開巖子君,搶在他的前頭衝進門,「小姐!別怕,我把未來姑爺請來了。」
不想和這下人多計較,他緩步跨進梁辛蘿的床榻邊。「辛蘿,還好嗎?」
「君、君哥哥……不,別看我!」臉色蒼白的梁辛蘿飛快轉開臉迴避巖子君的目光,「我沒有梳妝打扮,衣衫又這麼凌亂——」
「辛蘿,現在不是顧慮這些瑣事的時候,覺得哪裡不舒服?」
「君哥哥,我……」梁辛蘿的話還沒說幾句,眼淚就落了下來。那柔弱無依的模樣說有多嬌憐就有多嬌憐。
「未來姑爺,請您出個聲安慰安慰小姐吧!只有您才安慰得了她呀。」
巖子君無奈地暗自歎口氣,「辛蘿——」
「梁姑娘,耿太醫到了!」門外適時傳來魏忠的喳呼聲,化解了巖子君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的尷尬。
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忙碌,巖子君站在一旁觀看耿太醫替梁辛蘿把脈看診,彩梅忙進忙出的買藥煎藥。當一碗剛熬好的菜汁擺在桌上,房間裡除了巖子君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他望著藥碗,再望了望床榻上的梁辛蘿,「辛蘿,來,我餵你喝藥。」
梁辛蘿幽幽地睜開雙眼,望著巖子君張著唇,一滴清淚歉疚地落了下來。「對不住,君哥哥,辛蘿給你添麻煩了。」
「別說這種見外的話。」巖子君坐在床榻邊,左手扣著藥碗,右手輕柔地撐扶起梁辛蘿瘦削的身軀。
在巖子君的心目中,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梁辛蘿就貓如自己的妹妹一般,這種長久以來滋長於心的兄妹情感又怎麼會有「添麻煩」之說呢?
然而這餵藥的動作在梁辛蘿的眼裡卻不是這般的單純。
輕輕地偎靠著巖子君的臂膀,她悄臉酡紅的捧握著藥碗,小手不可避免的和他的大手交貼著,一邊啜飲著苦澀的菜汁,她一邊竊竊地揚眉凝睇他,著實為他此刻俊逸臉龐上的溫柔心折。
「啊,小姐真幸福!」在門口守著的彩梅悄聲輕歎。「看這模樣也知道未來姑爺多麼疼惜咱們家小姐,易大俠,你說是不是?」
站在門邊的易襄湖睨了彩梅一眼,沒開口,又將視線調回房裡巖子君和梁辛蘿親暱的畫面。
一張清麗中帶著英姿颯氣的臉龐叫人看不出易襄湖心中此刻的波瀾。
「好苦呵,君哥哥。」聽話地喝光最後一滴藥汁,梁辛蘿蹙起柳眉優雅拭唇。
巖子君輕輕拿開藥碗,「良藥苦口。」不然要他說什麼?
這時,彩梅捧著手中的蜂蜜走進房裡。「小姐,這是我方才去街上買來的蜂蜜,多少能沖淡藥裡的苦味。」
聽見女僕進門的聲音,巖子君行禮得宜的退了開,卻在仰頭的瞬間迎上門邊易襄湖的雙眼。
手裡依舊扣著藥碗,他頓了頓,在她深邃如冷泉寒潭的眼眸中竟看不見任何的情緒。她……看見了?看見他喂梁辛蘿喝藥的畫面?襄湖為什麼不給他任何表情?面對這樣的她,巖子君猜不出此刻的她究竟是氣憤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