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傅庚年的目光在福晉與夏令康之間穿梭,「好……好吧,今晚多謝各位的賣力演出。」
「彩珠,走了。」夏令康俊臉沉鬱地輕語。
「哦,好!」
倪彩珠應了一聲,正想轉身隨眾人離開之際,不知怎麼,她又抬起頭望了望對面的傅天翼……
發覺他也正望著自己,淡淡微笑。
不曉得是哪來的衝動,她朝他奔了過去!
傅天翼微詫地揚眉,跨前一步迎上她。「怎麼了?」
「我叫倪彩珠。」
他聞言,笑了。「傅天翼。」
「哦。」好吧,知道他的名字了。然後呢?好像沒話要講了……她緩緩轉身。
但又轉回來,「我……」還要說什麼?自己還有什麼可以講的?
傅天翼背著雙手,居高臨下地凝望她回望的頭顱。扎綁的髮絲有些亂了,一綹綹垂落在耳際,卻因此讓她顯得更加清麗可愛!說不出何種理由,注視著她白玉一般剔透的側臉,他心底突然升起溫柔的衝動。
「有空來比劃幾招吧。」
「真的?!」她晶燦的瞳眸立刻展現耀人光彩!
「只要你有空,歡迎隨時來找我。」
慶親王府和武京館的交情一向友好,這早已不是什麼新聞。更何況眾人都知道他傅天翼雖是慶親王府的貝勒爺,卻喜交各式各樣的朋友,為人四海,從不講究什麼門第階級。所以有什麼江湖上的朋友上門探訪,實在不是稀奇的事情。
「嗯!」倪彩珠重重地頷首,欣喜地轉身跑開,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再度回頭喊道:「下一次,你可要認真的跟我比武哦。」
「彩珠,快點啊,回家了!」
「我娘在喊我了,下回見!」
不敢再有稍微的耽擱,倪彩珠趕緊跑回去。奔沒幾步,又忍不住回頭望……
看見月色下的他正望著自己笑,一身的月牙白,偉岸俊美如天神。
他說他叫傅天翼?
第三章
氣派恢弘的大廳裡,傅庚年刻意摒退了左右侍衛,只留下滿總管。
「滿總管,怎麼樣啊,我昨晚叫你去查的事情進行得如何了?」有些刻意地壓低聲音,傅庚年焦急的神色全寫在臉上。
「王爺,關於那位夏令康,奴才自前只知道他是武京館的東床快婿,預備在年後便要入贅倪家給倪彩珠當夫婿。至於夏令康究竟從何而來、祖籍在哪兒,以及他的母親是何姓氏目前還沒……」
「入贅?」傅庚年緩緩往椅背一靠,怔了!
「是的,王爺……您怎麼了?」
「滿總管,」傅庚年略顯空洞的眼神展露一抹回憶的惆悵,「你說這個夏令康的五官,是不是和夏蝶有點相似?」
滿總管聞言,馬上不安了起來。「王爺,您說這話萬一叫福晉給聽見……」
「夏蝶離開多久了?」
滿總管悄悄歎口氣,「已經二十五年了,王爺。」
傅庚年像是想起了什麼,趕緊坐直身,激動地握住椅把,「這個夏令康今年多大歲數?」
「回王爺,二十四。」
「錯不了、錯不了,」傅庚年頻頻點頭,此時此刻的他彷彿蒼老了十幾歲,絲毫沒有往日意氣風發的貴族氣勢,「他肯定是夏蝶的兒子!滿總管,他也是本王的兒子啊!」
「王爺!小的求您別再說了,這話要是讓福晉給聽見就不妙了。」
他彷彿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我庶出的兒子……呵,都長這麼大了,我和夏蝶的兒子……」傅庚年的心裡又苦又甜,百味雜陳。「可我慶親王的兒子如今卻要入贅他人之家?難不成是天在罰我?天罰我啊!」
「福晉到!」
內廳處,滿總管事先安排的下人趕緊出聲喊道。
太師椅上的傅庚年趕忙用衣袖措去眼角的淚水,佯裝無事地堆起和悅的笑容。
「王爺,和滿總管在說什麼?」
察葛蘭氏踩著花盆底鞋施施然地讓女婢攙扶著走過來。隨著她的一搖一擺,頭頂上的大拉翅輕輕搖曳,一旁的珍珠紅玉流蘇擺盪得煞是美麗,更顯她的高貴氣質。
傅庚年的笑容僵了僵,下一刻又趕緊堆起滿臉笑容。「沒什麼,只是在說一些京城發生的瑣事。福晉,怎麼不躺在床上多歇息一會兒?」
察葛蘭氏深深地望了丈夫一眼,瞟眸間又將滿總管不安的神情看在眼底,然後,她淡淡地笑了。「妾身已經在床上躺太久了,正如翼兒所說的,與其在這兒哭哭啼啼,不如上佛寺拜佛上香,求菩薩保佑蘭馨能夠平安。」
「嗯,你能看開就好。我答應你,用盡所有辦法也要將咱們的女兒找回來!」
「謝謝王爺,那麼,妾身就先去準備拜佛的事宜了。」
察葛蘭氏優雅地福了福身,在女婢的攙扶下轉過身,她又瞟了滿總管一眼。
滿總管趕緊將頭壓得更低,「奴才恭送福晉!」
她頷了頷首,「王爺交辦你什麼事……你可得盡心辦妥,知道嗎?」
滿總管心頭一凜,腰身彎得更低。「是、是,奴才知道!」聆聽著花盆底鞋錯開的聲音,他緩緩直起身子。莫非福晉她……察覺了什麼?
「滿總管!」傅庚年驀地出聲喚他。
「是,王爺。」
「替我安排個時間,我要親自見一見夏令康。」
「王爺?!」
「你現在即刻去找他,務必盡快!」
這……滿總管直覺地望了望福晉消失的方向。這麼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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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還不起床嗎?」
傅天翼翻了個身,繼續睡。
「噯,已經卯時嘍!」
別吵行不行?他累死了……
「你這人怎麼不守信用呢?」
傅天翼拉起棉被蓋住頭。不守信又如何?誰能拿他怎麼辦?
「起床啦!是你自己說要跟我比劃武藝的!」
到底是哪只蒼蠅?來人啊,把她拖出去斬了!
「哇!原來你睡覺不穿衣裳呀。」
伴隨著那聲驚歎,一隻軟綿綿的小手無視禮教地在他的胸膛戳上戳下。
混沌間,傅天翼開始皺眉。下人怎麼還不快來將她拖出去?
「哈哈,你的胸部比我還平耶!」
嬌俏清脆的笑語突然間濯進傅天翼迷濛的腦海裡,他渾身一僵,在剎那間清醒!
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豎耳聆聽,傅天翼想聽清楚那個脆嫩的聲音是否就是自己猜測的她……可是,她卻不再開口了。他蹙眉,狐疑是不是自己一時睡昏了頭,緩緩睜開雙眼……
玉娃兒般晶瑩柔嫩的臉龐特寫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終於醒啦?」
笑靨璀璨,幾乎迷眩了他的眼。
傅天翼只覺得喉頭驀地一緊!
自己這個時候應該笑嗎?該回應她的好心情嗎?
可是現在的情況著實詭異啊!他緊揪著被子不甚放心地轉動眼珠環顧四周,對,沒錯,是他睡了二十二年的房間。
那她……「你為什麼在這裡?!」
倪彩珠俏臉上的鮮活光彩退了退,「是你昨晚說我隨時可以來找你比劃武藝的。」
「我是說過,但是……」
彎彎的柳眉開始不悅地顰起,「你該不會就是我爹所說的,那種言不由衷,只會擺場面話的官爺吧?」
一想到眼前這人對自己的和善與友好可能只是純粹的敷衍,倪彩珠不知怎的心裡竟感到沉鬱起來。
她怎麼露出這種委屈的神情?好似在指責他上妓院不付錢似的。哎,錯錯錯,自己怎麼會用這種形容詞呢?傅天翼倏地從床榻上坐起身,「我是說過那種話……」
「什麼那種話?你說我可以隨時來跟你較量武藝的!」
我知道……傅天翼翻翻白眼。
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他有問題,還是這丫頭的行事作風太特立獨行?「有人會一大早衝到別人的床邊喊著要比武嗎?」至少他所熟悉的官場沒有。
傅天翼睇了睇眼前活潑靈動的倪彩珠,看見她正對著自己笑得燦爛,他刻意忽略心頭的悸動,硬板著俊臉。
也不知是她的一舉一動都太特別還是自己的見識太淺薄,每次遇見這個玉娃兒一般的女子,總是叫他以驚訝詫異為開場,緊接著便失去了平常的沉穩自持。
好吧,自己也該見怪不怪了。
第一次相逢,她像一袋米糠掛在雷貫的脖子上,不哭不鬧也不叫,只是雲淡風輕的跟他說話。
第二次見面,這丫頭戴著大頭娃躍進他眼簾,把他這尊貴的貝勒爺嚇得差點滾到地上去!
第三次……「喂,還不轉過頭去?我還沒著衣呢!」
「小氣!」倪彩珠皺皺鼻子在他的瞪視下轉過頭,小手開始好奇地摸起房內的花瓶擺設。「你太瘦了,胸前都沒幾兩肉,一點看頭也沒有。」
別理她、別理她!走一旁屏風後更衣,傅天翼忍不住提醒自己。
「哪像我們武京館的師兄師弟們,他們每天早上打赤膊練拳,那虎虎生風的模樣才神氣呢!」
隨她講、隨地去講!
「尤其是令康哥哥,他的身子既精實又強壯,你跟他比起來大概就像公雞和小雞,差多了!」
「你說完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