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角落,柳凌和一位留學回國的女同學正在用餐,精緻昂貴的餐點在前,不見柳凌拿起刀叉大快朵頤,卻見她拿著手機一直撥打。
「滕哥哥,是我,柳柳啦,你現在在哪裡?」
坐在對面的陳敏詩望了她一眼,臉色沉鬱地扔下手中的刀叉,在盤碟上敲出刺耳響聲。
拿起高腳杯啜飲一口香檳酒,陳敏詩削薄的短髮給人一種相當利落的感覺;白皙的肌膚、纖細的骨幹,相較於柳凌的甜美夢幻,她的美是另一種帶點英氣、豪颯的出色。
「滕哥哥,我跟你提過的事情你還記得嗎?我想找一天跟你見個面、吃頓飯,討論一下我們的婚事。」
她沉默聆聽柳凌與齊滕的對話,柳凌的嗓音越甜美,她的臉色就越陰沉。突地,她終於受不了的推開椅子霍地站起,其勢之猛更是將椅子給推倒在地,發出砰然巨響。
「敏詩?」柳凌嚇了一跳,傻愣愣地望著她。
陳敏詩睨了她一眼,又瞥了瞥她耳朵邊通訊中的手機,頭也不回地轉身走開。
「敏詩……滕哥哥,我現在有點事情不能跟你聊,拜拜!」她匆忙掛斷電話,追了上去。「敏詩,你怎麼了嘛?為什麼突然不高興?」
跟著她一路走進洗手間,柳凌著急詢問,「你到底怎麼了嘛?晚上來吃飯的時候你還高興得不得了,為什麼現在……」
陳敏詩驀地轉身面對她,「對,我是不高興,你知道為什麼的,你一定知道的。」
「我……」她凝視自己的眼神好灼烈,柳凌頓時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見到她驚惶與動搖的神情,陳敏詩跨前一步,將她推抵在牆壁上,隨手鎖上洗手間的大門,一點一滴的欺近她的臉龐,任由自己熾熱的氣息全數拂在她臉上——
沉默的親暱氛圍在兩人之間悄然流轉。
「敏詩,你不要這樣……」
「不要什麼?」陳敏詩扣住她的下頜,仰高她的臉龐,「我在你的面前,可是你卻對我視而不見,為什麼要打電話給齊滕?我不喜歡!你明知道我不喜歡!」
柳凌在她親暱鉗制下隱隱顫抖,卻不知是因為害怕抑或是期待。「我知道你不喜歡滕哥哥,但是他是我的未婚夫……」
「不准你說!」她猛地俯低頭覆住她的雙唇。
封閉的女廁裡,就見兩個女子親密地棲靠在一起,交換一個又一個溫柔濕濡的吻。
「跟我回美國。」陳敏詩抵著柳凌的唇瓣低語。
「可是……」
「別跟我說你真的要嫁給齊滕,他是個男人耶,你是喜歡我的不是嗎?在美國的時候我們兩人不是親密恩愛的一起生活,為什麼你回到台灣之後就變了?你真的愛齊滕嗎?那麼你愛我嗎?」
「我……我能不能夠兩個都愛?」
面對柳凌曖昧不清的態度,陳敏詩既憤怒又嫉妒。「好,你兩個都愛,你喜歡我卻也想要跟齊滕結婚,你會不會太自私了,柳凌?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握拳吼出心中的憤怒,她重重擂了柳凌頭頂上的牆壁一記,忿忿開門離開,留下柳凌一人。
柳凌黯然的伸手撫觸自己被她吻腫的嘴唇,哽咽哭泣。
晚風徐涼,齊滕將車子停在文化大學的後山上,放倒座椅就這麼悠閒地與甄璇姬坐躺在車子裡透過車頂的天窗仰望星光點點。
座車音響流瀉出輕音樂,音符飄蕩在微涼的空氣中傳進她心裡。她閉上眼眸輕輕吸口氣,感覺到手邊的他掌心的溫熱觸感,忍不住揚起嘴角笑了出來。
「笑什麼?」他睨了她一眼,曲起指節摩挲她璀璨笑顏。
「沒有啊。」她怎麼好意思跟他說,說有他陪伴的時光就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的滿足。
齊滕也笑了笑,打開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打火機。
甄璇姬從他的嘴裡一把抽走煙。「不准再抽了。」
「為什麼?」
「你知道為什麼的,胸腔科醫師!」
他失笑,拿下眼鏡吻住她。反正別讓他的嘴閒著就行了。
「最近很少看到你戴著它了。」結束了甜蜜親吻,甄璇姬瞥見他手中拿著的眼鏡,好奇地接過把玩。「咦,平光的鏡片?沒有度數嗎?」
「嗯。」
「那你為什麼要戴著它?」
凝視著她等著答案的眼眸,他溫柔地伸手撫觸她的臉龐。
「齊滕?」
「我發覺自己不再像以前那麼倚賴這副眼鏡了。」
她困惑眨眼,「這算是好事嗎?」
「算是吧。」
感覺到指尖下她柔嫩肌膚的觸感,他眷戀不已,厚實的掌心將他的體溫傳遞給她,拇指輕輕劃圓摩挲著,悄悄洩漏他的憐愛與寵溺。
她難掩嬌怯羞赧地回應他的視線,彷彿看見夜星從天降落在他璀璨的眼瞳中。「為什麼要抽煙?」
他淡淡一笑,「我在人前不抽煙的。」
「但是你事實上會啊,而且從來不克制自己地抽得那麼多,為什麼?」她睨了他一眼,「坦白說,我覺得你並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現在不會了。」他傾前蜻蜓點水似的啄吻她的唇。
她嘟起小菱嘴,「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好難捉摸,好難讓人瞭解。」
他抿嘴笑了,淡淡地、寵溺地。
撩開她額頭前的劉海,他用指尖輕輕順過她彎彎的柳眉,擰了擰她的鼻尖,在她的嬌嗔抗議聲中,一分一寸的欺近她嫣紅的唇。
「你瞭解我的,你直覺裡的我,就是真實的我,因為,我們是同一類的人。」
「……嗯。」感覺到他的貼近,甄璇姬閉上眼,等待著。
就在他即將吻上她的前一刻,手機的鈴聲突然響起!
他頓了頓,伸出拇指輕輕觸著她的唇,以極其親暱的姿態貼在她的耳朵邊細語:「等我幾秒鐘。」
討厭!她嬌羞地撩撥長髮,藉以掩飾自己的羞澀與尷尬。
齊滕接聽電話。「你好,我是齊滕……」突然,他飛快轉頭看了甄璇姬一眼。
怎麼了?她困惑地望著他。
他垂下視線,避開她的目光,「柳柳,你先別哭,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柳凌?!剎那間,甄璇姬的臉龐陰沉下來,宛如上一層薄霜。
她默然聆聽齊滕和柳凌斷續的對話,清楚的意識到她身為第三者的事實。
週遭的空氣突然間變冷了,她生起一股想逃離的衝動。
他的未婚妻正在電話的另一頭悲傷哭泣,他會關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自己為什麼要感到不悅?憑什麼、有什麼資格不悅?
眨眨眼,心底滑過的強烈酸澀苦了她的心,也讓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現在在哪裡……和你朋友吵架?柳柳,你說清楚一點,聲音太小了我聽不明白。」
越聽,甄璇姬俏臉越來越擰,小手揪緊了皮包的提帶似在發洩些什麼,陷入天人交戰。
是要打開車門離開?還是留下來?
「要我現在過去接你?」齊滕似是為難地轉頭凝視甄璇姬,俊逸的臉龐上滿是不願。
她昂起螓首迎視他的雙眸,在他尚無法反應的瞬間,霍地推開車門閃出去。
「璇姬!」
可她美麗的背影已經漸漸遠離。
「柳柳,我等一下再打電話給你,留在那裡別離開,聽到沒有?」
齊滕匆忙追了出去,就在幾公尺遠的地方看見她攔下一輛計程車,走了。
「該死!」急忙奔回座車,他發動引擎,直踩油門企圖追趕那一輛早不見蹤影的計程車。
在仰德大道上繞了幾圈,氣急敗壞的他突然緊急煞車,調轉車頭改往甄家駛去。
該死!這麼晚了她獨自搭乘計程車,萬一遇上居心不良的司機……千百萬種可能性在他的腦海中飛快閃過,腳下的油門越踩越用力,車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險象環生。
終於看見了甄家豪宅。
「開門!」
老陳嚇了一跳,瞧清楚來人,「你不是齊先生嗎?」
「璇姬回來了嗎?」
「大小姐?嗯,剛剛回來……」
「開門,我要進去!」
「請、請等一下,讓我先通報……」
「立刻把門打開,否則我直接撞進去了。」
此時此刻的他哪還有往常的儒雅溫和?屬於齊醫師的斯文特質早被拋到九重天之外。
他俊臉上的冷肅神情和蓄勢待發的車子,駭得老陳等不及通報就按下大門開關,讓他長驅直入。
車子隨意一停,他猶如剽悍戰神似的衝進屋子裡。「璇姬,你在哪裡?」
在客廳裡一臉詫異的甄信鄆攔下他,「齊先生?你怎麼……」
「伯父,我有急事找璇姬,不好意思!」
「唉,你……」
「二樓右轉第二間。」一旁的簡梅姝拉住丈夫,「讓他去,肯定是年輕人吵架罷了,這種小事輪不到我們父母出面。」
「可是……瞧他那模樣,我怕他會動手打璇姬啊!」
「你女兒不動手打人家就已經很好啦!只是說起來還真奇怪,今晚的齊先生跟我們先前看到的他完全不一樣,簡直就像兩個不同的人呢!」
樓上,早已忘了該佯裝溫文的齊滕,握拳擂打甄璇姬的房門。「璇姬,你開門,我有話跟你說!」一片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