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瞬間,憐憐有種強烈的預感:就算她真的要殺他,他也不會傷害她一絲半毫。
內心的歉疚和心疼越來越深,憐憐不由噙著一泡淚水,嘴角抽搐著,可憐兮兮地看著鮮血幾乎浸透了整條浴巾。
修長的手扶起她的下巴。「不痛。」這是黑聖倫這輩子頭一次說謊。
淚珠終於承受不住重量掉落下來。「騙人!」
「我從不騙人,」基於前一次的說謊,這次當然是第二次說謊。
「這次就是騙人!」憐憐哽咽著。
黑聖倫皺眉。「不要哭。」
「人家忍不住嘛!」
海奇和莫森的及時到來讓他們的辯論大賽就此宣告流會。
海奇遲疑猶豫地看看水果刀,「主人……。」
「拔出來。」黑聖倫淡漠地說。
海奇示意芬森,莫森會意地拿著條浴巾朝憐憐說:「小姐,請你讓開一點,刀拔出來的時候,可能……呃,不太好看。」
憐憐咬咬牙,挪到黑聖倫頭部旁邊跪坐著。
「我在這兒不會妨礙你們,不要叫我走開。」
海奇聳聳肩,又朝莫森投過去一眼,然後迅速地拔起水果刀,一道血箭倏地噴出,莫森迅即以浴巾覆上。
在消毒、縫合過程中,黑聖倫始終雙目緊閉一聲不吭。但他緊握躺椅扶手的雙手青筋浮現,粗重的呼吸、緊抿的雙唇、打結的眉頭,還有時而抽搐的臉頰肌肉,這一切都讓憐憐感受到他的痛楚。
她拿著毛巾輕柔地拭去他額上的汗珠,邊在他耳邊呢喃著:「就快好了,就快好了,等一下就不痛了哦……。」
縫合、包紮、脫衣、淨身,最後他在床上躺下時,憐憐遞給他兩顆藥丸。
「這是止痛劑,你吃了會比較好睡。」
他吃了。
憐憐靜靜坐在床邊凝視著他的睡容。
他也是人,他也會受傷、會流血、會痛,他也要吃藥。他既不是天使,也不是妖魔鬼怪,他是人。
隔天晚上,當黑聖倫想翻身要她時,憐憐溫柔但堅決地推正他。
「不行,你的傷口會裂開。」她的臉突然變得好紅好紅,「還是……呃,讓我來吧,不過……你要……呃,教我才行。」
他教她了。
※※※
日子恢復原狀了。
不,還是有些不同,兩人之間相處得更自然,還多了一些雙方都說不出的微妙氣氛。尤其是憐憐,她變得沒事老愛纏著黑聖倫「表演魔術」。他不理會她,她就耍賴撒嬌;他凶她(瞪她),她就扁嘴;他躲她,她就船艙裡、甲板上到處找。
當旱鴨子的憐憐打算抱只泳圈跳到海裡找他時,健壯的鋼臂及時攬住她的腰,她回頭,冷栗的綠眸盯著她。
不多時,海上再起異象,驚呼歡叫聲隨之而起,陰黑著俊顏的黑聖倫和滿臉歡愉的憐憐恰好成強烈對比;每奇和莫森躲得遠遠的,免得不小心掃到颱風尾。
天殺的!我到底在幹什麼!?黑聖倫臉色更難看了。
明亮皎潔的月光透過遊艇舷窗在黑聖倫的綠眸中反射出一片晶瑩冷清。
「我們到底還要在海上多久啊?」憐憐趴在黑聖倫胸前戳著他的胸口問道。
黑聖倫闔上眼不理會她。
硬是用手指頭撐開他的眼簾,憐憐又說:「我們已經當了將近一個月的魯賓遜了耶!」
「你想上岸做什麼?」
「做什麼?」憐憐訝異地重複,「當然是打電話通知我父母,讓他們不用擔心我嘛!」
「就這樣?」
「這是最重要的!」
不再多問什麼,黑聖倫下床在書桌抽屜裡拿出一個行動電話給她,然後又上床躺回她身邊。
憐憐呆呆的看著手中的行動電話,又瞧瞧書桌,她怎麼沒想到像他這種有錢人應該會有行動電話的!?而且,居然就放在書桌抽屜那麼明顯的地方!真是呆瓜!
「你不是要打電話回家嗎?」
「嘿嘿……,」憐憐傻笑。「我不會用。」
黑聖倫拿過電話,幫她接通後再遞還給她。
「喂,媽,我是憐憐啦……。」
「憐憐!」一聲可怖的尖叫,憐憐忙把話筒移開耳朵。
「孩子他爸,快點!是憐憐!憐憐她真的沒死……」
憐憐皺皺鼻子。「媽,我命那麼硬,哪那麼容易就死!」
「太好了!」她母親哽咽著,「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你只是被人帶走了,我就知道……!」
「媽……」憐憐無奈地叫了聲。
「憐憐,是你嗎?我是爸爸啊,憐憐!」憐憐她爸爸驚喜的呼喚聲。
「爸,我沒事啦,你們……,」憐憐抽抽鼻子。
「你們好嗎?」
「好!好得很!憐憐啊!當年那位高人真的沒說錯,他說的都是真的,就在你離開差不多一個星期後,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一位政府人員跑來說要送我們家一棟陽明山的高級別墅,現在正在幫我們裝潢呢,還有啊!每個月還有五十萬的生活費,」沈爸爸興奮地說,「他還說如果不夠可以再加。老天!憐憐,這簡直像在作夢一樣啊!」
憐憐驚訝地轉頭望著身邊的黑聖倫,他的綠眸直直地盯在她臉上。
似乎電話又被沈媽媽搶了去。
「憐憐啊!還有,台大醫院的人派人來接你哥哥和姐姐,說是要負責醫好你哥哥的腳和你姐姐的臉,而且是免費的,這……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憐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明白這是黑聖倫的傑作。她既震驚他的影響力,又為他的體貼而感動不已。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為她付出而不要求回報。
「憐憐啊,我們知道你可能不太方便回來,不過,至少常常打個電話回來讓我們安心一下吧。」
「我會的,媽。」
「憐憐啊,他……對你好不好?」沈媽媽遲疑著問。
憐憐溫柔地笑著。
「媽,他對我很好,非常非常好,好得讓我想哭,」她伸手輕撫黑聖倫的臉頰。「這一輩子,除非他不要我,否則我是跟定他了。」她告訴母親,也告訴黑聖倫。
「那就好,憐憐,如果可以,讓他有空帶你回來住兩天,順便讓我們瞧瞧他是什麼樣的人。」
憐憐好笑地點點黑聖倫的鼻子。
「我會的,媽,不過到時候你們可別被他嚇到,他長得很……。」她忍不住笑了聲。「很嚇人!」
「嚇人?」沈媽媽心疼地說:「那不是很委屈你嗎?」
忍俊不住,憐憐笑著說:「是委屈他啊,媽,他是好看得嚇人。」
「好看哪會嚇人!」
「他就會,到時候你見了就知道了。」
「那好吧,有空時記得打電話回來啊。」
「知道了,媽,幫我和哥跟姐說一聲。」
「我會的,你不必擔心我們。憐憐,」沈媽媽吸吸鼻子。「好好照顧自己啊。」
「知道了,媽。」
憐憐拿著電話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像只小貓咪似的趴在黑聖倫胸前靜靜地依偎著。黑聖倫的手摟著她,摩挲她的背。
「我還是想上岸去。」憐憐突然出聲道。「為什麼?」
「我和一個人有約,」憐憐輕聲說。「歐洲之約。」
聽出她語調中的不善,黑聖倫考慮一下。「到哪裡?」
「哪裡?」憐憐想了半天,最後抬起頭瞅著黑聖倫。「你好像挺有辦法的,能不能幫我查一下蘇梅這個人?她到哪裡我就到哪裡。」
「蘇梅?」
是啊,蘇梅,我來了,希望你還沒回台灣。
兩天後,他們在意大利的威尼斯上岸。
坐落在聖馬可廣場對面的Giudecca上的Cipriani是一家五星級的旅館,也是全意大利最豪華的旅館之一,設備好。服務好,環境清幽得有若一個大花園,為了便於旅客往來,還備有專用汽車不分晝夜行駛於旅館和聖馬可廣場之間。
上岸第一天,他們在旅館休息一天,並由一些高級服飾公司特派專人來為憐憐丈量身材尺寸,以便加緊縫製衣物。因為,很不幸的,歐洲服飾中只有兒童衣物適合憐憐的五短身材。
翌日一大早,憐憐悄悄溜下床,在熟睡的黑聖倫唇上輕輕吻了吻,快手快腳地套上牛仔褲與黑聖倫的襯衫,袖子捲了好幾卷才看到她的手臂。
當她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地關上房門時,黑聖倫的雙眸同時睜開;他面無表情地下床著衣,一面通知莫森與海奇出門的時間到了。
聖馬可廣場區位於威尼斯市區南緣,緊鄰大運河與聖馬可運河匯流處,名聞全球,早被視為威尼斯最具代表性的地方。廣場的北、西、南三面是由廊高柱長的建築物所圍繞,其間有許多著名的咖啡廳和精品店,是旅客流連的所在。
憐憐先在分別雕著有翼獅子和sanThedore的紀念碑廣場人口處逗留了會兒,然後往廣場東面的聖馬可大教堂逛過去;在教堂前矗立著三根旗桿,分別代表威尼斯國威鼎盛時所擁有Cyprus、Crete和Mores個島嶼,是該城輝煌歷史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