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讓人知道了,小可憐的外號可就要落實在她身上了。
「那可不行,」憐憐喃喃道:「我應該叫沈大膽才對。」
所以,為了沈大膽光明的未來,她誓言向虛偽不實的妖魔鬼怪挑戰。
「她是溫暖有體溫的,絕對不是鬼!那個綠光……是我太緊張看錯了,對,一定是這樣沒錯!」她再三告訴自己,然後毅然踏上昨日的路徑,一路上猶不停安慰自己:「她絕對不是鬼,說不定我反而把她給嚇著了,可得好好向她道個歉才行。誰願意被人認作是鬼啊。」
這夜的風浪很大,一波波巨浪不斷地捲湧而上,為了閃避浪潮,憐憐走在碎石上萬的沙礫上,努力集中目力在黑暗中梭巡。
「沒有,完了!會不會昨天被我一刺激就真的跳海了?不會吧?今天一整天都沒聽到有浮屍什麼的啊。或者,她今天不來了?也對,憑什麼我斷定她今天一定會再來?莫名其妙。」
她自嘲地搖搖頭,正想轉身離開時,眼角卻瞥見不遠處一個晃動的影子。她瞇眼,極盡目力仍是瞧不清,腳下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動。挪一點、再一步……。
果然是昨天那個不幸擁有「飛機場」的女人,她真的又來了。奇怪,她幹嘛老挑這個敏感的時間來呢?
啊,對了,還要跟她道歉呢。
憐憐張口欲呼,卻見「她」忽然揚起雙手。
她在做什麼?
詫異才剛浮現憐憐心頭,震驚旋即掩蓋了原先的詫異,她的雙眼驀地驚恐地大睜著。
「她」的長髮全動往上飄浮,就如同飄浮在「她」上方數不清的大大小小沙礫石塊一般,彷彿一片巨大石雲籠罩在「她」頭上,隨時會下一場石雨似的。
接著,「她」揚起的雙手突地在「她」頭上合攏一握,所有飄浮在空中的沙礫石塊隨著「她」的手勢而飛動,然後——
變成一塊大岩石溶下來!
媽呀!憐憐也隨著岩石落地而跌坐在沙礫上。
「她」緩緩轉過身來,兩道深幽邪異的綠光隨而投注過來。
憐憐倒抽一口冷氣,恐懼慌亂地看著「她」慢慢走過來。她一面翻過身狂亂地在地上爬行,一面恐慌地叫著:「不!妖怪!你別過來!我……我不好吃!我太瘦了,你吃不飽的!你……你……你何不吃海裡的鯨魚?夠……夠你吃上好幾餐了!不……不一定要吃人肉吧!」
她實在很想站起來用跑的,可她委實腳軟得站不起來了。
牛仔褲是比別種布料來得厚些,但也禁不起在沙礫上一再的摩擦,憐憐開始感到膝蓋傳來陣陣刺痛,但她絲毫不敢停下來,反而更快速地往前爬動,淚水不知何時爬滿了她的臉。
「我……我……我有愛滋病!」憐憐情急之下亂吼。「你要是吃了我也會得愛滋病的,你……你不會貪一時口腹之慾而冒生命危險吧?你……應該……是個……聰明的……,」爬行的身子被阻在一雙腳前。「……妖……怪……吧……。」
瘦長的身影定立在她身前不動。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淚痕斑斑的臉來,「你真的……那麼……餓嗯?」她抽噎一聲,可憐兮兮地抬眼瞅著上方。
投射在她臉上的兩道綠光膠著不移。
憐憐眼見逃生無望,「妖怪」似乎毫無憐憫之意,她有名的奇特長相也未能為她帶來任何生機。認命地長歎一聲是她最擅長的事——認命。
憐憐翻身坐在沙礫上哽咽著。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吃我,就請……慢慢享受吧,但是,能不能……請你等我昏過去後……再吃?我……不太希望看見……自己身上的東西……慢慢減少,那樣太……太噁心了。」
「妖怪」依然不言不語、不移不動。
她眨眨眼。
「你不會要我自己脫光了方便你進食吧?」
一點動靜也沒有。
「或許……」憐憐試探著問:「你……不想吃我了?」
無聲無息。
「我……可以走了?」憐憐滿懷希望地問。
「她」仿如石像一般。
憐憐跪坐起來。
「你不回答就表示是了?」
綠光一瞬不瞬地定在她臉上。
憐憐偷偷往後移動了些。
「妖怪」沒反應。
她慢慢半蹲起來。
沒事。
她緩緩站起來,還擺了個起跑的姿勢。
「我要走了喔。」
不反對就是同意。
憐憐以足可奪得奧運金牌的速度轉身逃命,她沒命的狂奔,心中暗暗立誓再也不到海邊了!小可憐就小可憐,總比死人來得好聽!
眼見藏匿腳踏車的草叢就在前方,一口鬆懈之氣尚未呼盡,憐憐面前黑影一晃,無中生有地驟然出現一個高瘦身軀,連尖叫聲都還沒來得及準備好,憐憐就已直直撞上去,緊繃的神經線同時斷裂,她眼前一黑,終於如願以償地昏了過去。
「妖怪」輕若無物地抱起憐憐,專注地凝視著她的臉龐一段長長的時間。他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然後抱著她轉身朝海邊走去,再緩步踏人海水中……
第二章
憐憐失蹤了!
同事們說她前一天晚上在海邊遇到鬼,又說憐憐不信邪想再去求證一下,沒想到就此消失不見。
海產店老闆說憐憐被水鬼抓去作替身了,救難搜索人員在海邊連續找了三天,但一無所獲,只能停止搜救行動,等待屍體浮出海面。
沈家親屬淚流滿面、茫然互視。再是怎麼樣的大剋星,總也是養了十九年的親生女兒!當年那位高人只說有人會來接她,可沒說是讓鬼給接走了啊!
沈媽媽心中默禱著:女兒啊,你要是在天有靈,記得回來看看我們,順便提示我們一下,永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在哪兒啊?
※※※
憐憐在微微的晃動之中醒來,她睜開眼,只見象牙白柔和的天花板。
這不是我的房間,我一定在作夢,她想。隨即閉上眼命令自己醒來,十秒過後,她再度睜眼,依然看不到她房間天花板上該有的破敗污漬,她眨眨眼,還是沒變;緩緩撐起上身,她迷惑地打量身處的陌生環境。
除了天花板和地毯是柔和的象牙白外,其它全是黑和金的搭配顏色,這是一間豪華尊貴氣息濃厚的臥室,除了化妝台,所有該有的一應俱全,大電視、小冰箱、大書桌、立體音響……
那面鏡牆後該是嵌牆衣櫃吧?她猜測。走過去打開口一看,果然是一間更衣室,三面全掛滿了男性服飾,而且清一色是黑的,她皺眉退出,再打開旁邊另一扇門,黑亮潔淨的浴室——正是我急需的,她想。
解決過生理排泄後,她來到奇怪的圓形窗戶前往外瞧——
耶?是一望無際的海平面!
恐怖記憶終於一古腦兒地回到她腦海中。她碰上妖怪了,妖怪要吃她,又不吃她,然後又反悔要吃她,接著她就昏倒了……老天,真丟臉!
但是……妖怪呢?她又怎麼會跑到這兒來的?她是在某條船上嗎?是誰救了她?為什麼不送她回家?
她滿心疑惑地打開第三道門探頭出去,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她往通道那頭的樓梯走去,才爬到樓梯一半,耀眼的陽光便令她頭暈目眩地閉上眼。她反射性地抬手擋住日光後才繼續往上爬。
這是一艘巨大的豪華遊艇,但是潔淨寬敞的甲板上卻空空蕩蕩的看不到半個人影。她心裡不禁毛毛的!這不會是一條鬼船吧?
呸呸!光天化日之下,鬼怪遠避!她考慮了一下後,往她認為的前方走去,駕駛艙是在前頭吧?總該有人駕駛這艘船吧?
她順利地找到了駕駛艙,也果真有人在裡頭。那是一個褐髮褐眼的高大外國人,三十多歲年紀,臉上帶著一副溫和親切的笑容。他一看到她出現後,笑容更為擴大,頑皮地朝她眨眨眼。
「睡美人醒了。」他以英文說道。
憐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後,以不熟練的英文一字一句地問:「我想……你大概不會說中文吧?」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竟然點頭。
「我會。」他改以標準好聽的京片子回答。
「真的?!」憐憐驚愕地楞了楞,隨即眉開眼笑,「太棒了!那我們絕不會有溝通不良的情況發生了!」
他笑笑。「我叫莫森,小姐呢?」
「憐憐,沈憐憐。」
「憐憐……。」他喃喃咀嚼了一下?又瞧了瞧她後直點頭。「不錯,名副其實,名副其實。」
憐憐不高興地皺了皺鼻子。
「我最恨人家這麼說我了。告訴你,我可是名不副實的最佳例子,誰要是敢惹我,我絕不會可憐兮兮的任人欺侮,我包準整得對方哭爹喊娘、抱頭鼠竄!」莫森懷疑地斜睇她。
「別不信,以後你就知道了。」她保證似的點點頭。「喂,莫森,是你救了我嗎?」
他似乎很訝異,「救?」
「是啊,敢從妖怪手裡救人,你一定很厲害嘍?」憐憐挺佩服地說,「你是不是有超能力什麼的啊?告訴我沒關係,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