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戀荷急急喘氣,根本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爹,您明知我心性,要我乖乖待在房中學琴那根本是難如登天,我也無心於那些煩躁之事,我自小便不愛女紅、不愛吟詩、不愛炊事,更遑論是彈琴,這些您都清楚,如今又何苦找來琴師折騰我?」
風玉堂卻堅持己見地駁斥:「這怎會是折騰?你自小不愛吟詩、不愛炊事,爹也未曾逼迫過你,但學琴能陶冶性情、柔化心智,倘若你嫁進夫家,起碼能彈得一手好琴娛樂公婆,必也能得寵;反之,你若一項也不精,將來又如何能覓得婆家?」
「問題我……」一語未竟,便讓風玉堂打斷。
「爹心意已決,你反對也無用,爹會如此做全是為了你將來著想,你已十七,早到了該嫁人的年齡,會些琴藝,起碼可彌補你其他不足,爹是為你好。」
風戀荷聞言,狠狠倒抽了口氣,發白的小手死命地緊絞著。
「其他不足?女兒或許不諳女紅炊事,可對於造景設計卻極為拿手,並非一無是處,再說,府裡上上下下所有的亭台樓閣、花園水池哪一樣不是出自我手?爹倘若一意孤行,那便是強人所難。」
她一番驚人之語讓身後的谷傲辰一雙黑眸因訝異而發亮。
料想不到她竟有此一專長,他忍不住讚賞地揚了揚唇角,要她的決心更加堅毅。
風戀荷激動的言詞讓向來對她極為疼寵的風玉堂不捨極了。
「女兒啊!你該明白爹會如此安排並非要你為難,再怎麼說,你終究無法拿它來謀事,畢竟你乃一名女流之輩,成天在外拋頭露面根本不適宜,爹也萬分不贊成,好歹你也是名門千金,既是名門千金,就得學些適合你身份與氣質的才藝,你懂嗎?」
風戀荷著急地猛跺腳,一雙美眸猶如兩簇怒火,只差沒噴出火焰來。
「女兒不想懂,也不要懂,如果爹爹真為女兒好,就該讓女兒自主些,學些自己有興趣的東西,但彈琴絕對不是女兒感興趣的,古箏?女兒連它長啥模樣、怎麼彈、用什麼彈都不瞭解,又如何能提起興趣?」
早知道她會如此反駁,風玉堂連忙道:「所以爹才特地聘請谷師傅來指導你啊!彈琴絕對不難,端看你願不願意。」
「我不願意。」風戀荷想都沒想,便火大地吼出聲。
風玉堂愣了半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當下一臉歉意地轉向谷傲辰。
「谷師傅,真是對不住,讓你見笑了,我這女兒自小讓我給寵壞了,才會如此尊卑不分,還望你見諒。」
「不打緊,我已經領教過了。「
他的話說得意有所指,當下讓風戀荷更是怒火中燒,原先對他的好感與心動早已不見蹤影,氣得讓她轉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誰知卻惹來他更大聲的嘲笑,登時讓她滿臉通紅,窘赧不已。
「爹,我對學琴一點意願也無,您就罷手吧!」
「不成。」這次風玉堂倒是堅決得很。
「您何以如此固執?」風戀荷咬牙切齒地道,一張精緻的小臉全皺在一塊兒了,「您說要我學琴是為了讓我陶冶性情,只是我的性情本就溫順可人,何須再陶冶?這根本是多此一舉。」
這次,不給面子笑出聲的,換成站在最後頭的青絲。
「小姐,您說您性情溫順可人?奴婢沒聽錯吧!伺候了您十來載,您平日不惹是生非、滋生事端,我和老爺便謝天謝地、阿彌陀佛了,哪還敢指望您乖巧聽話啁!溫順可人?只怕這輩子是盼不到了。」
再度被洩底,而且還是被同一人,可想而知這次風戀荷有多羞憤困窘了。
「青絲,你嚷嚷夠了沒?嫌我的臉丟得還不夠是嗎?」
青絲偷偷吐了吐舌,這才隱忍著笑意道:「奴婢不敢。」
感覺身後再次傳來足可燙傷她的火熱注視,風戀荷是又羞又惱,雙頰緋紅,坐立難安極了。
「爹,女兒請您放棄可好?」
不得已,她只好使出撒手鑭——撒嬌,向來她只要使出這一招,通常都能無往不利,只是,這次看來她要徹底失望了。
只見坐在大椅上的風玉堂一臉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接著便道:「女兒,這次爹可不能答應你,你要爹收回成命,爹實在辦不到,畢竟琴師都已經為你請進府了,爹不能食言而肥,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爹已允諾谷師傅,便不會再改變心意!」
風戀荷當場錯愕得傻了眼,震驚極了。
「什麼?爹,您……可惡!」只見她惱怒地一跺腳,接著便提起裙擺氣沖沖地衝了出去,全然無視在場所有人的詫異。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滿腹委屈地飛奔離去時,那雙深邃火熱的黑眸始終沒離開過她,宛如盯住獵物的猛獅般,似是意有所圖。
想當然,雙方初次交戰,勝負顯而易見。
第二章
怒氣衝天的野火佳人一走,大廳再度恢復先前的平靜。
大廳上,風玉堂示意谷傲辰坐下後,才愉快地哈哈大笑。
「谷師傅,真是對不住,小女平時都讓我給寵壞了,她的娘親又死得早,府裡沒個人能教導她,才會養成她如今驕縱無禮的性子,但我還真料想不到她對這件事會如此排斥,真是對不住。」
谷傲辰微微聳肩,撇唇淡笑。「無妨,老爺母須太過擔心。」
風玉堂點點頭,忍不住感慨地歎了口氣。「我知道戀荷其實心性並不壞,而且非常的善良可人,只可惜從小便太過放縱她,她要什麼我便允她什麼,從未仔細替她的未來盤算過,才會使得她現在學會了識字,卻學不會吟詩作對;學得了針線,卻不知如何刺繡,一點名門千金、大家閨秀所該有的樣子也沒有。」
谷傲辰忍不住好奇地挑挑眉峰。「哦?」難得如此大好機會,他倒想乘此良機多瞭解佳人一些。
風玉堂見他專心傾聽,便接續道:「戀荷自小喪母,我又忙於事業,因此疏於照顧她,這期間雖也請來了不少夫子、繡娘教她習字、女紅,誰知學到頭來她竟是樣樣也不精通,由於事業忙碌,我也多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導致如今這種結果。」
黑眸閃了閃,掠過了道頗有興味的光芒。「聽說小姐非常的……活潑好動?」
提到此,原本噙著笑意的風玉堂立刻無可奈何地搖頭大歎。「可不是嗎?也不曉得是不是老夫教育太過失敗,我不要求她知書達禮、才藝精通,只消懂些女紅便成,可她雖心性善良,卻野得過火,成天在外頭和鄰里的小鬼頭們玩耍廝混,也不想想她可是名門千金,卻天天瘋到日落西山才肯進門,我真是拿她沒辦法。」
谷傲辰揚起唇角,幾乎已可想見佳人是如何的「活潑好動」了。
「但小姐造景設計的才藝似乎極為出色?」
這句話總算讓風玉堂稍感欣慰。「這話倒一點也不假,自小她便對一些花花草草極感興趣,我向來疼她,便由著她去,未曾阻止,未料她竟對此極有天分,府內所有的一草一木,只要你入目所及,皆出自她之手。」
深邃的黑眸閃過了抹耀眼的光芒。
「此長才非人人能有。」他的話中隱約透著一絲讚賞。
風玉堂自然明白這一點。「這道理我也明白,可她終究是一名女流之輩,有此才藝也沒啥好炫耀得意的,如今我只深盼她能在谷師傅的妙手教導下,順利習得一手好琴藝,而後覓得好婆家,我便心願足矣。」
語畢,像是怕谷傲辰會因此而對風戀荷留下不好的印象似的,他立刻又道:「話說回來,除卻造景設計外,她也對管賬、做生意很有一套,有時我分身乏術時,她便會主動替我分憂解勞,真是讓我欣慰不已。」
谷傲辰聞言,內心訝異萬分。
「小姐會做生意?」
談到此,風玉堂笑得可得意了。
「戀荷做生意的手腕可不遜於我,幸而我當初堅持讓她習字,雖不會吟詩作對、吟風弄月,但她對數字倒也極為敏銳,艱澀難懂的賬簿一到她手裡,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能通盤瞭解,同時做出最正確的裁示,在生意上幫了老夫不少忙。」
風玉堂的話,讓谷傲辰對風戀荷的認識更加深一層。
腦海裡霎時閃過那抹在水池中絕美清麗的身影,唇畔的笑意加深,掠奪佳人的決心益發濃烈。
「小姐似乎極為愛荷?」
風玉堂吸了口茶後,才一臉慨歎地道:「戀荷的娘親生前最愛的便是荷,無奈卻在產下戀荷後不幸過世,因為想念她,遂我將她命名為戀荷,取其懷念其娘親之意,也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定數,戀荷長大後,也和她娘親一樣對荷情有獨鍾,府內裡裡外外、上上下下也因此而栽種了不少荷花,所幸她也將之照顧得極好。」
停頓了會兒後,他忍不住歎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