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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方蝶心

  連忙把針頭拔出,趁少年還來不及發作,花容格又紮了一回,這回少年幾乎要像活跳蝦似的從床上跳起來!

  「你是會不會啊,不會閃開,叫早上那個護士美眉來啦!」再這樣紮下去,整隻手背伯都紮成蜂窩,可能還找不到正確的血管。

  「叫護士姊姊,你以為你現在是在舞廳泡馬子喔,沒禮貌!」她訓他一頓,不忘在他腦袋上敲上一記。

  「要你管,洗衣板、飛機場——」

  還敢罵我,好,有你受的了。

  花容格的手一個轉向,顯然又跑針了,賊賊一笑,抽出針頭準備重新來一回。

  「欸,幹麼還抽出來?」不會是又要再一次吧?

  想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點滴的針頭在他身上扎,別說是紮下去會痛,光看那針頭晃來晃去,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豎起。

  「我最討厭人家叫我飛機場、洗衣板的,一生氣,手就會用力過猛,然後就會刺穿你的血管,然後又得重來,你皮厚不怕疼,可是我很辛苦欸。」

  「你少囉唆,我拜託你不要再亂紮了,去叫早上那個護士美眉!」

  「是護士姊姊。」她糾正他的稱呼。

  眼看那只針又要再度扎入手背,少年臉色發青,「你不要動,去叫早上的護士姊姊來,要不只怕我手扎爛了,你還是扎不到我的血管。」少年頭上大顆汗小顆汗冒個沒完。

  遜,惡人沒膽,花容格鄙夷的睨了他一眼。

  「可是護士姊姊都被你嚇得不敢來了,誰叫你都對人家毛手毛腳。」

  「不要,還是等護士姊姊來再打吧!」瞧那凶狠的臉,少年都要哭出來了。

  「那我幫你換藥好了,這下用怕了吧!」

  轉而拆著紗布,由於紗布黏在傷口上,不得不使勁扯下,花容格一不做二下休,鑷子抓緊一扯,傷口又沁出血來,少年開始不顧形象的哇哇大叫。

  「痛死我了,我求求你,這位大姊,你不要動手了,我可以等早上的護士姊姊回來再換藥,你千萬不要再動手了。」

  「可是大家都不敢來幫你換藥,所以才讓我來,如果我不做好工作,她們會挨罵的,你忍一忍嘛,不過是換藥,比起你在外面跟人家拿刀互砍算得了什麼?」

  少年全身縮在一塊兒,面露淒苦,「我可以等,等護士姊姊來,拜託你不要再動手,我不叫你飛機場、洗衣板了,拜託你……」

  「喔,那好吧,我幫你叫看看護士姊姊回來沒。」

  「多謝大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見目的達到,花容格笑盈盈的漫步走向躲在門口的秀萍,卻正巧看見秀萍與一位男子在說話。

  那側面、那嗓音……

  花容格心頭一顫,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早離開這人世了。

  沒勇氣上前確認,她愣在原處,眼裡是舊傷口被揭開的痛楚。

  男子走了,秀萍回過頭,「花醫生,你怎麼了?」從未見她這樣,秀萍當下以為是那低俗的病人給她吃了排頭,深感歉疚。

  「剛剛那人是誰?」握住秀萍的手問,花容格語音些微發顫。

  「不知道,說是跟院長有約,詢問院長室怎麼走。」

  「喔。」就說不可能的,都怪她胡思亂想。

  「花醫生,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秀萍滿心歉意。

  「關你什麼事?」釋懷後,花容格恢復一貫的笑,「去吧,那小子現在不敢亂來了,至少這幾天會安安分分的。」

  「那太好了,謝謝花醫生。」

  「去幫他把藥換了,要不一會兒護士長又要唸經,我先走了。」

  「嗯,拜拜。」

  秀萍鼓起勇氣走進病房,而花容格卻盯著走道上那遠去的背影,不捨離去。

  開朗的容顏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濃得化不去的哀愁,「以楓,一定是我想你想得太厲害,才會把別人錯當是你……」

  她緩緩走向護理站,裡頭的人喚著,「花醫生,剛剛院長在找你哦!」

  「找我?那兔崽子這麼快已經向院長投訴啦?我現在就過去。」

  「不用啦,院長說沒啥緊急的事,順口問問而已,而且他現在有訪客。」

  花容格做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這院長伯伯有時也挺鮮的!

  「那好吧,謝謝。」

  *  *  *

  午夜十二點,原本平靜的急診室因為一起車禍而忙碌起來。

  飛馳而來的救護車上,緊急送下一名傷患,他痛苦不堪的呻吟,所有的醫護人員開始忙碌起來。

  花容格一身白袍,神情凝肅的快步走來,仔細的看著渾身是血的傷者,「什麼原因?」

  「酒醉駕車,擦撞到摩托車,又撞到一旁停靠的車輛,雖然車速不快,可是自己卻卡在車內,幸虧其他受害者沒事。」趕來等著作筆錄的員警說。

  「花醫生,這是傷者的X光片。」

  「唉唷,我沒醉,擱一杯……麼壽疼喔——」醉茫茫的駕駛還在瘋言瘋語,但三不五時仍會喊聲疼。

  仰頭看著片子上的情況,「死酒鬼,沒有內出血,還死不了。」花容格的咒罵引來護士、員警的側目,她不以為意,「好了,送進去吧!」

  「花醫生?」今晚的花醫生有點怪。

  「胸腔也沒問題,只有腿部需要清理傷口,做縫合手術,腦部在做觀察。」待會一定縫得他歪七扭八,讓他永生難忘。

  「要不要通知麻醉科的值班醫生做局部麻醉?」

  「不用,傷口還好,直接縫了,等麻醉師來太麻煩。」花容格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讓護士們也不好說什麼,只有照辦了。

  花容格冷靜的寫著診斷紀錄,心裡卻是百般不屑。

  打從心裡厭惡這種人,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便罷,偏偏還開著車子在街上橫衝直撞,奪走他人的性命,毀了人家的幸福,既然不知道怕,待會她一定會讓這個該死的傢伙永生難忘,一輩子記取這次的教訓。

  「容格,是不是有傷患要打麻醉針?」傅昆唯跑進了急診室。

  「喔,是你。」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頭寫著紀錄,花容格平靜的說:「我看不用了,只是小傷口,這種愛喝酒開車的傢伙應該不會太在乎這一點點痛,直接送進去把傷口縫合。」

  「可是容格……」

  「放心,有事我擔。」她拍拍傅昆唯的肩膀。

  開朗的面容已然退去,換上的是一張冷然嚴肅的面孔,花容格慢條斯理的走去,準備好好教訓那個酒醉膽敢駕車的笨蛋。

  身後的傅昆唯看著反常的她,心裡總是不安,等在外頭隨時待命。

  果然,才下了第一針,數小時前還再把酒言歡的癟三,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叫聲。

  「花醫生?」護士們頓時都有點手軟,畢竟這聲音太恐怖了。

  「你們幫忙壓住他,我會動作快一點,再不行,就把他嘴巴堵住,既然有膽喝酒開車,就不要在這裡呼天搶地的,人渣!」花容格毫不手軟,依然屏氣凝神的來回下針。

  不過實在是那醉漢的叫聲太過尖銳,花容格一惱,便叫護士把紗布塞進他嘴巴,這才饒了眾人的耳朵。

  「嗚嗚……」這下子酒醒了大半,腳上的痛楚讓醉漢畢生難忘。

  把所有傷口包紮好,花容格冷笑的瞅著酒醒的醉漢,「痛嗎?」

  「廢話,當然痛,你是醫生,怎麼還問這種白癡問題?」想起方纔的疼痛難耐,他就有說不完的惱恨。

  「我是不是白癡大家看得很清楚,至少不會喝醉就醜態畢露,而且還能把你這人渣的傷口縫好。」花容格陰冷的笑言,「倒是你,不知道腦子撞得如何,也許往後會有後遺症,半身不遂也說不定,到時候看你怎麼苟延殘喘。

  「考慮看看,要不要留院觀察,不過像你這種敗類,住院費用應該加你五成,畢竟這病床是給病人躺的,不是給蠢蛋睡的。」

  「你……你是什麼鬼醫生?」

  「我呀,我叫花容格,不高興告我啊,搞不好我在你腿裡留了根針也說不定,不過,現在警察可能急著把你移送法辦吧!有什麼冤屈你跟警察說去。」花容格輕蔑的扯著嘴角,從容離去。

  看著她的背影,在場的醫護人員都一臉不解。

  「花醫生今天怎麼了?」值班護士問著一旁的同事。

  「不知道欸,平常花醫生是最和善細心的,總是抱持傷患至上,今天怎麼搞的?」

  「萬一這個傷患投訴花醫生怎麼辦?一長條的傷口沒有打麻醉針就開始縫合,光想我都疼到手軟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

  大家都莫名其妙,只能說那醉漢倒楣,竟剛巧遇到花醫生不尋常的時候。

  早一步離去的花容格靜靜的來到醫院外的一隅,所有的情緒到這一刻才開始發洩,她握拳的手不住的發抖,咬著唇,不願懦弱的哭泣出聲。

  這輩子,她恨死所有酒醉駕車的人,如果沒有那些渾蛋,駱以楓不會離開她,她好恨這些人,巴不得親手殺了他們,

  「以楓,」她仰看星空,眼淚順著眼角潸然而下,「我不會原諒他們,永遠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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