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國唸書的時候,侯競語跟著過去,女兒則留在台灣跟著她心愛的婆婆,絲毫不依戀她的母親,每一次不是侯競琰,就是侯爸、侯母拎著女兒來探視她,她們堪稱是最熟悉的陌生母女。
凝視著眼前的秘密櫥櫃,別恩渲猶豫了半晌才推開,裡頭排滿了相片,每一張都被準確的編號著。
她不由得嗤笑年少的幼稚。當年,荒廢學業許久的她和侯競語在家教老師的逼迫下,日子過得苦不堪言,每每夜半三更溜去PUB宣洩情緒,各把各的辣妹,各釣各的帥哥,進行著不單是學業上的競爭,連戀情都是。
瞧,這上頭滿滿的相片都是他們倆出國前的戰利品,每張臉孔甚至還編了編號。
她上前仔細看著所有相片,食指則在一旁細數著,開賓士的凱子,她記得這傢伙是個蹩腳的俗拉子,而旁邊那個帥哥有一身好舞藝,探戈跳得動人……
「唉……」忍不住歎息一聲,她細白的手本能的撫上空白的一號位置,那讓母女生活無虞的一千萬提供者,讓少女提早成為婦人的兇手,卻也是最叫人想忘又不忘不掉的男人。
「恩渲——」
是侯競琰,兀自沉思的別恩誼連忙從回憶中抽身,關上秘密,計劃找一天銷毀這幼稚的證據,免得讓女兒發現了什麼。
「哥,什麼事?」
「晚上有一場社交酒會,你陪我代表爸出席吧!」
「嗯,剛剛競語有跟我說。」
「你準備一下,我等你。」
「好。」
該忘了,十年的悼念已經足夠。
簡單梳洗後,別恩渲換上黑色雪紡紗的及膝小禮服,盤整頭髮,別上侯母送的粉鑽耳環,快步下樓。
侯競語跟別君棠兩人猛朝她吹口哨,十足的色狼樣。
「這才像話,剛剛那是什麼鬼打扮,嚇死我一堆細胞。」侯競語嚷嚷。
「媽,超美的——」一個誇張的飛吻來自十歲的丫頭,一邊還跳著新學的芭蕾舞步。
「別君棠,你非得時時刻刻都像蚱蜢似的跳躍嗎?」
「是啊,我要保持身段在最佳狀態,準備進軍國際芭蕾舞學校。」又是原地旋轉,她的自信驕傲之於別恩渲毫不遜色。
「我們君棠真有志氣!」侯競語高興的舉起她。
「我知道你的偉大志向了,但是別再轉了,白天一直轉,難怪晚上睡覺也在轉,大舅呢?」
「我來了。」侯競琰快步從二樓下來,順勢從侯競語手中接過別君棠,惹得立志成為芭舞者的小女孩笑得咭咭叫。
「大舅,你真帥,我想我要愛上你了。」這小鬼頭就會灌迷湯。
「不行,你剛剛說你愛的人是我。」侯競語搶過小丫頭。
「別君棠,跟婆出去別胡鬧喔。」為母者作個叮嚀。
「沒問題——」沙發上的小臉笑得燦爛,揮揮手,迫不及待趕人出門。
「今天去參加的是什麼晚會?」
「巧立名目的社交晚會。」侯競琰面不改色的說。
別恩渲覷了他一眼,「呵呵,巧立名目啊,主辦人如果聽到你這樣的評論,會心臟衰竭而亡。」
又是一場冠蓋雲集、衣香鬢影的上流社交筵席。
「或者應該說是未婚男女的相親場合。」
「哥,那你還真虧大了,因為站在你身旁的人是我,我還真擔心會破壞你的艷遇機會。」惡魔不搞破壞怎算惡魔?
「我倒覺得是我的存在阻礙了你的艷遇。」侯競語下顎努向一方,「有不少青年才俊一直打量你,你說我該不該繼續跟你站在一起?」
「少會錯意了。」人滿為患的會場,隨便一瞥,任誰的視線都會接觸,千萬別多情。
「先去吃點東西,一會兒要交際才有力氣。」
侯家兩兄弟個性率真,不會在這種華麗場合虛偽迎合,和那些愛裝瀟灑的少爺們相比,更叫別恩渲欣賞些。
「嗯,去評論一下今晚主廚的廚藝。」
角落裡,別恩渲吃得愉快,反正她是陪客,該打的招呼讓侯競琰去便成。
「如何?跟媽的手藝比起來。」
「勉強可以。」她順手塞了一口給侯競琰。
他也沒迴避,還將手中的香檳湊近她的唇邊,讓她順勢飲下,兩人之間的融洽、自然、親密表露無遺。
一個陌生男子走向兩人,別恩渲不認得對方,是以伸手拍拍侯競琰的肩膀,示意他身後有人。
侯競琰讓別恩渲幫他拭淨了嘴,才轉過身,「喔,雷特助,你好。」侯競琰點頭致意。
「侯律師,我正要找你,沒想到就在這裡遇上。」
「這合約內容有什麼問題嗎?」
原來是事務所的客戶,別恩渲啜飲著香檳,保持安靜。
「不,你誤會了,是我上司范總經理想跟你約時間碰面。」
別恩渲正想開溜繼續覓食,對方卻早她一步開口,「這位是侯律師的……」
「妹妹。」
「女朋友。」
糗,同個問題,兩人卻有不同的回答,雷特助玩味的盯著兩人。
「我妹妹就愛開玩笑,」侯競琰搶先解釋,然後對別恩渲說:「渲,這位是海棠企業的雷特助。」
海棠企業?畫地圖的還是在做國土買賣?還是搞園藝的?她眼神裡透露出不感興趣的訊息。
「侯小姐剛回國嗎?也準備從事律師工作?」
侯小姐?就知道會有這種尷尬的情形。別思渲扁扁嘴,一旁的侯競琰見狀拍拍她的手聊表安慰。
「我妹妹最近剛回國,在大學法律系任教。」別恩渲死不吭聲,侯競琰只好陪笑的說。
「真的啊!如果當初我們學校有這麼美麗的教授,我會馬上轉系攻讀法律。」雷特助自以為幽默的說。
「呵呵……」顏面神經失調的扯開嘴,別恩渲皮笑肉不笑的敷衍回去。
如果他知道她在學校是怎麼整治那群傢伙,就不會如此說了。
「對了,侯律師,我們范總今天也在現場,可否麻煩這邊請?」雷特助終於講出重點了,「侯小姐一起過來坐吧!」
走在前面的雷特助帶路,後頭的別恩渲跟侯競琰則不停的咬耳朵。
「之前不是說好對外說法是女朋友,你怎麼臨時改變主意了,該不會有目標就想甩下我吧!」
「我看這雷特助也是個青年才俊,製造個機會嘛!」侯況琰咧嘴笑,「海棠是事務所的新客戶,感覺還不錯。」
「原來是想出賣我好拉攏新客戶?」
「唉,此言差矣。」他搖搖頭。
「我要跟媽告狀!」別恩渲卻已準備開鍘。
旁人看來真要以為這是對愛打情罵俏的小情侶了。
「總經理,侯律師跟他的妹妹來了。」雷特助對著一名背對他們的身影恭敬的道。
有著健碩身影的男人一轉身,四人之中,有兩人倒抽了一口氣。
是她!
那個年少時期強佔他心靈,卻又莫名其妙和他分手的女孩,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噢,怎麼會是他?別恩渲在心裡大喊不妙,連忙低頭掩飾。
一隻手遞到她面前來,她不知道該不該握。
「恩渲,快跟范總打個招呼。」侯競琰不懂她怎麼突然變得忸怩,該不會是見著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所以羞怯了,若是如此,他這做大哥的真要助她一臂之力才行。
「嗯,」匆匆一握,她像燙著了似的,連忙把手放到身後猛甩,試圖甩去股炙熱。
她是姓別吧?幾時成為侯家的女兒?范景棠納悶著。
看著消失十年的她,他心頭有說不出的複雜。
當初他不相信她會選擇離開他,然而當母親拿出她寫的字條,他大受打擊,因為自始至終他都以為她不會說分手,畢竟她很愛他,不是嗎?
大廳揚起跳舞的音樂,范景棠毫不猶豫開口,「能否請恩渲小姐跳一支舞?」
她沒膽去,孰料侯競琰這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竟從後頭把她推了過去,害她像只獵物,完全的落在范景棠身前。
她回頭瞪了侯競琰一眼,瞧他笑得開懷,一副樂見才子佳人的蠢樣。
「這笨蛋。」
「什麼?」范景棠出聲問。
「沒,沒什麼。」她心虛應道。
自始至終別恩渲都是尷尬的旋轉著,這種文謅謅的舞步她壓根沒試過,以前她只跳狂放的舞曲,渾身亂扭一通。這下她懂了,活像只蟲的別君棠原來遺傳自她的不良基因。
「你好嗎?」
「……很好。」
當然好,拿了一千萬潛逃,若說不好那實在太過意不去了,好歹讓她一放假就能帶女兒出國玩耍,哪會不好!
面前的男人不再那麼酷了,變得穩重、內斂,雖然眼神有些世故,不過身上特有的氣味依舊。
兩人的舞是在他的帶領下進行的,昔日的書獃怎麼好像挺會跳舞的,轉呀轉的就把她轉了出去,又一個縮臂,暈陶陶的她已經躺在他懷中。
這舞跳得她心兒怦怦亂跳……
「怎麼成了侯律師的妹妹?」
「因為沒被嫌棄,所以就成了。」只是隨口說,她沒別的意思。
聞言,范景棠有些悵然,他知道母親曾經隔三差五的找她麻煩,他沒有保護她,因為她是強勢不輕易屈服的人,不會被打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