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沒事吧?」船夫說道。
「咳……」那人伏趴在船上,不住的咳著,那水把她的眼淚都逼出來了。
沈君毅這才喘口氣注意到猛咳瞎咳的落水者。
「鳳儀——」他不禁驚呼出聲。
背對著兩人猛咳的女子不放置信的撐起上身,回過頭來,微啟的嘴巴有著說不出的驚喜與心酸。
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撲上前去抱住他,這時的眼淚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老半天,她的呼吸與哭泣終於取得平衡,有了說話的空間。
「是你,真的是你——」容鳳儀的手緊攀著他不放。
「當然是我,說,你為什麼會落水?」沈君毅推開她一些,撫著她的濕發。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因為我找不到你。」她哭得狼狽。
「笨蛋,我們不是有過約定的嗎?為什麼這麼傷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他關心的問,實在是因為她的情緒脆弱得簡直不像他所認識的容鳳儀。
「我很好,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她說不出她的絕望,只希望能永遠這樣抱著他,只是……可以嗎?
三天,等期限一到,他們又該如何?
「等待的日子讓我恐慌,所以我想先前往台灣解決我們前世的情結。你真的回來了,沒騙我吧?」
「沒有,我是真的回來了,可是……」
「可是什麼?」她身軀的僵硬讓沈君毅察覺了異狀。
未語淚先流,她真不知道如何跟他說。
「一定有事!」沈君毅不死心的追問。
「我不能留下,這次是要跟你道別的,三天後,我就得重新回到我的世界,也許永遠都不能再見你……」
平地一聲雷,沈君毅錯愕不已。
☆ ☆ ☆
聽過她的敘述,沈君毅遲遲沒說話,空氣彷彿在歎息橋上的那一刻中停止了。
容風儀有些茫然,沈君毅沉默異常,兩人都沒敢多看對方一眼。
大半的時間過去了,容鳳儀雖惋惜時間在沉默中流逝,另一方面她卻又眷戀這樣的感覺,畢竟能這樣靜默的待在他身邊的日子也不多了。
「你決定了嗎?」老半天他只能這樣問。
決定?她不得不如此……容鳳儀無奈的望著他,半晌,她的頭只能沉重的點了點。
雖然他們沒有轟轟烈烈的山盟海誓,卻有一種攜手相伴的默契,可是,而今她卻要打破這種默契了。
「呼——」沈君毅重重的歎了口氣,再度把空氣凝結。
容鳳儀第一次感到不知所借的恐懼,即便是當時誤入時空初到威尼斯也沒有現在來得叫人不安,她不由得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沈君毅看著她,伸出手擰了擰她的臉,勉強的露出一抹笑,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果然讓她的淚倏地滑留下來。
伸出手,他想要撫去她的眼淚,卻又在半空中停住。
許久,他猛的轉而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前方奔著,或許速度會讓他們有些許的平靜吧?
喔,不,是在極速之中,間接忘卻他們分離的宿命。
☆ ☆ ☆
在弔詭的平靜中,他們絕口不提分離,就像對平凡的情人般,平凡的細數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要去哪兒?」
沈君毅故作神秘的將食指放在唇中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挽著她的手往外走去。
「到底要做什麼?」
他依舊是笑而不答。
只見他帶她來到一間小酒吧,裡頭的人三三兩兩的優閒談天,他們就這樣坐在角落的一個位子上。
「喝點小酒好嗎?」
「嗯。」
只見他對侍者使了個眼色,不消一會兒的時間,便有兩杯酒上了桌。
「你跟他們很熟?」
他又是笑而不答。
怪了,他到底是怎麼了,裝什麼神秘?索性她也保持沉默,輕啜著酒液。
就當一切都像平常般的平和之時,酒吧內的燈忽然熄滅,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君——」
她正要喊他的名,從吧檯上卻出現一小簇火苗除徐往她而來,模糊的影像凝成具像,是他親自端著一個小蛋糕往她的方向走來。
容鳳儀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子時已過,是你的生辰。」
「你怎麼知道?」看著這時代的慶生法子,不是壽桃壽麵的規矩,而是一個精緻美麗的……糕點吧?容鳳儀有著驚喜。
放了手中的蛋糕,他凝視著她,「晴兒告訴我的,我一直牢記在心中。」
她的生辰一到,就意味著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已到了最終的一天,容風儀心酸難耐,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有撲上前去緊緊抱住他。
☆ ☆ ☆
狂歡了一宿,他們不想去看流逝的時間,只想好好的在每一秒之中享受他們的快樂。
傍晚,短暫的寢睡後,她靠在他肩上醒來,是夕陽的餘暉、火紅的晚霞之後伴隨而來的燈火逼她醒來。
一股聲音悠悠傳來……
「走了,格格,該回去了……」
黑暗的屋內閃過一遭火光,逼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下一秒,鬼才的身影就這麼出現在屋內。
「格格,三天的時間已經到了。」
「不……」她不想回去了,見到君毅大哥平和的睡在床上,她有多麼眷戀這樣的他,她怎麼拋下他回到她的世界?
不,她不能!
二話不說,她拔腿便跑。是不是逃離這個屋子,她就可以不必面對鬼才的催促,就可以逃避的躲附在君毅大哥的世界裡?
奪門而出,她跑著,然而鬼才總是有辦法在每一個街口阻攔她的步伐。
「格格你得面對現實,更何況王爺和福晉還在大牢裡等著你去救他們。」
聽到鬼才的話,容鳳儀停下腳步呆愣得面無表情。
阿瑪和額娘的世命還等著她去搭救呢,她怎能任性?
「格格,回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不自覺的淌下眼淚,她只能木然的回過身來。她不能害慘額娘跟阿瑪,要不,即使她能得到幸福,她也一輩子都無法心安。
在內心百般糾葛之下,她束手無策的走向鬼才,眼淚早已佔據了她淨白的瓜子臉。
「走吧,趁他還來發現,我們快回去吧!」
容鳳儀仰頭看了不遠處的他的住處,無限惆悵。
沒有轉圈的餘地,她還是要回到她的世界去面對她所必須承擔的責任。緘默的走向鬼才,隨他齊至時光機的藏匿處,忽爾——
「鳳儀,不要走——」沈君毅赤腳追逐她而來,短髮隨風搖擺,衣袂翩翩。
容鳳儀又動搖了心,極欲往前迎去。
「千萬不行,格格!」鬼才嚴肅的制止她。
「可是——」
「千萬不行,晚了就數不了福晉跟王爺了。」
「我……」
沈君毅狂奔而來,正要越過街口往他們的方向而來,而容鳳儀的手又緊緊的被鬼才揪住。
「走吧!」鬼才快速的操作鍵盤上的按鈕啟動了時光機,頓時天地間光芒萬丈,將容鳳儀跟鬼才層層包 圍。
「我愛你——別走——」沈君毅怒吼。
剎那間,一輛急駛的車輛從街口的另一端竄出, 猛烈的往奔跑的沈君毅衝撞上去。
「不——」被包圍在光束之中的容鳳儀親眼目睹了 這可怕的一幕,她進退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沈君毅的身軀飛了出去,最後落在街上倒在血泊中。
「君毅,君毅……」她大喊,然而被啟動的時光機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硬是將她回抽,怎麼都無法奔至沈君毅的身邊。
她眼前強光一閃,二○○二年的威尼斯就這麼消失在她面前。
☆ ☆ ☆
喜氣洋洋的屋內,沉悶的氣氛叫人不敢多吭聲。
「怎麼辦?格格的妝完全上不去?」丫環們不安的竊竊私語。
低垂著頭,容鳳儀不斷的落淚,毫無生氣的坐在梳妝台前任憑大家七手八腳的在她身上忙著。
「格格別哭了,你再哭下去,晴兒也想哭了。」晴兒拚命的拭著容鳳儀臉上的淚痕,卻怎麼也拭不完。
打從格格二度從威尼斯回來,她的眼淚就像是三月的梅雨落個不停,怎麼都止不住。
現在她都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格格的眼淚彷彿都成了粉色的水,活像是要淌出鮮血來一般。
容鳳儀呆若木雞的死氣沉沉,她已經沒有哭泣的力氣,然而眼淚卻依然不斷的奪眶而出。
目睹血泊之中的愛人,她的心就像被扔進火中灼燒著,燒得她幾乎沒有招架的餘力……
就在大家仍在混亂的忙碌之時,外頭的鑼鼓喧天宣示著對容鳳儀人生的另一種判決。接連數日滴水未進,她已然虛弱的無法站立,即將拜別的高堂依然在大牢裡,等待婚禮成了定局後,才能獲得釋放。
多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多希望那痛徹心扉的一幕是個謊言,多希望她不曾存在……
被拱上了轎,她這新娘子被迎向了豫王府,她未來的夫婿是一位癡傻的人,而她的真心早已飛躍時空給了另一個男人,一個她前世未能擄愛的人。
對她而言,這場婚禮是她對阿瑪跟福普惟一的回報,等待今天子時,她將結束自己的生命,追隨在另一個時空中為了愛她而失去生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