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雙手頹喪的勉強接過那象徵生死判的聖旨,整個人又陷入另一種無助絕望,她本能的懷念起那一段與沈君毅平和且平凡的日子。
「奴才恭喜格格,賀喜格格,雖然你不想當上濟王府的媳婦兒,可是,這次聖上為你再次點挑姻緣,可不容許你再抗旨了,否則天牢裡的王爺跟福晉可是會平白送命的。」他矯情的歎了口氣,隨即姿態高傲的搖擺離開。
皇上再次賜婚,下個月十五,即刻與豫王府的斐清貝勒完婚……
是這樣沒錯吧?是豫王爺府上的貝勒,那個人盡皆知的癡傻貝勒!
當大批的宮中人等離去,恭親王府又陷入了另一種死寂,聽到這幾乎可稱之為嚴厲懲罰的賜婚,王府上下沒人敢吭聲,一徑的沉默。
☆ ☆ ☆
每每想到她與沈君毅的約定,她就輾轉難眠而日漸憔悴,此刻她正身著一襲白衫,木然的佇立在王府內的亭台裡。
晴兒領著郎世寧及鬼才緩緩的往這邊走來,三人同時在容鳳儀的身後停下。
「格格,郎大人跟鬼才大哥來看你了。」
她頭也不回,依然是沉默。
原來離開後,才更能夠體會出她對他的想念與愛戀,也才讓自己更明白,愛上一個人是這樣冰激火灼的感受,即使她總是波瀾不興的模樣,實際上她的一顆心早已經因為那再次降臨、荒謬可議的賜婚消息,而水裡來火裡去不知上下幾百回了。
「格格,王爺、福晉還在大牢裡,請格格要保重身體啊!」郎世寧語重心長的說。
「要是貝勒爺他們在就好了,格格也不會受這種委屈。」晴兒插嘴。
是啊!這三個貝勒爺也不知道是流落何處,至今鬼才都還尋不到他們的蹤跡,更遑論希望他們帶回王府幫忙了。
「再幫我一次。」容鳳儀要求著。
「幫?」其餘三人都不解她話中的含意。
「讓我回去見他一面,我們已經錯過許多世,即使現在我們又再度被迫分離,我也要親口告訴他,我不要不告而別。」
容鳳儀徐徐旋過身來,柳眉一蹙,一位串的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
一想到今生她與深愛的人無緣,她的一顆心就揪痛得厲害,她不想哭的,因為哭泣是對敵人示弱的表現,她不喜歡這樣柔弱的自己,然而不管她怎麼努力克制她的情緒,眼淚仍舊是滔滔的氾濫而來,怎麼止都止不住。
「格格……」晴兒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這……」鬼才滿是猶豫,他實在沒把握。
「讓我見他一面,最後一面,這樣我才能安心嫁給豫王府的斐清貝勒。」再度背過身去,不讓她的情緒在人前過分暴露,「我會依約回來的,為了阿瑪和額娘,我的婚姻又算什麼……」
「格格……」晴兒難過得哽咽。
她真是沒用,在緊要關頭總是沒能幫格格一把,除了這樣陪伴之外,她實在一點用處也沒有。
「格格,鬼才只能盡力而為,能不能回到沈君毅的時空裡,我也不能保證。」他多希望格格的態度能有所改變。
「只要讓我見他一眼,我一定可以死心。」她二度面對三人,語氣堅定不移,噙著眼淚,透著她強烈的希翼。
鬼才與郎世寧互看一眼,最末,鬼才點頭允諾。
☆ ☆ ☆
為了不引起騷動,子時一刻,趁著月光皎潔的夜裡,鬼才再度啟動了時光機。
「格格,我呢?」晴兒焦急的問。
「你留下吧,這一次我一個人回去就好。」容鳳儀梳整髮絲,略施薄粉的端坐在鬼才指定的位置上,等待時光機引領她前往未來的威尼斯。
「不行,萬一有個什麼差池,晴兒無法跟福曾交代的。」晴兒說什麼都不依。
「晴兒,聽話,就當我求你這一次。」
「格格……」她不敢再爭論去與不去。
「鬼才大哥,可以了。」容鳳儀毫不畏懼的闔上眼靜默的等待。
她當然不畏懼,這次她是為了見沈君毅,那心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格格,小心了。」
「嗯。」
鬼才不忘吩咐,「三天後鬼才會再度啟動時光機,屆時,便是格格得如期歸返的時間,請格格務必牢記。」
「我知道。」她漠然的點頭。
鬼才凝肅謹慎的打開時光機的開關,不過半晌時間,只見一束光芒筆直從天而降,將容鳳儀渾身都包圍住,接著伴隨而來的是一股莫名強大的力量將她凌空吸引而去,不消半秒鐘,她的身影隨即消失在清朝的恭親王府裡的一隅。
「格格——」晴兒驚呼著。
至今,她仍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會有穿越時空的荒謬事。
「格格……」
☆ ☆ ☆
威尼斯的夜晚,星光依稀,透著一股詭譎。
忽的一道銀光從天而降,容鳳儀再度來到威尼斯的空間。
重回威尼斯,容鳳儀恍如隔世,依稀記得那還是不久前的事情,然而這一次她的心境已經大相逕庭,完全沒有那時初來乍到的欣喜詫異,而是滿懷的無奈與絕望縈繞心頭。
以短暫的時間適應了這個好一陣子不見的城市後,容鳳儀一個轉身,便毫不猶豫的往沈君毅的住屋處奔去。
對她而言,每一秒都是寶貴至極的,她恨不得時間能多一秒的讓她好好的看著沈君毅,因此,須臾都不可隨便浪費。
繞過了長巷,她無暇多慮那間她曾下榻過的玫瑰旅館,也無暇掛心那帶給她前世今生諸多訊息的麒麟坊,惟有沈君毅是她真正攢在心口上的掛念。
持著裙擺飛奔至沈君毅的住處,容鳳儀心急如焚的猛按著電鈴。
叮咚——叮咚——
他不在嗎?若不,那扇阻隔他們的門為何遲遲不願開啟?
容鳳儀更顯焦急分,索性按住電鈴再也不肯放。
刺耳的聲音包圍繚繞著附近一帶,直到對門的人受不了那急驚風似的找人方法,才開門現身。
見到是有數面之緣的容鳳儀,他顯得驚訝,「你怎麼在這兒?」對方用意大利文問。
「他呢?外出拍照嗎?」容鳳儀沒有回答問題,反倒是急著打聽沈君毅現在的行蹤。
看來,這女孩完全不知道……
這人露出了憐惜的表情。
「他搬走了,兩個禮拜前就搬走了。」
「搬走了?」容鳳儀詫異得連聲音都不自覺的飆高,轉身上前抓住對方的手,她急問著,「他怎麼會突然搬走了?你知逍他搬到什麼地方去嗎?」
「我也不確定,聽說是回到台灣了。」
「台灣……」容鳳儀心一冷,緊揪住對方的雙手頹喪的落下。
對方見她眼中燃著絕望的余火,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回到自己的屋內,默默的關上門。
「走了……」望著緊閉的門,沒見到他,容鳳儀有說不出的絕望,她心酸的眉頭一皺,眼眶迅速的泛著晶瑩的淚,隨即淌落地上散成淚花。
一時間,她茫茫然的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她心繫的人已經不在威尼斯,她千里迢迢跨越時空而來,竟打了個空,原以為可以好好的靠在他肩上訴說這些日子的委屈,孰料……
她步履蹣跚的走回街上,像個沒有靈魂的軀體在街上飄移著。怎麼辦?他們竟會陰錯陽差的錯過了,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見面,往後,她為救雙親就要嫁做馮婦了,怎知他們連這一面都見不到!難道上天真要這樣懲罰他們,歷經了數世,依然是沒有圓滿的結局?
走著走著,她這麼上了歎息橋,他們曾相遇的一個回憶。
憑欄眺望,來往的人群中卻沒有她所希望見到的人,她的眼淚在臉上被風乾,留下乾涸的痕跡。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阻擋我們的姻緣路……」容鳳儀激動的仰天大喊,然而,沒有絲毫的回應。
突然間,一個念頭竄上心頭,如果她怯弱的選擇死去,這一切是不是就可以重來一遭?倘若如此,她死又何辜!
咬牙心一橫,她唐突的攀上了橋,最後一次眺望這充滿她無限歎息的橋景,容鳳儀眼一閉,就這麼一躍而下——
第十章
沒有她在的國度,即便是故鄉,他心中仍沒有一絲溫暖,遍尋不著那宛若藥引的「舵桿」,沈君毅想到兩人的約定,二話不說又舟車勞頓的回到威尼斯,一個他以為將不再踏入的國度。
由於原本的住處已經轉手,現在他只得暫住在旅館,偏偏生性渴望家的他怎麼也無法習慣旅館的生活方式,只得趁空出來兜兜,搭船漫遊在他生命之中的一個驛站。
現在的他,只是個遊客,在歎息橋下歎息他的跨時空之戀。
就在他沉溺他想念容鳳儀的思緒之中時,剎那間,一個瘦弱的身影凌空而下,垂直落入水面之下,激起巨大的水花,打亂了他的寧靜。
當下,臆測投水自盡的可能性一起,沈君毅毫不遲疑的縱身跳入水面,企圖搭救那枉顧生命的人。
他努力的拉抱著落水的人往前游著,在船夫的幫助下,將這輕忽性命的人拖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