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亂的腳步聲後,緊接著伴隨而來的是,碗碟散落一地造成的碎裂聲。
「嘖——這些丫頭真是笨手笨腳的,連侍奉個人都能把我的官瓷碗碟砸得稀巴爛,笨手笨出的。」李嬤嬤轉身氣乎乎的咒罵著,準備上樓整治這些手腳不利落的丫頭。
只見一名臉色鐵青的丫頭不住的從屋內往後退出來,口中不斷嚷嚷著,「李嬤嬤,死了,有人死了……」
「小晚,你皮給我繃緊一點——」李嬤嬤大聲嚇止,未免嚇跑她的金主們,她繼而訓斥,「小晚,別以為嬤嬤待你們好,你們一個個爬到我頭上來撒野了,這底下有多少貴客,你再跟你家水姑娘玩這種狼來了的遊戲,當心我會狠下心腸修理你們兩姐妹一頓。」
罵完丫頭,她又熱著老臉跟大家寒暄道:「沒事、沒事,大家繼續玩。」轉身不再理會鄭和,三步並作兩步的奔上樓去。
可別真的鬧出人命,她這飄香院可還想長長久久的開下去呢!
不對,看那丫頭倉皇失措、臉色鐵青的模樣,這飄香院裡鐵定是有人尋死了,會是水娃兒嗎?
這念頭一起,鄭和二話不說的越過保鏢,緊接著上了二樓。
「完了,老娘這次賠本了。」李嬤嬤叨叨絮絮的念著,一撇頭,瞧見鄭和也上了樓,她喳呼,「來人,還不快把這擅闖者給我架起來。」人死事小,最怕那些繪聲繪影的小道消息擾亂她的客人上門來。
「放手——」
鄭和揮拳打倒欲擒他的保鏢,硬是闖了進去,映人眼簾的是一名身著桃紅衣衫的女子嘔出大量鮮血,氣絕在床旁,不遠處還看見一隻乳白瓷瓶平靜的躺在地上。
他大氣不敢喘一聲,在屍體旁蹲下身,單手輕輕拂開覆蓋在臉上的發,那早已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的面容就這樣露了出來。
「不——」他仰天怒吼,「水娃兒——」一把攬起渾身冰冷的屍體,他哀慟逾恆。
為什麼不多等他一刻,只要多這一刻,她年輕的生命就可以繼續下去……
撫屍痛哭,鄭和無限感慨,「水娃兒,這次我們不要再分開了。」
抱起水娃兒的身軀,他難過的走出她魂斷之處。
沒有了,他此生惟一的牽掛已走了。
☆ ☆ ☆
如夢初醒,沈君毅的心糾痛著。
那生離死別的一幕深深的烙印在他腦海裡,艷紅的色調直到現在都還深深的刺痛他的眼睛。
「鳳儀——」念頭一轉,他連忙尋找她。
「我在這裡……」一旁的容鳳儀還因為剛剛的身歷其境而無法自拔,眼淚宛若斷線珍珠落個沒完。
沒有多餘的言語,沈君毅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幾乎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好讓他們不再痛苦分離。
「我不能斷言這一次你們是否能長相廝守,因為瑣格格的出現亂了原有的步調循環。」麒麟坊這位神通廣大的陳老闆連容鳳儀家僕對她的暱稱都喚出來了。
「我們該怎麼做?」容鳳儀問。
「離開這裡,去尋找你的前世鄭和將軍當年率領的船隊所遺留下的一隻『舵桿』當血玦遇上了這樣東西,上天或許會幫助你們化解前世的憾怨,換救當年的憾事,至於你違反綱常、穿越時空的事……」他停了半晌,「就要看你們的造化了,老夫亦無能為力。」
沈君毅與容鳳儀一路沉默的走回去。
「帶我一起去。」容風儀突然說。
「去哪裡?」沈君毅不解。
「讓我跟你一起去完成那個專題的工作,你不是因緣際會的接到這樣的一份工作嗎?我相信這冥之中都有著微妙的關聯,我要跟你一起去探尋過去的故事,也為了要尋找『舵桿』。」容鳳儀堅定的說,「或許我們可以成功的扭轉前幾世的遺憾。」
「可是這……」
容鳳儀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堅決,夢境中的水映妤死得太絕望了,她一點都不希望結果如此,如果輾轉幾世後的她可以為她盡點心力,那麼身為她的來世,容鳳儀覺得自己有種不容推辭的責任使命。
「我堅持,請君毅大哥答應我。」
沈君毅的猶豫在她的眼神注視下軟化,「那……好吧!或許我們真能探訪出什麼東西來也說不定。」
他怎麼也沒料想不到,一個偶然的工作機會卻是他探訪前世的一次機緣,而他的前世竟然會是那採訪工作中的主角——鄭和!
如果說這是緣份,那必定是一段極為神奇的緣份。
☆ ☆ ☆
一連許多天,千里迢迢來到意大利的陳如玄始終是被冷落的,看著沈君毅和容鳳儀這幾天老是神神秘秘的出雙入對,臉上的表情總是如喪考妣的沉重,她就是不高興,一點也不想被冷落在家,成天跟著傻乎乎的丫頭乾瞪眼!
她心有不甘,卻還是找不到一個完美的方法來扭轉她在沈君毅眼前的地位,這都怪那個容鳳儀的丫頭,竟敢跟她搶人!
陳知玄隱忍住心中的不悅,小不忍則亂大謀,她要穩紮穩打的提升她在沈君毅心中溫柔的形象。
一個下午她都在廚房裡忙碌著,為了做出一桌豐盛的菜餚,好挽回她的劣勢,記憶中沈君毅對她的廚藝總是讚譽有加,這功夫可不是那養尊處優的丫頭可以做得來的。
「哼,都什麼時候了,還成天自以為是個尊貴的大清格格,我看她簡直是神經病。」陳如玄在廚房邊忙邊咒罵著。
「大膽鄙婦,敢在我家格格背後嚼舌根。」晴兒不滿的為主子訓斥這無理的傢伙。
「喲,又是一個奴性堅強的笨蛋——」她低聲叨念著,隨即換上一張和善的臉,虛情假意的問候,「哎,晴兒你來了啊!」
「當然,」晴兒不客氣的瞥了她一眼,「我要來幫我家格格準備晚餐了。」
「不用麻煩,我都做好了,待會兒大家一起吃,咱們算來也都是一家人。」她努力想拉攏關係。
「誰跟你是一家人?想高攀,門都役有。」晴兒老實不客氣的回了嘴,便轉身霸住廚民的一角專心的弄著晚餐。
更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打哪來的,心機城府之深實在可怕,這個沈么子真是越來越讓人不懂了。
過於專注在自己思緒中的晴兒,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那雙惡毒的眼睛,一雙想要置她於死地的眼睛。
「臭丫頭,別讓我逮住機會,一定要你哭爹喊娘的討饒……」瞪了晴兒一眼,陳如玄悶悶的離開廚房。
☆ ☆ ☆
深夜,大家都已就寢,沈君毅的房裡卻依然亮著燈,門外更是還有一個好奇心甚重的身影在徘徊著。
是撥號聲?他要講電活?
身影往回走到客廳,一隻手毫不猶豫的拿起了話簡,準備竊聽沈君毅的談話內容,關於他的事,她都想要一一掌握。
「情況怎麼樣?」沈君毅拿著話筒輕聲問道。
「不好,不知道是誰刻意散血玦的消息,整個黑手黨已經準備要動手了。」
「血玦的確在我們身上,可是我們需要它來化解我和鳳儀前世的恩怨。」
「總之你們都要小心,對方顯然已經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如果是這樣,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要的是它的價格連城,才不會去管什麼你們的前世今生,別說他們不信,就連我都覺得匪夷所思。」
「我知道,沒有幾個人會相信這種弔詭的事情,因為在那天去麒麟坊之前,我也是這樣的態度。」沈君毅坦然的說。
是啊!縱使他現在已經相信他與鳳儀之間神奇的牽連,但是心中的疑竇仍不時會竄出來質疑真假與否。
「小莫,我們預計過些時日先回台灣。」
「回台灣?」莫迺傑問,「容鳳儀也一起嗎?」
「嗯,麒麟坊的陳老闆指引我們去尋找一根與當年航海有關的一隻『舵桿』,我想這東西不可能在威尼斯出現,一定是在當年航海路線上的國家才有可能有這樣的遺跡,我想先回台灣跟與我接洽採訪『鄭和下西洋』航行專題的雜誌杜聊聊,他們手上一定會有考據後的航程路線,或許這可以幫我們的忙。」
「那好吧!你原本就該回去了,若不是為了我的服裝展,行程也不會被耽擱。」莫迺傑突然又問:「你的舊情人呢?她不是到威尼斯來了。」
這傢伙,讓他知道太多果然是個錯誤,老愛瞎問。
當身份被電話中交談的兩人提及,竊聽者屏息以待,寄望著會有什麼特別的內容。
「別扯上如玄,我們已經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如中我心中只有鳳儀一人。」他說得再清楚不過。
「嗚呼——」莫迺傑發出一聲狼叫,興奮得比當事人還過。
這賊不溜丟的豬頭總算有點感性的地方了,有趣!
然而竊聽者卻是一陣心寒,她不甘心,想她拋夫棄子飄洋過海來找他,他竟然巳經喜歡上另一個女人,不行!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絕不能白白的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