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了,在夢境裡我看到了我和君毅大哥在明朝的過去。」她眼中的哀愁顯然是為了昨夜的夢境。
「我也不確定告訴你這件事是好是壞。」他顯得猶豫。
「你讓我知道這個故事是不是希望能夠挽救什麼?倘若不是,為什麼要讓我夢見……」她怎麼也忘不掉夢境裡,那雙在柴房裡無助絕望的眼睛。
「不是我讓你夢見的,而是你懷中的血玦。」他停頓了一下,「那是一顆年代久遠形成的血玦,吸取著日月精華及強大的能量,它能夠幫助你洞徹你欲知之事,同時也是這顆血玦亂了身處明朝時你和他的緣份,才會讓你們糾纏至今,老夫也無力挽救頹勢,只能適時指點迷津。」
「不,那來不及,我要你告訴我如何救她,讓我知道她最後是如何——」容鳳儀情緒很是激動。
「鳳儀,那只是個夢。」又慢了一步的沈君毅直到尋不到她的蹤影,才料想她一定又到了麒麟坊。
「不是的,君毅大哥,雖然是在夢裡出現,但是我相信那是真的,就如同我一個清朝格格能夠來到你的時代一樣,都是真的!」她堅持道。
「那為何只有你夢見,我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如果你我都是夢境中的人。」
沉默抽煙的陳老闆取下煙管開口了,「因為血玦在格格身上,在尚未感染你的氣息前,血玦無法助你感應到明朝的你。如累你想知道她究竟夢見了什麼,跟我進來吧。」
不疑有他,沈君毅坦蕩的尾隨入內。
這陣子他的遭遇足夠他寫一本奇遇記了,先是大清格格,繼而又是他的前世今生,他向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可偏偏全叫他碰上了。
☆ ☆ ☆
黑暗的柴房內,水映妤無聲啜泣,因為她早已在前些日子的聲嘶力竭中把喉嚨都哭啞了,束手無策的她只能絕望的等待死神伸出援手助她解脫,倘若不能如願,她手中緊握的「百紅」應當能讓她如願保全僅有。
連日滴水未進的她蜷縮著身軀在柴房的一隅,整個人昏沉沉得厲害,倒是手中的瓷瓶怎麼都不敢放,握得死緊。
老實說,她心中還在希冀著什麼,企盼著一切能有轉機……甚或是奇跡,就算只剩游絲般的一口氣,她都還懷著這樣的想望。
「嗚嗚……」她想起自己這些年的遭遇,不由得一陣心傷,「小哥哥……」
柴房外傳來一陣窸窣腳步聲,讓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奮力睜開疲累的眼睛振作起身。
「誰?」她小心翼翼的問。
「水娃兒,是我。」來人應聲道,「你也別怪舅母狠心,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表兄的前途著想,更何況你現在當不成將軍夫人都不知道外面傳得有多難聽,你還是聽從舅母的安排,或許還能落個花魁、一代名妓的封號,那也頂風光的,生活也不虞匱乏,這不是兩全其美?」
不是小哥哥已經叫她夠失望的了,卻還得到這殘忍的消息——
「不要……」她虛弱的拒絕,氣弱的央求著,「求你放了我吧……水娃兒願意為舅母及表兄做牛做馬來報答你們。」
做人再怎樣也要有基本的尊嚴,她寧願辛苦的做工,也不要因為貪圖享受而喪失自己的人格去奉承這些貪圖美色的人。
「呵、呵呵——」舅母笑得拔尖得意,「不要?這可由不得你,明天飄香院就要來領人了,屆時哪由得你說不要?」她兀自樂不思蜀的想著即將入裝的大把銀子。
「舅母……別這樣對水娃兒——」她驚恐的求著。
「我知道你現在不願意,可是等你過了那樣的日子之後,說不定你還會感激我呢!你先忍點饑,為了防範你逃跑,明天以前我是不會給你任何東西吃的,等明日送你到飄香院,你就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相信舅母,你會永遠感激我幫你作的這個決定。」
說完,她興致高昂的離開,任水映妤叫破了喉嚨也沒有再回應。
怎麼辦……難道真的注定無緣……
☆ ☆ ☆
翌日,好一陣子沒有陽光進駐的柴房突然大放光明。
「水娃兒,你瞧瞧是誰來了。」舅母熱絡異常的說道。
是誰有那麼重要嗎?她在心中冷哼,依舊是渾身癱軟得不想理會來人。 「唉呦,怎會是個瘦成這模樣的姑娘?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今晚劉老爺可是會罵人的。」飄香院的李嬤嬤抱怨,「我說,你是沒給她吃飯是不是?」
「哪是——」舅母搶白道,「這丫頭向來挑嘴得很,寧願餓死就是不吃粗茶淡飯,她以前是伊斯蘭公主,可現在已經不比過去了,她還是一樣不聽勸。」
舅母感慨一歎,「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她今天開始又要過著好日子了,還用得著怕挨餓嗎?」
她誇張其詞,一點都不畏懼天理昭彰。
也罷,反正已經無所謂了……水映妤無奈的笑。
「還不過來給我幫這丫頭打扮打扮,今天可是她的好日子。」
李嬤嬤一聲吆喝之下,三三兩兩的丫環走來攙扶起水映妤,開始著手於整理她的披頭散髮。
「咦?怪了——」
「怎麼啦?」舅母惟恐情勢有變,連忙緊張的問。
「身子骨瘦得不像話,這張臉倒是沒啥影響,一樣是人面桃花似的好看,你瞧瞧,完全不需要抹胭脂水粉巳經是粉頰櫻唇煞是好看。」
「就跟你說她是伊斯蘭公主,天生麗質自是不在話下,我像是會唬弄李嬤嬤的人嗎?」
「我驚你也不敢!」李嬤嬤高興得很,不忘抬高下巴露出睥睨神情。
因為體力不支,水映妤半夢半醒的聽著舅母與飄香院李嬤嬤的對話,她心中冷笑依舊,為自己的即將解脫感到高興。
她的臉蛋顯現不正常的紅艷,這秘密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藥石罔效、回天乏術了,誰還能左右她?
「呵呵……」她突然發出微弱的笑聲。
「這孩子在笑什麼?」李嬤嬤怪聲怪調的說。
她也實在納悶,通常只有遇過哭哭啼啼的丫頭,要不就是一臉不安還算聽話的小姑娘,就沒著過這副模樣的!
「要過好日子了,誰不高興得想哈哈大笑,要不是她餓昏了,我家水娃兒還會拉著你的手直道謝呢!」
「是嗎?」
「那當然是真的——」舅母巴不得拍胸腔保證著。
當一切的打扮都告一段落,水映妤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又讓大家攙扶的上了轎子。
一身桃紅的衣裳,鮮血似的唇色,還有那紅光滿面的臉蛋,不知情的旁人還以為她是新嫁娘呢!直道喜氣洋洋。
在搖搖晃晃的轎子裡,水映妤嘔出一口鮮血,濡濕了紅艷艷的衣裳跟手絹,她淒楚的笑。
「小哥哥,你再也見不到水娃兒了,因為水娃兒已經要離開你了……永遠的離開你……」
來到飄香院,她被眾人攙扶著下橋,誰都沒注意到她精神恍惚還嘔了血,一古腦兒的將她簇擁著進了屋內,安置她坐在床沿,等待傍晚劉老爺來尋歡。
當眾人散去,水映妤四肢也隨之癱軟無力,她倚在床邊落下剔透的淚珠,「小哥哥——」
一聲呢喃低喚,從她掌心滾落一隻乳白瓷瓶,水映妤再一次嘔出血,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香消玉殞。
☆ ☆ ☆
打從得知她離開的消息,鄭和便馬不停蹄的趕回太倉的瀏家港,為的就是怕她胡思亂想。
「水姑娘呢?」還未下馬,鄭和連忙問著家中侍衛。
「將軍,都怪小的疏忽,才會連水姑娘走了都不知道。」侍衛惶恐的領罪。
「先起來,快告訴我她人呢?」
「我聽水姑娘舅母的街坊鄰居們說,水姑娘被賣到飄香院了。」
「什麼時候?」聞言,鄭和愀然變色,憤怒讓他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就今天下午被接走了,晚上就要安排她接客,而且……」
不等侍衛把話說完,鄭和駕著馬飛也似的往飄香院奔馳而去。
「不要,千萬不要這樣對待水娃兒……」鄭和憂心如焚,生怕晚了一秒就會毀了一個姑娘,一個他最深愛的姑娘。
不一會兒,飄香院的招牌已經遙遙在望,他更是策馬奔馳。
「嘶——」飄香院前他緊急拉緊韁繩,馬兒不由得發出嘶嘶聲響。
一躍而下,他急忙闖進了飄香院,「水娃兒呢?」
「大爺……」姑娘們都被他這駭人的氣勢給懾住,僅發出囁嚅聲語。
「快把我的水娃兒帶出來——」他這氣拔山河的一吼,撼動眾多尋歡客的心,進都沒敢吭聲。
「這位爺,我們這兒沒有什麼水娃兒,只有一位水姑娘,她還未學好規矩,要不我讓其他……」向來自認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李嬤嬤連忙出面招呼著。沒有人可以在她的地盤撒野,就連天皇老子也一樣。
就在兩人對峙之時,二樓角落的房內傳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啊——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