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著頭說:「不了,我想在這多坐一會兒。」
「嗯。」敏圓拾著裙褲,快步的走回主屋。
梓紫望著她窈窕的背影暗忖,其實她剛剛對敏圓說謊,她到現在還偷偷的喜歡著邯時雍,因為他不是那種讓人說忘就忘得掉的男人。
但她想再多也沒用不是嗎?
過了今天,邯時雍就是敏圓的男人了, 梓紫使力蕩高自己,彷彿想飛出這一片天。
※※※
正門人太多了,為了避免剛剛的窘況,敏圓這次選擇走後門。
後門一打開入目的就是二十坪大的廚房,裡頭擠滿了各大飯店的主廚與副手,還有幾十個穿自襯衫戴領結的侍者在裡頭穿梭著。
敏圓不敢打擾忙碌的他們,拾著裙擺快速的經過,再從後面的旋梯直接上二樓。
眼看新娘子的休息室就在轉角處,心情轉好的她快步走著。
途中,路經一間房間,裡面傳來低低的交談聲。
她無意偷聽別人談話,但裡頭的人似乎提到她的名字,令她忍不住駐足停留,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房間裡頭霍地傳來一聲巨大的咆哮,「你到底還要為竹音守多久?」邯家大家長邯國項禁不住長子邯時雍一再的悴逆,氣急攻心下,直無著胸口喘氣。
邯時雍不改他淡漠的表情。「你們都知道我愛竹音,為什麼還要逼我再娶?」
「因為竹音已經死了。」
「她死了,所以我就能理所當然的娶別的女人取代她的地位嗎?」邯時雍不疾不徐地吐出這句話,聲音冷得令人發顫。
偷聽的敏圓背脊不禁一涼,疑惑他是多年前她驚鴻一瞥所見到的那個男人嗎?
為什麼才短短三年的時間,他說話的口吻變得冷得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絲的溫暖?
自微微敞開的門縫偷偷瞄到邯時雍的測驗,從他臉上緊繃的線條,她明顯感受到他的不悅、他的反抗。
他不想結婚!
他的表情在在說明他抗拒著這樁婚姻。
敏圓因意識到實時雍的抗拒,腦袋瞬間變成一片空白,她只知道一件事--邯時雍並不想娶她。
※※※
敏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佈置成禮堂的大廳,在親人以及牧師的見證下,她身邊的邯時雍用冷冷的口氣說出他願意。
他騙人!
他明明不願意接受這樁婚事,怎麼能面無愧色的在神的面前撒謊?
「元敏圓小姐,妳願意嫁給邯時雍先生為妻,無論貧富、健康與否,一生一世永誌不渝嗎?」牧師轉頭問。
敏圓逕自直直盯著邯時雍那冷得駭人的表情,想在他冰冷的眼瞳中看出他的情緒波動。
「元敏圓小姐?」牧師又叫了她一次。
她還是沒有反應。
席間的賓客開始騷動起來,竊竊私語地談論著新娘子遲遲不肯點頭說「我願意」三字的原因。
那股騷動讓人不安,邯時雍甚至開始覺得不耐煩。
他冷眼睨向敏圓,發現她望著他的眼中有著疑惑。
「妳不想嫁我?想臨陣退縮?」
她沒有開口。
邯時雍不耐煩了。「如果妳不願意,我們隨時可以終止這場鬧劇。」他動手解著領帶,掉頭想要離開。
他連一分鐘的耐心都不願意給她,那她為什麼要給他一輩子的時間?敏圓不懂,而且在她都已認清他不願娶她的事實之際,為什麼她還想脫口說出那將陷她於萬劫不復之地的三個字?
「我願意。」再想了一會兒後,她還是說了。
走了數步的邯時雍回頭看著她。
突然,他的眼光閃過一抹嫌棄。
嫌棄?他在嫌棄什麼?
敏圓不明白,而邯時雍也沒開口說話,他只是停了半晌之後,又走回來完成他的婚禮。
婚禮在歡呼中結束,而敏圓卻覺得她悲劇的人生正要開始。
她望向邯時雍,他卻冷情的背過身先行離開,將她一個人留在宴會,獨自面對雙方的親友。
嘈雜的人聲在他離開的那一瞬間靜了下來,大家全以奇異的眼光看著她,像是在—悲憫她。
敏圓抿著唇,孤零零的站在會場中央。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人生會有這麼冷的一天。
※※※
新婚之夜,邯時雍徹夜未歸。隔天,敏圓起了個大早,面對她的卻是冷冷的一座宅子。
她站在偌大的客廳裡,突然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或許她天生就不是入豪門的料。
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簡便衣裡,沒有什麼昂貴的服裝來妝點自己的門面,她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像是來邯家幫傭的清潔婦。
她該怎麼辦呢?
她都已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嫁給了邯時雍,受他冷落更是預期中的事,她就不該有太多的情緒反彈,就算他不為她製造快樂,她總得想個法子讓自己生活得有趣些吧?
敏圓看著地上的白色波斯毯,它有長長的軟毛,潔淨得讓人想染指。
她像個小孩似的脫了腳上的室內鞋,光著腳丫子踩在地毯上,柔柔軟軟的感覺像是踩在雲端上。
她貪戀那樣的觸感,整個人窩在地毯上不願起來。
「少奶奶!」
何嫂一聲驚呼,嚇了敏圓一大跳。
「妳在做什麼?」何嫂急急的奔過來。她剛進門就看到少奶奶躺在地上,還以為她暈倒了呢。
敏圓扯動臉皮硬生生的擠出一抹尷尬的笑,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自己的裙子, 不好意思的說:「我……只是覺得這地毯好舒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摸摸躺過的地方,生怕弄髒了潔白的波斯毯。
她的動作讓何嫂覺得,大半輩子都在服侍邯家人的她,從沒見過有哪個主子是這等的迷糊性子,而這新進門的少奶奶不像是長在富貴人家的模樣,沒有那股驕氣,反而像個鄰家女孩,讓人看了就想疼惜。
「少奶奶,妳別跟我道歉,我只是個做下人的,況且妳又沒躺壞地毯或做錯什麼事。」何嫂語意輕鬆,化解她的尷尬。
敏圓緊繃的心情頓時放鬆開來。
她跟著何嫂進廚房,看她手腳利落的張羅著,把剛買回來的菜一一挑撿。
她靠過去幫忙,何嫂也沒阻止她,只是道:「剛進這個家妳難免不習慣,久了之後就好了。」
何嫂在安慰她,敏圓聽得出來,她默默的點了點頭,青蔥似的手指忙著挑撿菜葉。
「為什麼不繼續上班?」何嫂好奇的問,她記得聽老爺提過,少奶奶是公司的職員。
敏圓說:「因為老總裁說邯家的媳婦不應該拋頭露面。」
「胡扯。」何嫂已是照顧邯家兩代的奶媽,邯家每一個人都敬她幾分,不敢拿她當下人看,就連邯國項也一樣。
「如果妳想出去工作,那我去跟老爺說。」
「不要。」敏圓急急的搖頭。「我不想出去工作。」
「為什麼?」何嫂不懂,跟她解釋起邯家的狀況。「這家裡面的每個人都忙得像是無頭蒼蠅一樣,除非是過年過節才會聚在一塊,妳想一個人待在家裡,遲早會悶死的。」
她好心的告知,希望敏圓趁早適應夫家的生活。
敏圓不答,專心在忙碌的雙手上。
看她撿菜葉的動作是那麼的熟練,甚至有點無怨無悔,突然間,何嫂明白她心中的想法。
「傻丫頭,妳一直就夢想著這一刻是吧?」夢想著自己圍著圍裙在廚房張羅,然後靜靜的等待夜晚的來臨,好迎接出門在外打拚的丈夫進門。
何嫂關了水龍頭,滴水的手在圍裙上抹乾,這才牽起敏圓忙碌的雙手。「丫頭,邯家不是妳想像中的模樣,我是說……邯家的人是都不錯,但他們外冷內熱,平常忙著自己的事就忘了這個家,大半年不見人影也是常有的事。」
「我知道。」敏圓微笑的點點頭響應。
「妳既然知道,就該努力讓自己過得好。」
「何嫂,相信我,我正在努力。」敏圓抬起頭,那雙水靈靈的眼眸寫著堅毅無比的決心。
至此,何嫂有點明自老爺為什麼執意選敏圓當邯時雍的妻子。
她身上有一股讓人安定的力量,看似柔弱、怯懦的她,實際卻有一股堅毅是任何人都打不倒的。
她放棄了再遊說敏圓的念頭,與她閒話家常,從邯家老爺開始談起,一直談到邯家第三代。
「邯以樊?」敏圓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
「是時雍的孩子,妳不知道嗎?」
敏圓搖頭。她不知道邯時雍已經有孩子了。
「以樊是竹音身體最差的時候懷下的,時雍一度為了竹音的健康著想,想拿掉孩子,是竹音拚死拚活的哀求,而且承諾為了孩子,她一定會好好的活下來,不讓孩子沒有媽。
「而竹音真的依著她當初的承諾,挺過難產,但他們一家三日幸福美滿的日子才歷經短短的四年,她荏弱的身子終於挨不過病痛的折磨,撒手人寰,留下時雍他們父子倆。」
何嫂說完後看到敏圓偷偷的擦去眼角的淚水。
她禁不住的要歎息,眼前又是個傻丫頭,別人的故事,別人的辛酸,她犯得著為人家流眼淚嗎?更何況故事中那個深情的男主角還是她的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