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明芳把伍寬和說得像是神仙似的,知春不免多看他燙金的名片幾眼。
伍寬和——
「他搭過我們航空公司的飛機嗎?」她抬起眼來問明芳。
「應該沒有吧,因為他有自己的私人專機呢。知春姐你真不知道他嗎?」
「知道的話就不會問你了。」
知春沒好氣地睨了明芳一眼。
現在她有個疑惑,就是伍寬和並不是他們航空公司的客戶,那他是怎麼知道她這個人的?這事太詭異了!
算了,這種來歷不明的愛慕,她是無福消受。
知春把大束的鮮花往垃圾桶裡送。
「知春姐,你怎麼把花丟了?」明芳看著那束花,深覺得可惜。
「不喜歡就丟了 。」知春不覺得那有什麼。
「可是伍寬和很有名耶。」
「我又不當明星,也不進娛樂圈,他伍寬和有名那也是他家的事,跟我沒什麼關係。」
她方知春雖是個享樂主義者,但還不至於拜金到一看到有錢人就急著爬過去舔人腳指頭的地步。
「算了,別理那個惱人的伍先生了,現在幾點了?」
明芳看了一下時間。
「還有十分鐘就九點。」
「那我們準備上機吧。」知春從休息室裡走出來。
她是新亞航空的座艙長。
* * *
身為座艙長,知春不需要服務經濟艙的乘客,她只管頭等艙。而現今各國經濟在不景氣的情況下,頭等艙的位子常常是形同虛設,所以知春也就樂得輕鬆。
但今天不一樣,聽說待會飛東京NA九四七頭等艙位全賣光了。看來今天可夠她忙的了。
知春抖擻起精神,抬頭挺胸,臉上掛著一抹無懈可擊的笑容,打算應付那群嬌客們;但,她簾子一掀開,六席頭等艙位子上,只有一位客人。
「很訝異嗎?」男人笑問她。
知春看慣了大場面,知道男人是衝著她來的,不過,花錢的人是大爺,她就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變。
「先生需要什麼嗎?」
「不問問我是誰?」他不回答她的問題,反問著她。
知春愣了愣。
「我需要知道你的姓名嗎?」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包了另外五個位子?」
「你愛靜,怕吵。」知春給他一個無傷大雅的答案。
她覺得自己回答得挺圓滑的,他卻哈哈笑開來。
「你笑什麼?」
「笑你很懂得官場文化。」
「這是稱讚還是貶損?」
「是稱讚你懂得顧左右而言他。你的言詞閃爍,不願正面回答我的問題,這就代表了你明知道我是衝著誰來的,但你卻裝聾作啞。」他故意揭她底牌。
知春還是裝做不懂。
「先生,你說的話好深奧,我都聽不懂。」知春扮了一個無知花癡的表情,看起來真是蠢呆了,但男人沒上當。
他拿出他的名片。
「伍寬和。」他自我介紹。
知春接過名片的手停了一下。
阿寬笑了。「看來你的確是收到我送的花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是問送花,還是間包下另外五席艙位?」
「都是。」
「為了追你。」
他給了答案,知春卻沉下臉。
「我不認識你。」
「那我只能說你太健忘了。」他們前天明明在蓮園見過面的,她竟然裝傻,說他們彼此不相識。
好吧,或許只有一面之緣不算是認識,但是她也別一副她從來沒見過他的表情,這樣會很傷他的耶。
阿寬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想要爭取她的同情,但知春卻不為所動。
好吧。阿寬放棄了。
她要是真的不認得他,那就算了,他跟她可以重頭再來過。
「做個朋友吧。」他說。
她很想不理他,但是,他長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雖然人油腔滑調了點,但是——
說句老實話,他是她會喜歡的那種男人。
「好吧。」做朋友就做朋友。知春答應了。
阿寬的臉像是雨過天晴般,陽光般的笑馬上展現。
他拍拍身邊的座位,要她坐。
知春搖頭,說:「我在執勤。」
「整個頭等艙就我一個人,你坐沒人會看見的。」
「不行。」
「你看起來不是個很守規矩的人。」她的眼神寫著叛逆與不馴,他不信上司的規定她必定會遵守。
「坐吧,沒人會吃你的。」
知春想了一會兒,最後才屈服於他的堅持,坐在他身邊。
「想聊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想聊天,而不是想做其他的事?」
「如果你要做其他的事就不會要我坐你旁邊。」
「不然我會要你坐哪裡?」
「坐你身上。」她直言無諱。
阿寬一聽,禁不住朗朗笑開。
「你真是太有趣了,坦白、不扭捏做作,說句老實話,你跟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有很大的不同。」
「不同?!哪裡不同?」知春不怎麼瞭解他的話。
從他談話中,似乎他覺得她該認識他。
「說不出來,只是……就是一種感覺。咦,你該不會有個雙胞胎姐妹吧?」阿寬隨口一問。
沒想到知春還真點頭了。
「我是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真的?!」
「嗯哼。」
「她個性也跟你一樣辣嗎?」
「不,知夏跟我是南轅北轍的性子。我衝動、她冷靜;我脾氣壞、她個性溫和;如果要用動物來形容我跟知夏,那麼我是獅子,知夏是綿羊。」
綿羊!
哦,不,他那天看到的那個女孩絕對不會是只綿羊。
「那穿著、打扮呢?你妹妹她會穿辣妹裝嗎?」
「你是說知夏嗎?」
「嗯哼。」他點頭。
知春笑了出來。她試著去想像知夏穿辣妹裝的樣子——
哦,不,她想像不出來。
知春搖頭,「你讓知夏穿得像辣妹那麼暴露,還不如叫她去死比較快。」知春微笑說。
阿寬馬上斷定知春的妹妹絕不是他那天遇到的美人兒。
「你沒別的妹妹了吧?」
「沒有,我們家就只有我跟知夏兩個姐妹;怎麼,問這麼多做什麼?身家調查嗎?」
「沒這麼誇張,只是我長這麼大,還沒遇過同卵雙生的雙胞胎,你跟你妹妹是我頭一回遇見,所以難免好奇了些。」
「只是這樣?」
「不然還能怎麼樣?」
她只是覺得他不像那麼無聊的人,會隨口問問她的家內事,但……
算了,反正他問得又不深入,或許他真的只是單純的好奇罷了。
知春不多想了。
「到了日本之後有計劃嗎?」阿寬雙掌交握在腹間,一派悠閒模樣問著知春。
她想都不想的便回答。「去原宿剪個頭髮。」
「跑到原宿去剪頭髮!有沒有搞錯?」她未免也太專程了吧?!「台灣的設計師全死光了嗎?」
「不,只是原宿有一家美容院很不錯。」她每次來每次都去捧場一回。「反正我人都在東京了,再搭個山手線去一趟原宿也算順便,不麻煩的。」
「然後呢?」他繼續問。
「什麼然後?」她皺眉不解。
「你來日本就只是剪頭髮?」
「不然還能怎麼樣?」她們當空姐的,常在固定幾個地方飛來飛去,日本她來過不下百趟,能去的地方就那幾個,她早玩透了;更何況這一次在日本停留的時間不長,她想早點休息。
「那讓我做一次嚮導如何?」
「你想帶我去玩?」
「行嗎?」
「你來日本沒事做嗎?」他怎麼有空陪她?
「沒事啊。」
「那你來日本做什麼?」
「我剛才不就跟你說過了嗎?我是為追你來的。怎麼,你不信啊?」他好笑地望著她。
知春不是不信,只是……「為了追我,你花了將近十萬塊的台幣!」這會不會太誇張啊!
他還包了另外五席的頭等艙座位呢!
知春皺了眉,覺得他不是有錢沒處花,要不就是腦子在小時候給摔壞了,才會這麼糟蹋錢。
「怎麼,覺得自己不值十萬塊的價碼啊?」
「不是,只是想自己是不是能再惡劣一點,多拿喬一些時候,看你當散財童子的能力究竟能有多強。」
「你可以試試。」阿寬不在乎地牽動嘴角。
他那態度有些玩世不恭;但是說真的,如此吊兒郎當的他一點也不流氣,反倒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
而那股吸引力很對她的味。
「你很有錢?」她對他有了興趣。
「外人都這麼說。」阿寬知道別人怎麼看待他這個人。在金錢掛帥主義下,他的錢遠比他的人出名。
「而你在乎我有沒有錢嗎?」
「在乎。」
「你看起來不像是個拜金女郎。」
「愛錢的人不一定拜金,我愛錢是因為我知道自己吃不了苦的個性。」她是那種絕對沒辦法嫁給窮人的享樂主義者。
所以東京、倫敦、巴黎對她而言,一向比那些有悠久歷史卻是待成為已開發的國家來得有吸引力。
「那愛情與麵包讓你選擇,你會選擇什麼?」
「都選。」
「魚與熊掌不能兼得。」
「為什麼?」
「因為人不能太貪心。」
「我可不認為我想要愛情又要麵包是個多貪心的選擇。」在知春的想法裡,依她的條件,她絕對能覓得一個她愛的有錢又多情的有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