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覺得她賭氣的模樣十足地可人,情不自禁伸出雙手,將她抖顫的身子擁進懷裡。
「走開,不要碰我!」她倔強地猛烈掙扎,卻又因病後虛弱而喘息不已。
「你真是……唉!」難以抑制的憐惜湧出他心口。「你別在意我剛才的胡言亂語好不好?其實你一直很努力,所有人都看見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夠以『水如新』這單純的身份活下去。」
她抽噎兩聲,長期盤踞在心底那堅如磐石的悲苦,不知不覺地被他熾熱的體溫融化了,變成無數淚水,濡濕他的衣衫。
「樞啟、樞啟……鳴……樞啟……」
「怎麼啦?你……別哭嘛!有話好好說呀!」他被哭得手忙腳亂。
「我……我好怕啊……我不要嫁人,可是……我又什麼都不會,打出生到現在,我沒有一天是靠自己活下來的……就像只寄生蟲,只會靠家裡吃喝,嗚……我好沒用……但我又很不甘心,看你、還有其他同學們都靠自己活得這麼光彩、這麼好,我就想自己試試看,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不!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你有這種想法很值得鼓勵呢!怎麼會是任性?」他溫柔的大掌在她的背脊上輕輕撫慰著。
「可是……我什麼都不會。」不管讀了多少書,她終究無半點謀生經驗,對於未來,她只有無限的茫然。
「那是以前,你現在不一樣了!別忘啦,你是我們T大企管系第二名耶!」他溫柔的聲音一點一滴滲入她的身體裡。
她緩緩放鬆,全然依附著他: 「可我也只會讀書,一點做事經驗也沒有。」
「誰一開始就什麼都會的?慢慢來嘛,經驗這種東西是要靠時間去累積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你真的這樣覺得;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我會成功?」她抬起梨花帶淚的嬌顏,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當然,上帝不會放棄每一個肯努力的人。」手指挑起一簇她垂落前額的劉海,他給她一抹鼓勵性的微笑,「放心吧!最最起碼還有我幫你呢,你儘管安心在這裡住下來。」
「樞啟……」想不到在她這麼落魄的時候,還有他不嫌棄她,她感動得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桿。
她胸前的柔軟正好抵在他的腰腹上,他的心臟控制不住地一緊,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下一秒,他的嘴唇就覆上了她的額。
「啊!」她詫異地張大了嘴,蒼白的病容在轉瞬間被羞赧染紅。
「對不起!」他嚇了一跳推開她。
「唉喲——」她的腦袋掉在木板床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對不起!」他趕緊手忙腳亂地再將她抱回懷裡。「有沒有碰傷哪裡?」
「好痛!」她撫著後腦,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我看看。」他伸手,摸到她後腦上一塊腫脹,心都揪起來了,「都是我不好,害你撞成這樣,我幫你揉揉。」
凝望他專注的神情,水如新感覺到他的大掌正帶著一股熾熱的溫度在她頭上游移。她驚惶的情緒終於退盡,代之而起的是在他懷中感受到的平穩與安心。
「樞啟,我真的可以留下來!」呢喃低語深深撞進他胸口。
他深邃的黑眸滿含著憐惜鎖住她:「只要你不介意這裡簡陋,我非常歡迎你搬進來。」
她螓首埋進他的胸膛裡,滿腔的感動。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
「傻瓜!」他反手抱住她,在感受到她女性軀體的纖細後,向來高傲的心,頓時起了一種不同於以往的體認;從今而後,他不再是單獨一人了,留下她,他即有了照顧她的責任, 「放心吧!我們兩人一起奮鬥,一定可以成功的。」
「嗯!」她吸吸鼻子,「我會很努力、很努力,絕不會給你添太多麻煩的。」
他微笑,溫柔地拭去她滿臉的淚:「我知道,你是個很好的女孩。」
從來沒人這樣說過她,他是第一個!水如新完全放鬆了,只覺得他寬廣的胸懷正是她追尋一生的目標。
ZZ ZZ ZZ
愛情的開始其實很簡單,只要兩情相悅即可;不過要牽扯上現實生活,就複雜了。
「金錢」是一大難關,郝樞啟現在就為此大受困擾,要養一個人和養一個家其間的差別是很大的。
他發覺他又得再找工作了,不過薪優、又可兼顧課業的打工哪有這麼好找?尋了一天,他依然失望而歸。才走到門口,屋裡的水如新正好也開門出來。
「咦?你回來啦?」水如新開心地望著他。
「你要去哪裡!」她大病初癒不該亂跑吧!
「應徵工作啊!」她笑著對他攤開手中報紙。
郝樞啟瞧見求職欄上畫了十來個紅圈圈,其中居然還有茶室坐陪,看得他差點暈倒。
「如新,你……這些工作不行的。」
「為什麼不行?」她迷惘地看著報紙,「上頭說待遇很好耶!」
「是……待遇是很好?」他一手攬著她的肩,將她延進屋內。「但做了那些工作,你還怎麼上學呢?」
「我……」她雙肩軟軟地垮下,「我不想讀書了。」
「什麼?只剩一年半就畢業了,在這節骨眼兒上,你說不想讀了。」他雙手用力扳住她的肩。
對著他凶狠的目光,她又抿緊唇,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我沒辦法啊!我……付不出學費嘛!」今天,她乘他出去的時候上了趟郵局,才發現她的錢給凍結了,兩袖清風、再加上連份工作都沒有,她還怎麼讀書?
「有我啊!我可以幫你。」最壞的情況是他去做雜工,建築、修路……那種工作隨時都有,雖然很累,不過薪水不錯,他有自信以他的體力還能撐個一兩年,到時他們都畢業了!謀生當不成問題。
「不行的,我已經欠你這麼多,怎還能讓你為我付學費?」她不知道這麼多的人情債,要幾輩子才還得完?
「不然算是我先借你啊!你不要去做這種工作。」他抽掉她手中的報紙,「我幫你介紹家教吧!T大學生做家教很吃香的,又可兼顧課業,你一邊讀書、一邊工作還我錢,這樣好不好?」
「做家教嗎?我沒做過.不曉得行不行?」
「行的!」他揮揮手,「都是一些國小、國中生,很容易教。」
「我……也許要教很久才能把欠你的錢還完。」
「你擔心什麼?我又不收你利息,你慢慢還就行
了。」
「樞啟,你……」她忍不住抽噎著,難以相信在父母都拋棄她的同時,還有人待她這麼好。
「傻瓜,哭什麼呢?」他伸手將她摟進懷裡。
「你對我太好了,我一輩子也報答不完。」無數的淚珠又落在他胸口。
「我倒覺得這是報應,誰讓我當初要一時興起去戲弄你呢!」他對她擠眉弄眼,就是見不得她流淚,只想逗得她粲然而笑。
「還說……」她一拳擊在他胸膛,「那時候你好壞,老是罵人。」
「你又乖到哪兒去?愛爬樹的猴子小姐。」他屈指彈了下她俏挺的鼻子。
「唔!」她摀住鼻、嘟起嘴,「又欺負人!」
「欺負你又怎麼樣!」樂見她拋去了哀傷,他益加嬉皮笑臉逗著她, 「有本事你打回來啊!」說著!還不輕不重地拍了她的臀部一下。
「呀!」她跳起來,手插腰擺出一副茶壺狀,「看我怎麼對付你!」撲身壓住他,對他又捶又打,可惜他粗皮硬骨的,對她的小貓搔癢攻勢半點不放在眼裡,結果她自己反而累得快斷氣。
「你打不過我的……」任她撒潑,他兀自笑得囂張。
氣得她一肚子火直冒了十丈高: 「可惡!」惡向膽邊生,她兩指掐向他的腰腹。
「哇!」他突然尖叫一聲,身子縮得像只出水的蝦子。
她眨眨眼,腦裡靈光一閃:「你怕癢?」
郝樞啟俊臉驀地慘白。
「你慘了。」她奸笑,一隻手指在他眼前威脅地晃動。
「喂!」他拚命往後退,「你別忘恩負義喔!」
「誰理你啊!」豁地撲向他,她伸手在他腰際、頸部、耳後搔撓著。
「啊——」郝樞啟真的很怕癢,只要人家一搔他,他全身的力氣都在轉瞬間洩盡,當然,也沒辦法反抗了,「住手……快住手啊,你……」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水如新看他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才放他一馬。
「不敢了!」他打著顫兒,全身的雞皮疙瘩還在立正敬禮。
「看你這麼乖……」水如新手插腰,得意洋洋睨著他,「給你一點兒小獎品吧廠
「什麼?」
「煮一頓中餐給你吃如何?」
「真的?」太好了,他好早好早以前就吃膩泡麵了。
「你喜歡?」見他點頭如搗蒜,她開心地咧嘴一笑。「看我的吧!」她轉身走進他那向來只用來煮泡麵的廚房,準備大顯身手,誰知儲物櫃一打開,「喂,你廚房裡怎麼除了泡麵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