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二小姐被金迷渾身冒火的氣勢嚇退了一大步。「你……們會不得好死,欺騙老人家,又偷人家的財產,你們一定會遭天打雷劈!」
「等天打雷劈那多浪費時間,我現在就讓你們三個王八蛋不得好死!」金迷挽起袖子,作勢衝過去。
「啊——」鍾二小姐臉色發白,急急逃出醫院大門口。
「你們不要太神氣,我們會去法院告你們侵佔他人財產、告醫院詐欺……一定要告死你們!」鍾家老三扶起老大邊跑邊罵。
「告啊!去告啊!只要你們有充足的理由,儘管去告,我就坐在家裡等著接法院傳票。」金迷才不怕他咧!而且更改遺囑是出於老人家自願,那三兄妹根本沒有置喙的餘地。
「咱們走著瞧——」就像戲裡的大反派,在退場前總要撂下一句狠話,再狼狽而逃,鍾家三兄妹也是一樣。
金迷只當是幾隻討人厭的蚊子在四周亂飛、擾人安寧,揮揮手趕走就好,跟他們多計較,沒地弱了「萬物之靈」的稱號。
「走吧!去看看鍾老先生。」她拍拍少煒的肩。「你如果不想要他的遺產就跟他說清楚。」
「我想還是請他把錢留給他的孩子們好了。」少煒打著商量的語氣。
「別浪費了!」她嗤鼻以對。「要是你真的這麼討厭錢,送給我好了,我樂意為你接收這個大麻煩。」
「金迷!」他搖頭苦笑。「這不是喜歡或討厭的問題,而是不屬我們的東西,我們就不該拿。」「但如果是別人的好意我覺得接收了也無妨。」她低聲咕噥。
少煒只當她是在開玩笑,兩人走進醫院,直上六樓。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不曉得鍾老先生此刻心情是好是壞?萬一他又在發飆,毫無預警拖金迷進去,只會令她受驚,還是小心些好。
「嗯!」她點頭,乾脆地坐在走廊邊的長椅上。「你去吧!小心點兒,別又教人揍了。」雖然他身強體壯的,但一天到晚被人去東西還是會受傷的,尤其老先生一抓起狂來,才不管手邊的是什麼,水壺、花瓶……照樣拿起來摔;干義工有時也是挺危險的。
「其實老先生根本沒什麼力氣,打在身上也不痛不癢的。」他聳肩一笑,走進病房裡。
「笨蛋!你不痛,我心疼可不可以?」金迷對著病房門板翻白眼。這傢伙真是個百分百的爛好人,說不定哪天被人賣了,還很高興地幫人數鈔票呢!
不過她就是喜歡他的傻勁和好脾氣,怎麼欺負也不翻臉,跟她的潑辣真是太合了。
「金迷!」少煒進房不到三分鐘,忽然探出頭來。
「怎麼?都說清楚啦?」她站起來,走到他身邊。
少煒搖頭。「老先生想見你。」
「見我了做什麼?」要算上次扮他的替身假死留下來的遺憾嗎?
「我不知道。」少煒牽起她的手,走到病床旁,對著鍾老先生溫和地笑道:「伯伯,她就是我的未婚妻,上官金迷。」
病房另一頭,正在整理文件的律師一聽到「上官金迷」這名字,愕異地驚呼出聲。
金迷循聲轉頭望了律師一眼,還是一副肥嘟嘟的身材。這傢伙曾吃過她的豆腐,被她狠敲了一大筆,又被她掉黏在牆壁上面壁思過,難怪永遠忘不了她。「好久不見啊!」
聽到她的招呼,少煒和鍾老先生都很驚訝,律師慘白著臉色靠近老先生身邊,將她的身份說了出來。
「原來你就是那位上官小姐。」鍾老先生輕咳了聲,虛弱無神的雙眼哪還有當日的狂傲霸氣。
「你們認識?」少煒疑惑的眼搜尋著四周倏起的怪異氣氛。
「老先生曾是我的僱主。」金迷頷首。
「那是我做過最正確,也是最錯誤的一個決定。」鍾老先生苦笑,細瘦如柴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你後悔了?」金迷諷笑。這是大部分自以為是、唯我獨尊的人,到了生命盡頭時常見的反應。
「不!」鍾老先生悲哀地搖頭。「我唯一後悔的是,年輕時,我沒做個品行端良的好父親、沒教好這些孩子。但如今,我還有一個補救的機會,金先生,你願意幫我嗎?」
「我不明白,老先生。」劇情發展急轉直下,少煒的腦袋都被搞昏了。
「鍾老先生?」金迷詢問似地喚了聲,見到他無聲的應允,她轉頭,對少煒解釋出他們認識的緣由。「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我裝扮的模樣?」
「啊!」經她一提醒,少煒才驀然發覺,她那時的偽裝跟老先生是一模一樣。
不過他是在老先生住了個把月醫院後才見到本人,那時老先生整個人瘦了一圈,憔悴不堪,所以他一直沒將他們聯想到一塊兒去。
「老先生請我偽裝成他,在他的子女面前演出一場假死的好戲,以測驗孩子們真正的心思,找出最佳財產繼承人。」
「想不到的是,他們三兄妹每一個都恨不得我早點兒死,好瓜分我的財產。」
鍾老先生一副不勝唏噓的樣子。「我真是個失敗的父親!」金迷撇開頭去,這種事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們兒子、老子互鬥心機,不過是為了一個「錢」字,明明是血緣深厚的一家人,卻半點親情都沒有,誰都防著誰、誰也不信任誰,哪還能不搞得家破人亡嗎?
鍾老先生也是死到臨頭,才驀然覺醒。年輕時,跟人家爭權奪利,他狠酷無情,及到年老,也休想別人有情地對他,是報應吧?只是罪過都落在他的孩子們身上了。
「金先生,跟你相處這一個多月來,我終於瞭解一個人活在世上的意義是什麼?我很佩服你,也很欣賞你,可是我也很擔心你,像你這樣只會為別人著想的爛好人,將來會不會被人利用,把自己都給賣了?」
金迷好笑地睨了少煒一眼,這也曾經是她最擔心的一件事。不過與他交往這麼久,她發現他有一項最大的優點足以彌補這個缺點,他有毅力、夠執著。
因為這樣他不會隨便被人煽動去做傻事,而且遇到困難時,他也會努力去克服,不輕言放棄。只要有這項優點,即使未來的日子不能享盡富貴榮華,但絕對是平凡幸福的。而這,正是她最想要的。
「不過我在請律師稍微調查過你後,我發覺你沒外表那麼蠢。」老先生說著,也不禁笑了。「這算是大智若愚吧?所以我考慮很久之後,決定讓你當我的接棒人,你有這個能耐,我很清楚。事業交給你,你會把它發揚光大,而且以你的仁慈之心,你也會廣積善德,彌補我年輕時所做過的一些罪孽。」
「老先生,我沒有管過這麼大一家公司,我擔當不起啊!」就算有能力經營,少煒也不敢妄想別人半生的基業。
「金先生,你聽我說,我做這決定,還有一點私心。我那些孩子你都看過了,我把事業留給他們的結果會如何,大夥兒心裡都很清楚。」
絕對不到三個月就會被拆解完畢!金迷暗下評估。
「他們只有搞垮公司一途。」鍾老先生也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孩子實在很不爭氣。「我不想半生努力就這歷盡付流水,也請你為數百名員工想一想,公司倒閉他們就要失業了。而且,等到把這些錢都敗光了,我那三個孩子該怎麼辦?他們是很不肖沒錯,但再怎麼差勁,終究是自己親生的孩子,我放不下啊!我把事業全留給你,起碼你幫我守住了它們,我也相信,那些孩子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你不會眼睜睜看他們橫屍街頭。是我老人家的一點私心吧?請你幫幫我,完成我死前的一點心願。」
這不是把他們一家子的命運興衰都托給少煒了?鍾老頭打的好主意,真不愧是奸商!金迷在心裡暗自詛咒他的老奸巨猾。
聽他這麼說,少煒真是無力推辭了,求助的視線望向金迷。
她暗喟口氣。其實根本不用理他們,鍾姓三兄妹這包袱可不小,要背一輩子的!這麼吃虧的事,少煒還在猶豫些什麼?推辭就是了。
「老先生,我覺得你一點兒都沒有在反省,你知道嗎?年輕時,你沒教會你的孩子們負責任,以致他們個個不成材;現在你又捨不得他們受苦,找個人來為他們背責任,只怕他們到死,也不知道什麼叫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我知道,這是我的過錯。所以我不打算請你撫養他們,不要給他們錢,只要在他們真的山窮水盡時候,給他們一份餬口的工作,掃地、洗碗……什麼都好,教他們自力更生。」鍾老先生進一步解釋道。
「如果他們不肯呢?在外面借高利貸,胡作非為,等債主找上門來,這可不是一份餬口工作所能解決的了。」金迷才不想攬一個大麻煩在肩上呢!
「本來我也很擔心這一點,金先生人太好,我怕他應付不了我那些不肖子。但見到你之後,我就放心了,你絕對有本事讓我那些不肖子們連一點壞事、一毛錢都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