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別問了,你照做就是了,好戲今晚三更準時開鑼,我先走了。」他揮揮,一陣香風旋了出去。
相處兩個月了,他的性情多少也有些瞭解,平常混歸混,一碰到事情,他比誰都認真,不想說的事,你就算斃了他,他也不會吐出一個字。她套不出答案,只好認命地乖乖執行他交代的任務去了。
要對付好色之人,什麼計最好用?
當然是「美人計」嘍。
曉月的辦法其實很平常,甚至他已經用過一次了。
但他仍確信,岳王八絕對會再上一次當,而且這一次會栽得更慘。
黃昏時節,夕陽將人影拖得老長,在花園裡映照出悄然的落寞。
絕世佳人慘淡著一張花容月貌,輕倚涼亭,任晚風吹拂著「她」一身單衣飄揚,似欲隨風而逝,消散在這近晚的夕陽裡。
這就是岳盈春踏入花園裡所見到的景象—絕美而淒涼。
他一時看得癡了,一直以來就十分仰慕這位「慕容小姐」,「她」美麗、大方、聰明又慧黠,更帶有時下一般名援所缺乏的英氣勃發,如此特殊的女人教人如何能不動心?
偏偏「她」太厲害了,惹得岳盈春是又愛又怕,躲「她」本是情非得已,而此刻卻見佳人愁眉深鎖、暗自垂淚,他一顆蠢蠢欲動的色心不覺又揚了起來。
「『慕容小姐』,小生這廂有禮了。」他輕搖折扇,故作瀟灑地踏上涼亭。
沒辦法,這是一般好色男子的通病,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只要有便宜可佔,誰還管得了那嘮什子的禮義廉恥、四維八德?
「岳……岳公子,你怎麼來了?我……」曉月外表裝得驚訝萬分,心裡卻暗自冷笑——岳盈春,你死定了。
「小生見『小姐』獨自一人在此黯然傷悲,於心不忍,特來慰問。不知『小姐』因何事而落淚?」
「我……唉!」曉月作勢舉袖拭淚,卻偷偷低頭扮個鬼臉。「太君已上家門提親,家父……」
「唐容表哥真是好福氣,得娶如此嬌娘,人生至樂啊!」卻是他的悲哀。岳盈春心裡可嫉妒了。
「岳公子怎麼說這種話?」曉月語氣激動,淚珠兒又掉了下來。
「難道『小姐』不喜歡唐容表哥?但嫁給他,將來主掌唐門,何等風光,『小姐』怎會不愛?」
「岳公子真是不明白奴家的心意?」
「啊!」岳盈春兩顆眼珠子掉下來。。『小姐』莫非對小生……」
「自進唐門,第一位來與我攀談可是岳公子啊!」曉月愁容淒苦。
「既然如此,『小姐』又為何如此惡整小生?」岳盈春可沒忘記上回容嬸那頓打,挨得有多疼。
「哼!」曉月故作嬌嗔橫他一眼,在心底暗罵——豈止上回整你,這次更要你知道我的厲害。有冤屈就去找你老娘吧,誰讓她不懷好心眼,竟然雇殺手殺我,沒要你老命,已是破例的好心,叫你挨頓揍,算是便宜你……
「『小姐』怎麼又生氣了?」岳盈春是七月半鴨子不知死活,早被美色迷昏了頭,哪還分得清眼前的佳人是真情、亦或假意?
「問你自己吧!吃著嘴裡、望著鍋裡,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沒良心。」
岳盈春豁然笑道:「原來,小姐』是吃我和表妹的醋,才整我的。」
曉月紅了臉,訥訥低下頭不言不語。
岳盈春登時大了膽子,急巴巴地偎過來,執起曉月的手。「『慕容小姐』,小生……」
「別這樣,這裡人來人往的。」曉月一下子用力抽出被揉得發紅的手,心裡嘔得直想吐!不要臉的傢伙。
「『小姐』的意思是……」岳盈春笑得險些流口水,他差不多已經可以感受到軟玉溫香抱滿懷那股子樂和勁兒了。
「今晚三更來我房裡吧!」曉月紅著臉丟下一句話,跑了。得趕快找個地方吐一吐,岳盈春那張豬臉不是普通噁心。
哈哈哈!岳盈春張狂的放聲大笑,有美人相約夜半,多快樂的一件事啊!他也要趕快去準備準備了,好與小姐耳鬃廝磨良宵。
二更時分,一隻大紅燈籠高高掛在客房門口。
小仙以曉月有事相商為理由,終於如願請得老太君至客房一敘。
也虧得太君對曉月印象極佳,再加上她對小輩們私底下的古怪行為已略有所覺——女兒的怨恨;孫子與孫女的奇言異行;及突然出現,來無影、去無蹤的慕容曉月……這一切的一切都顯示出有一件事情正在進行,而她老人家卻還被蒙在鼓裡。
不安的感覺和好奇心,同時促使了老太君放開心胸,絲毫不以晚輩如此過分的要求為件,欣然答應赴約,正好踏入曉月設計的陷阱中。
時近三更,曉月向小仙使個眼色,一人借口遁尿、一人假稱蠟燭已經燃盡,分別拐跑了太君兩名貼身婢女,撓頭了。
另一邊,岳盈春正翻過牆垛,興高采烈地會佳人來了。
他輕手輕腳模到客房門口,屋裡是一片漆黑,沒有半點亮光;稍微有些常識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樣詭異的夜,顯然大有問題。
但岳盈春不覺,他早被美色給沖昏頭了,輕俏地移動腳步來到窗前,隱約看見一條竊窕身影在屋裡走動著,他沒有第二個想法,直覺肯定是美人兒正在等他。
毫不猶豫提氣輕身,穿窗而入,一式惡虎撲羊,直朝屋裡的人兒抱去。
老太君在黑夜裡感到勁風近身,以為有人偷襲,順手一掌擊向來人。然而事情卻大大地出乎她意料之外,敵人並未對她出手,反而伸長頸子在她頰上偷得一吻。
「啊!」老太君驚叫一聲。四十年了,打前任唐掌門仙逝之後,她一直潔身自愛,守寡至今,想不到今天竟叫一個小毛賊給壞了貞節,怎不令她又羞又氣,直恨不得殺人洩恨。
「大膽狂徒,竟敢夜闖唐門,還不給老身納命來。」
岳盈春適才偷香成功,這廂正樂著,乍然聽聞熟悉的沉聲暴喝,一顆心駭得險些停止跳動,又感四周突然掌勁逼人,他低頭、旋身,躲了兩下,直退入牆角里,已避無可避,忙出聲討饒。
「小美人兒,是我啊!岳哥哥,你快停手——」說到最後,他幾乎是尖叫出聲,兩腿一軟,早癱倒在地
「盈春?」說時遲、那時快,在電光火石之間,老太君掌勁猛一收,轉而擊向一旁牆壁。
巨烈的轟然大響中,岳盈春感到有股刀也似的利風刮過耳旁,吹得他臉面生疼,隨著一陣煙硝塵起,兩個入石三分的掌印正印在他耳後的牆壁上,把牆都打裂了,這要打實在人身上……
一想到這危險性,他不僅腳軟,連便溺都失了禁,霎時一股尿騷味充斥房中。
此時小仙正好提著燈籠回來,光明乍起,一群人瞬間目瞪口呆。
老太君心中像有十把火在燒,她臉色鐵青、渾身發抖死命地瞪著瑟縮在牆角的岳盈春。後者早嚇得肝膽俱裂,口吐白沫頹倒在地。
小仙張口結舌呆望著眼前一觸即發的危險情勢,不禁在心中暗禱,該死的慕容曉月,怎麼還不回來?不來收拾這場戲還散得了場嗎?完了!要讓老太君在這裡爆發開來……天啊!她閉緊雙目,不敢想像那慘烈的後果。
「岳、盈、春!」老太君一聲怒吼像平地炸起的春雷。
「奶……奶……奶奶……」岳盈春一身骨頭,好似秋風中的落葉,上下不停地打著擺子。
「你做的好事。」老太君手中龍頭枴杖猛往地上一敲,硬生生震裂三塊青石磚塊。
「不是我、不是我,不關我的事……」岳盈春嚇壞了,連怎麼解釋都忘了,只是不停地搖一頭,聲淚俱下,涕泗縱橫。
「你這個混帳傢伙,我難道還會看錯?」老太君氣極,龍頭枴杖高高舉起。
「娘,請手下留人。」曉月適時將唐姑母引至客房,她一見兒子危險,忙不迭雙膝一屈,跪在地上,攔住盛怒中的母親。
「你教的好兒子!」老太君怒火未消反漲。她寶貝女兒的心思,她還會不瞭解嗎?只是「天下父母心」,知道是一回事,下手懲罰,又是一回事,她捨不得啊!
由著出嫁的女兒,帶著兒子,天天回娘家裡作威作福,弄得天怒人怨。大夥兒看在親戚的份上都忍了,但今天……
這實在是太過分了,好色到夜襲婦女,武林中向來最恨這種採花賊,捉到了,誰不是一劍斃了了事,偏偏這個混帳卻是她的外孫,心痛啊!
「娘,盈春只是一時糊塗,他不是故意的,請娘恕罪。」直到此時,唐姑母才發現,他們是被設計了,主事者八成是那個慕容曉月,恨哪!既生瑜、何生亮?想到多年野心一朝喪,怎不叫她怒火沖天、氣憤難平。
但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她在唐門的地位是毀定了,可這惟一的兒子,無論如何也得保住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