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兩條人影一左一右,自這驚濤駭浪般的勁流衝擊裡淬然彈摔而出。
小仙人在空中,強自挺打。只見她臉色泛白、上衫盡裂、釵斜髻散、亂髮如蓬;不僅呼吸急促,渾身更是汗透重衣,濕淋淋的直往地上滴流。
而另外兩名與她交手的黑衣人,則早擺平在地上,人人胸前一點梅花鏢,終究逃不過唐門的索魂暗器。
小仙手中僅剩一隻梅花鏢,而殺手中的領頭老大似乎還有殺招未出,她暗凜精神,絲毫不敢大意,兩人間隔五尺,屏氣凝神遙遙對峙著。
突然剛被曉月擺平躺在樹下的那名殺手竟選在此時偷襲小仙。
「無恥——」曉月倏然怒吼,嘶鳴如老猿啼泣,懾人心魄。他的身影隨著呼嘯狂風旋出,去勢是如此凌厲而快捷,向來斯文俊秀的面孔,散發出來的竟是寒如冰刀的冷冽氣質,狠酷無情更勝地獄修羅。
小仙的心臟被那聲無滿肅殺的厲吼嚇得格登一跳,心神稍分,殺手老大相準這個機會第二波攻勢隨之而到。
她一連接了十來刀,被刀上的勁道震得氣血翻騰,手中長劍險些落地,梅花鏢不得不出手,烈陽下一抹藍光打著呼旋兒襲向殺手老大。
一旁掠陣的曉月,在黑衣人偷襲時即搶先攔人,隨著一柄長劍擊向小仙右脅,他毫不猶豫伸手替她擋下一劍,長劍應聲貫穿曉月的手臂。
那名殺手老大被小仙的暗器擊中的同時,大砍刀脫手射出,小仙人在半空中,避無可避,勉強舉起手上的劍硬擋,卻被刀上隱含的內力震得掉落地面,一口氣窒住胸腔,竟暈了過去。
「小仙——」曉月看得膛目欲裂,心痛如絞的嘶喊著。要然發狠,徒手握住插在臂上的長劍,任那利刃在手掌上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抬腳將那名偷襲的黑衣人踢飛出去,咬牙抽出長劍隨著一抹鮮血飆出,將它射向黑衣人,一劍把他釘死在地面上。
料理掉最後一名殺手後,曉月腳步路路衝到小仙身旁。「小仙……」一向不輕流的英雄淚,滴滴灑落在她白得發青的臉上。
沒有人可以體會他此刻的心情,即便手足被活生生地砍了下來,也不及他心中的痛。
他愛她啊!愛得這麼深切,像是骨與肉那般的密不可分,比身體與靈魂更加契合。不,不可以!老天不能這麼殘忍,就這樣奪走她,不——
顫抖的手指探向她的鼻息,半晌,一陣暖濕的呼氣打手指燙向他的心窩。「小仙?」他驚喜交加,淚落得更急。
她沒死,她沒死……呵呵呵!她沒死……哈哈哈……他瘋也似的又哭又笑,緊緊抱住她,恨不能將地揉進身體內,徹底感覺她猶在人間的狂喜。
「曉月!」因感應到雙胞胎弟弟有危險,旭日拉著老婆,搭乘時光機,拚命趕來,及到地頭,就看到遍地血腥。「你沒事吧?」
曉月抬頭看著焦急的大哥、大嫂,虛弱一笑。「本來沒事,但看到你們來就有事了。」
「撐不住就別死撐,剩下的我和旭日會收拾。」愁兒也是嚇得兩泡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和曉月鬥口的習慣卻是怎麼也改不了。
「那麼我和小仙的後事就交給大哥、大嫂了,明兒個見。」只要小仙沒事,曉月隨時可以恢復伶牙俐齒的本性。話一說完,他脖子一歪,說暈就暈。
「這混小子……」對於酷愛促狹的小弟,旭日是又好氣又好笑,然心底潛藏濃烈的手足之情卻是怎麼也騙不了人。
「得了,人都昏了才在放馬後炮,誰不曉得你最寵弟弟,你要真忍心,當著他的面罵吧!」愁兒嗔旭日一眼,蹲身扶起小仙,讓丈夫去攙他那個混帳弟弟,四個人遠遠避進樹林子裡,要養傷,也得找個好環境才行。
斗室裡,一燈如豆。
三更時分,因內息走岔而昏厥的小仙首先醒過來。
「曉月!」她一睜開眼睛,第一個閃入腦海的念頭就是心上人的安危。昏迷前,似乎隱約看見他替她挨了一劍,他沒事吧?
「唐小姐,你別擔心,曉月沒事,他正在另一間房裡睡覺呢。」愁兒從桌上抬起頭來笑道,她一晚沒睡,直張著大眼,看顧這位很可能是她未來弟媳的小姑娘。
見她醒轉,愁兒打開桌上的保溫草籠,端出一碗熱騰騰的藥湯遞到小仙面前。「先把藥喝了吧。」
「謝謝。」小仙伸手接過瓷碗,有些疑惑地盯著這位雖不是挺美,卻聰明外露、靈氣勃發的婦人,她的穿著好奇怪、她為何認識他們?她到底是誰?朋友亦或敵人?
「放心吧!我不是壞人,我姓莫,莫愁兒。曉月應該跟你說過我的事才對。」愁兒看出她的疑問,笑著解釋道。
「愁兒,唐小姐醒了嗎?」屋外,旭日突然敲門問道。
「早醒了,你的寶貝弟弟呢?」愁兒走過去打開房門。
旭日正扶著臉色蒼白的曉月走進來。
「曉月。」一見到心上人,小仙霍地跳下床鋪,衝向他。「你沒事吧?」
「小意思。」曉月眨眼笑道。指著旭日和愁兒為小仙介紹。「這是我大哥、大嫂。」
小仙楞了一下,難怪她覺得「莫愁兒」這個名字好熟悉,上次聽曉月說他掉進時空隧道的故事時,他提過,他大哥名喚「慕容旭日」、大嫂「莫愁兒」,原來就是眼前這對男女。
「慕容公子、慕容夫人。」她笑盈盈地拱手為禮。
「此番真多謝賢伉儷救命之恩。」
「酸,真酸。」曉月咋舌道:「小仙,你什麼時候吃到唐大哥的口水啦?也學他又酸又腐,自家人捧自家人,不無聊嗎?嘔!」
「慕容曉月!」小仙氣得臉色一變,本意是想給慕容大哥、大嫂一個好印象,誰知這混帳傢伙……「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曉月古怪一笑。「你看吧,大哥,我說的沒錯,小仙是正宗四川出產的麻婆豆腐。」
「什麼意思?」小仙氣唬唬地問。
「唐小姐,我慎重建議你,為了你的身體健康著想,你還是不要知道答案的好。」基於同是女性同胞的份上,愁兒當然得開口幫小仙。
「因為四川麻婆豆腐,包『潑』、包『辣』嘛!哈哈哈——」曉月永遠不改其促狹本色。
小仙這才瞭解,他原來是拐著彎罵她「潑辣」,一時惱羞成怒,揚掌刮向他的右臂,正中他受傷的部位。
「唉喲!」曉月吃痛,跳腳不已。
「嘴巴犯賤,死好活該。」愁兒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開來。
她一笑,就像原子相撞,產生連環反應,小仙也笑了,接著旭日和曉月全放聲大笑,早上那一場喋血生涯,彷彿露珠,隨著朝陽的升起,消失殆盡。
好一會兒後,愁兒推推旭日。「咱們也該走了,寶寶會哭呢!」說著,她朝曉月方向努努嘴,暗示老公識相點兒,別當電燈泡了,省得惹人厭。
旭日笑一笑,點頭表示瞭解,伸手輕拍弟弟的肩。
「曉月,我和愁兒先回去了,那件事,你自個兒看著辦,記住,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我知道了,大哥再見。」曉月笑著揮揮手。早在小仙倒在他懷裡時,他就已經有了決定。即使是綁,也要將小仙綁回二十世紀結婚去。
開玩笑,「分離」那種撕心裂肺的巨痛,嘗過一次就夠了,他又沒被虐待狂,將心上人留在這裡,自己回去,然後兩個人相隔兩地,在那邊相思苦、苦相思,想死比較快啦。
旭日和愁兒走後,小仙走過來,扶著曉月在椅子上落坐。
「慕容大哥要你做什麼,」她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彷彿他將離她遠去,永不再見,一股沉沉的壓力澱積心頭。
「大哥、大嫂要我一個月內回家。」他一手握住她的手,雙目炯炯燃出兩道烈火,直燒人她的靈魂深處。
「小仙,嫁給我好不好?和我一起回去。」
霎聞他的求婚,她心臟猛一跳,驟來的狂喜像旋風般吹襲得她腦筋一片空白,嫁給他?多美好的言語,幸福的未來好似已在她手中跳躍,只要她用力一握,只要她……
驀然年邁奶奶、老耆爹爹的臉龐掠過腦海,這是她的親人,血脈相連的至親之人,她捨得下他們嗎?
「小仙,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是過分了點兒。要你就此離鄉背井,與親人永不再見,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所以我不勉強你,我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考慮、想辦法。
而且你放心,我絕不會默不吭聲帶你走的,若你願意嫁給我,一定會當面和老太君提親,正大光明來迎娶你。」
這是他男子漢的承諾,為了他今生惟一的至愛。
「嗯!」她輕聲呢喃,傾身埋進他懷裡。世事古難全,人生不就是這樣一場「抉擇」的總合,只是……唉!走或留?這次的決定令人備感艱難。兩邊都是她捨不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