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遲鈍地發現,想要蔣森嚴口吐愛語,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不會,也不好意思做這種事,但他用行動表示了,關心她、擔憂她……一切都只在沉默中付出,就是不說出口,難怪未央不明白了,真是的,這兩個人也都是大傻瓜。
「未央懷孕了。」朱朱促狹地丟下一顆炸彈。
果然如願看到蔣森嚴一張青黑的臉孔瞬間轉白。
「她……未央……藥……」想不到堂堂「雷霆保全公司」的總經理也有被嚇得說不出話來的一天。
「我買給未央的不是避孕丸,只是很普通的維他命。」
「那她……」這個消息太可怕了,蔣森嚴一時還找不著他的舌頭。
「懷孕快兩個月了。」
「我的……」
「廢話,當然是你的孩子,她就在我家,你快去把她接回來吧!」朱朱好心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這個可憐的男人被嚇壞了。
「呃!好,我馬上去。」他跌跌撞撞地就想跑出去。
多虧朱朱眼明手快即時拉住他的衣袖。
「你知道我家在哪裡嗎?」
「啊!對了,你家在哪裡?」
「就在你的別墅隔壁,那棟刷著橘色油漆,外表看起來很奇怪的透天厝就是我家了。」
蔣森嚴楞了下,他知道那棟房子,想不到未央就近在咫尺,而他卻快把台灣給翻過來地找她。然而更令他驚訝的是,怎麼會有人把一棟好好的房子弄成那樣子,比鬼屋還恐怖、噁心。
「你那是什麼眼神?橘色油漆可是未央幫我刷的耶!」其實朱朱還漏說了一項,那油漆也是她在垃圾堆裡撿的,無奈撿不到白色、藍色……一些比較正常的顏色,只有黑色和橘色,你說,她能有多大的選擇?
蔣森嚴邊搖頭、邊走出去。嘖!他老婆的品味不是普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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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搖搖疼痛欲裂的腦袋,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你醒啦?」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她跟前響起。
她疑惑地抬頭,迎向對面沙發上一名耆耆老者,清晨的記憶一點一滴回籠,好像才送完朱朱去上班,她又看到了那只熟悉的手,一個多月前,莫名冒出來用藥迷昏她,將她送進蔣森嚴房裡,逼迫他們糊里糊塗地圓了房的下流胚子,今天他……老天!她這才想到自己又中計了,這回她被送到哪兒了呢?
「你是誰?居然敢綁架我,你知不知道綁架是死罪?而且我很窮,你別想勒索到半毛錢。」她先把立場表明清楚了,希望這些賊子能識相,快快放了她。
「哈哈哈——」老人發出長串的低沉笑聲,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很有趣。「你別擔心,我的名字叫『蔣修羅』,你也許沒聽過,但我是蔣森嚴的父親。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蔣森嚴的父親!」她張大嘴巴直盯著老人看,他竟然是她公公!而他卻是用這種手段請兒媳婦過門,有沒有搞錯?姓蔣的一家人腦筋都有問題了。
「你和森嚴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想不想跟我談談呢?」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點出了請她來的用意。
未央悶悶地低下頭,她對他又不熟悉,何況他是公公,又不是婆婆,同是女人還好講話,但對著一個陌生男人,一些體己話,叫她如何說得出口。
「森嚴和我並不親,所以他可能沒跟你提過我的事,不過你們倆之間發生的問題,左輔、右弼都跟我報告過了,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件秘密。」蔣修羅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吸一口,含笑的臉龐再無過去魔王般的暴戾神色。
未央疑惑地望著老人,到底是什麼秘密,重大到要用綁架的方法請她來。
「蔣氏一門其實都有一個隱藏中的身份,我們是傳說中『黑暗帝國』的守護門將,那是一個統治著光明以外,龐大黑暗產業的神秘組織,它的勢力遠比現今我們看得到的任何一個國家、財團都要大上幾千倍。只可惜在百年前,我們的祖先被—個女人所騙,遺失了帝國門戶的鑰匙,我們因而被逐出了帝國,除非找回鑰匙,否則蔣氏一門被諭令永遠不得回國。」
「『黑暗帝國』?那是不是……」掛上黑暗的名頭總令人害怕。
「你別誤會,其實我們並不作奸犯科,那只是一個隱藏在表面以下的背後帝國,我們跟大家一樣,沒有什麼不同。」蔣修羅笑了笑。「蔣家的代號是:青龍。不過我們是因為女人才被逐出帝國的,所以祖先傳下來一條家訓——永遠不得相信女人。」
「哪有這種事?」未央越聽越覺得詭異,忍不住大聲抗議。
「我年輕的時候很守家規,我不曾愛任何女人,但我還是娶了森嚴的母親,她是個出身良好的名門閨秀,很愛我、也很賢淑,可惜我那時不明白,結果……」他感傷地低下頭,聲音不由哽咽。「我的妻子發瘋自盡了,她死時還砍了森嚴一刀,想帶著兒子一起解脫。」
「啊!」未央驚叫一聲,捂著嘴,水霧瞬間蒙上眼眶。
「森嚴原本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又善良、又體貼,可是經此一變後,他就把自己的心緊緊鎖住,再也不對人敞開了。我知道他心裡的想法,他不想結婚,怕自己的妻子會步上母親的後塵,不過我還是硬叫他娶了你。在以前,蔣家門從不許平民百姓踏進來的,我們要高貴的血統,但我發覺你很堅強,你和一般養在深閨,柔弱的千金小姐是不一樣的,你有想法、有勇氣,我希望『青龍』的傳說到我這一輩就結束了,我希望我的兒子獲得幸福,所以我叫他娶你,我相信以你獨一無二的特質一定可以令森嚴再啟心扉,他會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我想再看到我的兒子笑。」老人低低地說來,聲音裡是無限的哀慟。
未央不由得傷心落淚,可憐天下父母心,但……「對不起,蔣森嚴並不愛我,所以……對不起,我們讓您失望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不停地道歉,心裡對老人有著深深的愧疚。
「不!森嚴其實是很愛你的,只是他表達感情的方法老是拐個彎,所以你察覺不到罷了。」
「他愛我?這怎麼可能?我們結婚五年,相處的日子屈指可數,他根本是不想看到我才對。」
「呵!」老人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就因為他愛你,才不能去看你。森嚴不明白,你和我去世的妻子其實是不一樣的,他一心一意只想保護你,不必受『青龍』詛咒的傷害,卻忽略了,你堅強的本性卻是有本事抵抗『青龍』威脅的。他不敢去看你,把你遠遠地放在別墅裡,派人保護著,但他卻一直沒能忘記你,在碰你之前,他過了三十年的禁慾生活,一方面他希望『青龍』的詛咒在他手上結束掉,他不要有孩子;二方面他深切地體認著,自己是個有妻子的男人,他不能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所以他始終守身如玉,直到我看不過去,對他下了春藥,設計你們圓房為止。」
老天!她不敢相信,驚訝地張大嘴巴,三十歲的處男,在台灣找條恐龍只怕都比較容易。
「森嚴就是這樣,老喜歡拐個彎表達自己的感情,其實他那一天跟你吵完後,你一走,他緊跟著就保出了馮振邦,並且買下『馮氏』所有被拍賣的產業,就等著你回去處理。」
「他……」未央紅著臉,低垂腦袋沒敢看人。真的有這個可能,蔣森嚴是愛她的?
「你化裝跟在森嚴身邊也有一段時間了,對他的個性應該有著基本的認識才對,他是那種冷酷無情的人嗎?你不妨再仔細想想。」
「老……您連我化妝的事都知道啊?」未央不好意思地吐吐小舌,這下子真是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她一個淘氣的動作,惹得蔣修羅笑開懷。
「不只我知道,森嚴也發覺了,但他一直沒拆穿你,我想他心裡也是矛盾的,他捨不得你,又不得不離開你,乾脆裝聲作啞下去了。」
真是如此嗎?未央在心裡回想著他的一言一行,姑且不論蔣森嚴對她是否有倩,他對待無關的人向來是冷漠得緊,可是他會在她面前生氣、抱怨、耍性子……這不就是他給她特別的禮物嗎?
拐個彎的表達方式。她忍不住好笑,多貼切的形容詞,蔣森嚴這種個性真是叫人又好氣、又好笑,也感到可憐,若不是童年那場意外,他應該會活得更開朗、更快樂才對,這段不為人所瞭解的歲月真是委屈他了。
未央暗自下定決心,她要敞開他的心扉,讓他重新品嚐幸福的滋味,她也想看他笑的模樣,而最重要的是,不管他多內向,多不擅於訴說真心,她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不論如何,她一定要親耳聽他說一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