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管家終於受不了,出聲打斷她的好興致。「主人不見了,您怎麼一點兒都不擔心?」
「他沒有不見啊!」大異於老人的憂心仲仲,谷月甚至沒抬頭,雙眼還是緊黏住有趣的漫畫書不放。「他只是有事出去了,等到他想回來時自然會回來的。」「可是主人身上可是帶著傷啊!」老管家好後悔當天沒能親自照顧他的寶貝主人,任由無情的夫人將他放牛吃草,萬一……嗚!想到主人可能傷重昏倒在某處無人理會,老管家已經剩沒幾根的煩惱絲又掉得更快了。
「他能自己開車出去就表示傷勢無礙啦!」歎了口氣,谷月將漫畫書一放,站起來走到老人面前。「何伯,你別擔心,辰寰都老大不小了,他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不管他年紀多大,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在我心中,他還是從前那個可愛的小主人。」不曾生兒育女的人如何能瞭解這種類似為人父母的心情?
谷月摸摸鼻子,實在不好意思告訴老人,司辰寰既然健康到可以跟她求愛,想必要他去打拳擊都不成問題。那麼勇猛的男人,不過離家三天,有啥兒好不放心的?「何伯,我跟你保證,辰寰絕對絕對一點事兒都沒有,他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的,你就別操心了好嗎?」
「怎麼可能不操心?想想我可憐的主人……」
砰!一陣猛烈的撞門聲打斷了老管家的悲涼控訴。
「發生什麼事了?」谷月好奇地探出頭觀看。
一條頒長的身影電閃般地迅速衝進屋內。「立刻集合別墅裡所有警衛。」那是個年約二十、高瘦冷峻的男人。
「少爺!」老管家也被他嚇了一跳。
谷月楞楞地看著他。從沒見過這樣渾身帶著寒氣的男人,老管家稱呼他「少爺」,難不成他就是司辰寰的養子任千矢?
怎麼回事?她記得司辰寰說過,任千矢出生於南美某恐怖組織,七、八歲就跟著游擊隊四處打仗,視人命如草芥,他的冷酷與狠戾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直到十年前,他意外受傷、為游擊隊所拋棄,是司辰寰救了他,並將他帶在身邊、讓他接受文明教育;他從此敬司辰寰如父,發誓以生命回報司辰寰的救命大恩。偏偏司辰寰對於任千矢的認真萬分不以為然,便開玩笑地收他為養子,並發表聲明,除非他學會了「人生以遊樂為目的」,否則不准他跟在自己身邊,省得他動不動就為人擋槍、挨刀的,麻煩透頂。
而這樣的人居然會緊張驚訝,莫非發生什麼大事了?
谷月好奇地走出門外,滿地的血紅映入眼簾。「啊……啊啊……」她雙腳一軟,面色慘白得像要昏過去。
「夫人!」任千矢一個箭步衝過來將她扶回屋內。司辰寰雖已收他為養子,但他自認承擔不起,因此人前人後仍然喚司辰寰為「主人」,而他的妻子自然就是「夫人」了。老管家也把頭往外一探。「天哪!」居然……不知是誰如此殘忍,竟將十來只小貓開膛破肚丟在別墅門口,太可怕了!
「夫人。」任千矢迅速為谷月倒來一杯白蘭地。「你先喝一口壓壓驚。」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谷月既已嫁予司辰寰為妻,她的安危便成了他的責任。
一股酒味竄入鼻端,谷月忍不住別開臉。「對不起,我不能喝酒,會過敏。」「那我去換杯水來。」任千矢才轉身,老管家便一手接過了杯子。
「服侍夫人的事由我來吧!請少爺處理外頭那些東西。」把貓殺死丟在別墅門口一定有原因,只怕其中另藏玄機,這問題老管家可解決不了,只得麻煩任千矢了。「庭院裡不是有隱藏式攝影機嗎?調出來看看,也許可以知道是誰搞的鬼。」谷月半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提著建議。
「恐怕沒多大用處。」任千矢搖搖頭。「停電的時候,攝影機也會停止作用,拍不到什麼線索的。」當初設計別墅保全系統時沒注意到這個缺失,他決定兩日內將它們全數改進。
「可是今天沒停電啊!」剛才她趴在沙發上看漫畫時,還吹著冷氣呢!如果停電了,冷氣是如何動作的?
「今天有停電,夫人。」老管家為她倒來一杯溫開水。
谷月喝下一口溫水,撫平紊亂的心跳。「什麼時候停的?我覺得冷氣一直有在運轉,沒停過啊!」
「那是因為別墅裡有自動發電機,足以供應屋內所有用電,但屋外就顧不到了,這是保全方面的死角。」
任千矢為她解惑。
「原來如此。」谷月領首,表示瞭解。「可即便如此,別墅裡仍有兩班警衛在交叉巡邏著,是什麼樣的人竟能突破防線干下此種惡作劇?」
「我會查清楚的。」任千矢用力握緊拳頭。
老管家忽地雙眼發亮,有些興奮地問:「那我們是不是要通知主人?他已經在外頭玩這麼久,也該玩夠了。」老早就想動用帝國的力量去尋找司辰寰了,只是怕理由不夠充分,目前坐鎮帝國裡的「皇帝」不會批准,而如今的死貓事件正好給了他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拉回玩瘋的主人。
任千矢回頭賞了他一記冷然的瞪視。任誰都曉得司辰寰在結婚典禮過後,立刻棄新婚妻子於不顧,出任務去了。
一個多月下來,他待在家裡的時間屈指可數;如今人人都在猜,這段閃電式婚姻能夠維持多久?坊間甚至有人以此下注,賭花花公子司辰夷絕耐不住僅守一妻的日子,他和谷月這段婚姻包管熬不過三個月。
現下連家裡的管家都當著新夫人的面,提起離家出走的司辰寰的荒唐遊樂,這不是故意給人難堪嗎?
接到暗示,老管家立刻噤聲不語。
谷月卻渾然不察他二人間的暗潮洶湧,只是疑惑於突來的靜默。「怎麼不說了?」任千矢和老管家面面相覷。
半晌,還是老管家主動出來送死。「夫人,您……
我想主人只是一時事兒忙,他絕對不是去花天酒地,所以……您別難過,我們……」谷月哈哈大笑,打斷老管家的解釋。「敢情你們是在顧慮我的感受啊?不必的,辰寰的風流花心又不是第一天才有的,我不會在意的。」
任千矢和老管家同聲一歎,他們夫人的神經之大條,真足以令兩名為她操足心的人捶胸扼腕而死。
「你們別想那麼多,其實我很信任司辰寰的,他為人雖狂妄自大,卻有其分寸,我相信他不會故意做出一些傷人心的事的。」她說著,眉眼間閃爍著動人的柔光,剎那間明亮了她不甚嬌艷的面容。「你們想做什麼就儘管放手去做吧!」她有把握司辰寰並非一般的浪蕩子,他是太聰明,又過得太如意了;凡事只費他五成力便能達成,他又何須用上十分心呢?
司辰寰非常懂得過生活,他從不虧待自己;就這樣的人生觀而言,她與他其實是相同的,只不過她講求的是心靈上的安適,而他專愛尋求外在的刺激。因此初開始時,她與他之間難免摩擦頻頻。
但不論如何,他們都認定自由得奠基在不傷人的情況下,而這便是一種體貼了!試問一個時時心懷體貼的人,又怎會任性妄為去傷人呢?不會的。因此她對他付出了全部的信任。
谷月這短短的幾句話全面扭轉了老管家和任千矢對她的印象。從來也沒人看好這沒神經,又不漂亮的新夫人,大夥兒都以為她是使了什麼手段才騙得司辰寰允下婚姻。所以婚禮一結束,司辰寰便迫不及待開溜了;而她也在達成目的後,對於司辰寰的一切作為不聞不問。
可今日一看,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她有她的美,不在表面,是在那顆寬宏大量的心,徹底接受了司辰寰所有的優缺點。
光憑這一點她就足以匹配司辰寰了,更逞論她一身和煦如風的淡然氣質,不忮不求、清柔雅致,跟輕狂霸道的司辰寰簡直是天生一對。
老管家和任千矢對視一眼,心中隱隱有了決定——倘若司辰寰還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的寶貝,他們會讓他瞭解的。
司辰寰一接到老管家的電話,立刻從台北一路飆車下嘉義,中途不曾延遲半分鐘。其實早在兩天前他就好想回家了,那個氣死人的女人總在不該出現時浮影於他的心坎,害他不管上哪兒玩樂都無法暢然快意,甚至連最刺激的高空彈跳也不能將她逐出他腦海,簡直快要把他給煩死了!
可他又拉不下那個臉自個兒回來,正好老管家藉助帝國聯絡網找到他,向他發出求救訊息,給了他一個再美好不過的返家借口。
開了一天的車,當他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一點,隱下一個呵欠,身子其實已疲乏至極,但他的精神卻始終處在亢奮的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