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習於縱情酒色,豈有讓到嘴的肉給跑了的道理;一想起這事兒,他的胸口總腫脹得難受。
「我相信小四。」丁戒灝驀地說。
「小四?」朱熹康一愣,不懂他何出此言,過了半晌,腦海中卻隱隱約約飛掠一道嬌俏的身影。「小女娃兒?」
「是。」丁戒灝笑答。
「你怎會突然提到她,本王記得……」朱熹康腦中不斷地回憶,突地腦中閃過各個畫面……
「當年玉茶莊被抄家,小四從此下落不明,小四她……」不會的,不會是真的,她……會是玉琬琰嗎?
「琬琰便是小四,小四便是琬琰。」丁戒灝挑明了講。
朱熹康滑落於紅木椅上,雙眼瞪大如銅鈴,驀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她就是小四的?」
他早知道小四這女娃兒長大後,必當出落得姿容無雙、無儔,卻沒想到她可以出落得玉色惑人,讓他找不到小四的影子。
小四……那位嬌蠻矜傲的小女娃兒……
「瞧瞧本王對她做了什麼事?」他倏然起身,連忙快步走出書房。
丁戒灝緊跟在他的身後,穿過長廊,走過前院,一位奴僕迎面疾走而來。
「王爺,夫人不見了!」
朱熹康一聽,勃然大怒,出聲喝斥著:
「夫人病得那麼重,怎麼可能不見了!?」
丁戒灝也十分震驚地瞅了朱熹康一眼,心想她已病入膏肓,就連下床都得有人攙扶,怎麼可能一人走動……
除非……
朱熹康回眸望著丁戒灝,心裡泛起一圈又一圈的驚懼。
「傳令下去,命府內所有侍從全出城府尋找,一片地、一片地給本王搜,若找不到人,就不用回來了!」
朱熹康異常驚慌地下令著,神色悸慄悚懼。
「仲秋,咱們也出府去找吧!」丁戒灝一時心急,喊出朱熹康的小名。
☆ ☆ ☆
風雪片片吹落在玉琬琰單薄僅著一件外衣的身子上,小步蹣跚地一步一趑趄;時節處於隆冬,風雪漫天,酷寒難耐,還不時下著雨,弄得滿地冰雪夾泥濘,走起來步步艱難。
玉琬琰抬起頭望著漫天風雪,天色灰暗難辨,令人分不清現下是什麼時辰,只能漫無目的地走,走回她夢中的杭州。
「小姑娘,怎會一個人在這兒走呢?」她的身後突傳淫穢的男聲。
玉琬琰緩慢地轉過身,小臉上早已凍成一片青白,襯著一身白衣,更顯得楚楚可憐。
「小姑娘?」兩名大男人緩步地走向她。
玉琬琰直覺要閃身,可身子早已搖搖欲墜,豈還有餘力讓她逃離。
她瞇起清麗的水眸,捲翹的眼睫早已凍成冰狀,她只能艱辛地注視前方,免得讓漫天風雪,凍結了她的神智。
其中一名男人快步地走向王琬琰,她奮力地往旁邊一閃,原本打算蹬地一躍,卻突地意識到,她早已讓朱熹康給廢了功夫。
身子一軟,嬌軀跌入雪地裡,那兩名男子便乘虛而入,壓著她的身子,正打算將她押到一邊去非禮她。
「不要……」玉琬琰用盡全身的力量嘶喊著,卻只能發出如蚊鳴般的聲音,嬌弱的身子就連掙扎……也無力……
眼看著自個兒被抬進一旁的民舍中,眼看著男人在撕扯著自個兒的衣裳而無能為力,眼看著自個兒的清白即將毀於一日而無力阻止……
她緊緊地閉上眼眸,在心中低喊著。
她寧可一死,也不願失去清白,她要朱熹康知道,她的男人只有他……再無其他人了……
腦中尚在轟轟作響,身上的重物霎時不見,她虛弱地睜開眼,才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腮,模糊了眼前的事物,也模糊了自己的生命……
一片白霧朦朧中,她似乎又聽到了朱熹康囂狂的怒吼聲,像是雷聲一般打在她的身側。
「我是清白的……」玉琬琰喃喃自語著,像是說給自己聽,也像是告知眼前的男人一般……
意識逐漸模糊之際,玉琬琰感覺自個兒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一個會小心呵護她的懷抱裡。
耳邊傳來朱熹康暴怒卻又帶著歉意的低啞嗓音,在她的耳際柔情地說著:「是本王誤解你了。」
這一切似夢似真,讓玉琬琰搞不清楚,但是,這溫厚的胸懷溫暖了她的心頭,讓她緊緊地偎向他,偎向願意疼惜她的懷抱裡。
這樣就夠,儘管還沒替爹報仇,這一生……已足夠……
看著玉琬琰方偎向他的身子驀地一軟,像是失去了意識,朱熹康顧不得一切高喊著:「快,備馬!」
在陷雪連天的大地上,朱熹康第一次如此地厭惡自己……
☆ ☆ ☆
一連幾天下來,朱熹康已經無心再顧及謀反之事,只是靜靜地陪在玉琬琰的身邊,等待她甦醒過來。
他的大手輕觸著她依舊蒼白的小臉,沿著她的眉眼滑向發紫的唇瓣,繾綣不捨地來回摩挲。
輕觸著她枯瘦如柴的身子,他不禁心酸,幽黑的眼瞳洩露出他不善表達的疼惜與憐愛。
猶記得她方到蘇州時,仍是一副生龍活虎、倔漠矜傲的模樣;怎地,彷彿才過了幾天,她便瘦成這副教人心疼的模樣,教他直責怪自己,怎會任由自己瀟灑慣了的性子傷得她這麼深?
他該怎麼辦?
大哥來函通知他,車軔已率領宮內十二支錦衣衛,外加城外武裝錦衣衛,準備將他一網打盡,無以逃出生天。
他該逃的,怎能還待在這裡;若是真被逮著了,怕是十顆人頭都不及抵罪;這是他當初選擇的路,他從沒後悔,也不曾後悔,只是……
現下不同了,他的身邊多了一個累贅,多了一個甜蜜的累贅,他必須將所有的一切都以她為前提。
可是她還未醒來,他要如何對她說起?
若是一開頭便對她說,他是她的仲秋哥哥,那一個她願意以身相許的仲秋哥哥,她會有何反應呢?
朱熹康的大手停了下來,唇瓣不覺地迸出一抹莞爾的笑。
想不到當年一句無心的話,倒讓這一切都成了真,這多舛的命運,真教人費疑猜。
該留下她,還是該送她回杭州?
這問題讓他沉吟許久,卻依舊尋不到答案。
留下她,徒會讓她陪著他顛沛流離、吃苦受罪;送她走,卻會讓他心生不捨、寂寞無息。
況且,她還不一定願意陪著他呢!他又何苦想著這煩人的問題,煩得自己心力交瘁。
他望著她好半晌,突地發現手下的玉琬琰眼睫動了動,緩慢地睜開清亮的水眸,讓他忍不住屏息以待她的反應。
「身子還疼嗎?」
朱熹康柔柔地揉著她頂上的髮絲,百般寵溺地說著,讓手下的玉琬琰不自然地動了一下身子。
玉琬琰不敢置信地睜著水漾眼眸盯著他,感覺這像是一場夢,一場她奢心渴望的夢。
「怎麼著,不會說話了嗎?」朱熹康笑出聲音,溫煦得像是燦陽。
「你是朱熹康?」玉琬琰疑惑地問著,小手微顫、忍不住地想觸摸他長滿胡的臉龐。
「本王可准了你如此直呼本王名字?」朱熹康猛地板起臉孔,瞧玉琬琰像是受了驚怕之後,又突地笑了兩聲。
玉琬琰依舊搞不清楚情況,她應當是走出陬王府了,又怎會在這裡?況且,朱熹康一直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怎可能這般與她談笑?
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小四,你這小腦袋瓜裡,又再想著什麼?」
朱熹康驀地貼近她的小臉,帶著幾抹邪氣逗著一頭霧水的她。
「你……」他怎會喊她小四?
第十章
「你……叫我什麼?」玉琬琰微顫著聲問著。
只有丁大哥知道她的小名,為何他會知道?難道……
「你是不是對丁大哥做了什麼?」她急急喊道。「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那是我身子不舒服,碰巧靠在丁大哥身上,你可別誤會他了!」
朱熹康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心中竟是如此跋扈霸氣;不過,說起來,她的性子還真是沒變。
她還是和她小時候一般,雖是高傲了些,卻願意站在別人的立場替別人著想;這也是他最讚賞她的一點。
不過,她寧可為別人辯解,卻不願意為自己多做解釋,卻讓他無端感到悵惘。
「小四,你忘了仲秋哥哥了嗎?」
她該不會只記得指腹為婚的丁戒灝,而忘了他是誰吧?
「仲秋哥哥?」玉琬琰皺緊眉頭細想著,好似真有這麼一個人……仿似靈光劃過,她登時想起——
那個最愛戲弄她的人!?
玉琬琰抬起水眸凝瞅著他一雙睥睨一世的黑眸,倒真有三分像,不過他多了成熟內斂的非凡氣勢。
朱熹康對著她難得的笑出年少時般的迷人笑容,令玉琬琰一時失了神。
「不可能!」雖然不知道自己在否認什麼,但是,她卻覺得非否定不可。
朱熹康不置可否地笑了兩聲,起身自一旁的櫃子裡頭,拿出一盒神秘的木盒子,捧到玉琬琰的面前。
他故作神秘地望了她一眼,再打開木盒子拿出一塊玉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