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丁戒灝頭一次以眼直視著朱熹康。
「怎麼著,你也學會如何拂逆本王了?」他的聲音帶著濃濃自嘲的笑意,冷鷙的俊顏上卻散出肅殺之氣。
他很清楚,自從將玉琬琰接到蘇州之後,灝戒便愈顯得古怪,他不及細想這裡頭的真相,現在卻讓他碰見了……
「灝戒不敢。」丁戒灝張起一雙黑眸無懼地直視著朱熹康。「王爺對灝戒恩同再造,灝戒不敢忘,可是……王爺不該如此對待夫人。」
「本王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開口了?」朱熹康瞇起冷峻的黑眸直視著他,胸口不斷地起伏,他得費盡全身的力量控制自己,才能阻止自己想要將他倆拉開的衝動。
「我……」
「你倒是對她挺用心的。」朱熹康的黑眸盛滿怒意,嘴角卻極不自然地揚起,反勾勒出迷人的丰采。
他的黑眸直望著玉琬琰的小手,直盯著她用盡力氣地貼在丁戒灝的懷裡,像是不在意他的存在,當著他的面光明正大地偷漢子。
「王爺,夫人的身子……」丁戒灝聽出他語中的意思,急急辯道。
「你很清楚她的身子?」詭邪的笑凝滯在他迷人的唇邊,高大的身子也隨之一僵。
「不……」丁戒灝急急讓玉琬琰躺下,遠離自己的觸碰。
「何妨?」朱熹康冷冷地撇了撇嘴,黑眸直盯著虛弱的玉琬琰。「若是你想要她,告知本王一聲,本王不會吝惜於你。畢竟……你是本王最忠心的侍從,賜你一個侍妾,倒也不為過。」
玉琬琰聞言身子微顫,愀然變色,一顆心揪得死緊,卻只能無力地合上雙眼,不再看他無情的俊顏。
「戒灝無二心,只是擔憂夫人身子,王爺切勿誤解。」
聽到丁戒灝話語中皆藏著對她濃濃的關切,他不禁得咬緊牙關,才能不讓怒氣宣洩而出。「本王倒是不擔心你的忠心。」
他凝睇著一直緊閉著雙眼的玉琬琰半晌,突地言道:「本王擔憂的是她勾引了你,亂了你的心神。」
就像她這般無常地擾亂了他的心……
☆ ☆ ☆
「王爺……」丁戒灝現下總算明白,他想幫玉琬琰,卻反而幫了倒忙。
「她都敢當著本王的面,無視於本王的存在,公然勾引皇上,還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他的話語凌厲且傷人,冷漠得不帶半點情感,像是在敘述一個不關他的事實,邪肅而矜冷。
「王爺,你怎能……」丁戒灝咬牙切齒,以下犯上的怒斥著,卻硬生生地被玉琬琰給打斷。
「丁大哥,你又何苦再同他說什麼呢?」玉琬琰嗚咽著聲音,哀絕地響起。
「既然已將我定罪,我再多說什麼都是枉然;所以……你也不用再替我辯解,就讓他定了我的罪吧!」
她不想再聽到他蔑視而淒冷的話語,她寧可他處置了她,也不願再多聽一句傷她致死的冷酷話語。
「瞧,她都認罪了,不是嗎?」朱熹康瞇起殘虐的黑眸直視著她,漠視心中那股翻天覆地的情愫。
他知道那一日,自個兒下手是重了一點,原本今兒個是來瞧瞧她的身子是否好些,孰知,竟讓他瞧見這情景,要他情何以堪?
要他如何安頓這些日子來的思念和妒意,如何撫慰他亟欲見她、亟欲剖心置腹的想念?
她可知道他是如何的想念她?如何的思念著她的粲笑如花、倔漠冷淡,甚而還想原諒她所做的事,而她……
竟是如此待他?
「我是認罪了,不知王爺要如何處置我?」玉琬琰努力地撐起身子,兩鬢冷汗直冒,明眼人一瞧,便知她是在逞強。
逞強?好,本王便順了你的意!
既然她都不想活了,他又何苦擔憂她的身子;倒不如讓她消失在眼前,免得往後再受她折磨。
「本王命你即時出宮。」朱熹康扯起冷絕殘酷的笑,邪鷙森峻的黑眸微瞇,怒視著她的反應。
她既然如此不受教,他也不再多費心思馴服她了;逐她出城,隨她往哪兒走,他不再多管。
玉琬琰怔忡地望著他不帶情感的眸子,一顆心酸澀得幾欲死去;原來連死在這清心閣裡也算是奢求,竟也是一種奢想、是癡人說夢。
玉琬琰掙扎著起身,卻又虛弱地倒臥在床榻上。
「王爺,千萬不可!」丁戒灝見著這情景,急如星火地喊道。
「隨她的意思,本王絕不再強留!」朱熹康一說完,甩著被風雪沾濕的袍子,便再次走入漫天風雪中。
他的意思是說……他膩了嗎?他不要她了嗎?
玉琬琰倒在床榻上,全身酸軟得無力爬起,心底像是破了個洞,愛意肆流而盡,卻重填上他無情的話語。
她又何苦自取其辱?他都開口了不是嗎?
紅顏邀寵,色衰愛弛,這道理她早該明白的……早該明白的,不是嗎?
「丁大哥……小四……想回杭州……」玉琬琰氣若游絲,神色恍惚,一字一句,腸斷神摧!
再嘔出了一口血……管他風雪成災、路途遙遠,她一定要回到杭州,縱使魂飛魄散也要飛回杭州,再瞧一點杏花如雨落的杭州……
第九章
幾日後——
「王爺,夫人的情況愈來愈差,得趕緊差人診治。」丁戒灝打開書房的門,急急地稟報。
「她還沒死嗎?」朱熹康放下手中的卷宗,冷冷地道。
他的大手緊握成拳,緊擁著坐於他身旁的楚瑩兒,心卻止不了地不停狂跳,像是擔憂著什麼。
他厭惡這種感覺,厭惡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挑動他的情緒,更厭惡她對他的不忠和拂逆。
「王爺!」
丁戒灝不敢相信朱熹康竟會說出這種話來。
「她若是死了……便將屍首丟出城外隨處掩埋。」一說到她死……他的心竟像是脫了韁似的馬兒般劇烈怦跳。一想到她可能會死,他更是驚懼得無以形容內心的恐慌和悚慄。
「王爺!」丁戒灝不死心地喊著。
「丁戒灝,你逾矩了!」他的嗓音低啞冷淡,帶著無頭緒的不耐煩。
丁戒灝一愣,朱熹康從不曾在別人面前喊出他的原名、原姓,這……是否代表著他心底也掛念著玉琬琰?
「該死的奴才,你沒聽懂王爺的話嗎?」楚瑩兒恃寵而驕地嗔道。「不過是個小小賤妾,何以擾了王爺批閱的興致?」
像欲罷不能般,楚瑩兒絲毫沒留意朱熹康益發黯沉的俊顏,繼續說道:「教那賤妾要死就早點死,別老死佔著清心閣不走!」
近日來,因為那賤妾老是無病呻吟,搞壞了王爺同她歡愉的興致,教她一想起來就有氣;況且,她一直處心積慮地想入主清心閣,卻無奈朱熹康不允,她也只能乾瞪眼。若是那賤妾走了,王爺必會讓她入主清心閣,名正言順地成了陬王府的女主子。
她想得簡單,嘴上也罵得快活,卻沒發現朱熹康正冷冷地注視著她。
「你以為你是誰?」朱熹康倏地以雙手擒住她的細緻頸項,雙眸詭邪仿似鬼魅般噬人。
「王爺?」他突來的舉動令楚瑩兒嚇得失魂,殷紅嘴唇說不出話來。
而一旁的丁戒灝更不懂得,眼前的一切是怎地一回事。
「誰准許你開口、閉口稱本王的侍妾為賤妾?」朱熹康沈著一張俊臉,吐息如魔。
確實,他是極心煩於玉琬琰,可這不代表他可以允許別人如此肆無忌憚地啐罵著她。
「我……」楚瑩兒沒料到他會如此翻臉不認人,竟為了一個賤妾如此地待她!她忽而發出狂笑,盯著朱熹康。
「笑什麼?」朱熹康瞇起冷峻的黑眸盯著她。
「笑你的無知和愚蠢!」楚瑩兒忽而大罵。
好歹她也是關外一大美人,豈容得了自己如此委曲求全地蜷伏於他的腳下。
「過幾日你便會知曉了!」楚瑩兒洋洋得意地笑著。
朱熹康不禁加重手中的力道,淡淡地道:「本王現下就要知道。」
若是他的猜測無誤,楚瑩兒必是車軔派來的探子,專門向車軔回報著他的周邊大事,好伺機而動剷除他。
楚瑩兒呼吸困難地扭動著身子,最終吐出破碎的句子:「你別得意,車軔大人已經決定將你日前寄給他的謀反書信呈給皇上審閱,一旦罪名成立,你便罪無可赦、難逃一死,到時,你就會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愚不可及,居然為了一個賤妾,而得罪了我……」
楚瑩兒話還未說完,便已氣絕於朱熹康的手下。
這一切大致都和他猜想的一樣,只是他一直不願意相信車軔會背叛他,進而千方百計想要剷除他。
「王爺的心中還是掛念著夫人吧?」丁戒灝大膽地說著。
朱熹沈默不語地盯著他好半晌,撇了撇嘴,卻又無奈地合上,說不出一句話。
「丁戒灝對天發誓,絕對沒有毀了夫人的忠貞。」看他似有難言之隱,丁戒灝想更進一步地揣測他的心意。
「本王相信你,卻無法相信她和皇上之間實是無染。」一憶起此事,朱熹康不覺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