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氣的到底是哪一點只有他最清楚……繞了一大圈,他最氣的是自個兒!不願承認的是……不二對她果真疼惜,而她更是習慣了不二的疼惜;兩人之間壓根兒不似主子和貼侍,說是夫妻似乎還貼切些……
混蛋!管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他何必這麼氣?
可,他就是氣,氣自個兒何必多管閒事!放任她自生自滅不就得了?何必硬逼著自個兒像不二那般寵溺她?
一個是君不二,一個是君從三,他何必擺在一塊兒比較?
就像今兒個,倘若不是他說要帶她去吃香喝辣,她會那般好心地替他打傘,甚至把傘都讓給了他,儘管淋濕了自個兒都無所謂?
只要有人待她好,她便能輕易地對人推心置腹?
笨女人!難不成她只要有得吃喝便已足夠?她未免太容易被收買了吧!
然而最蠢的人卻是他……不過是聽了她的軟聲央求,他便忍不住想帶她上酒樓……這是她與生俱來的魔力,還是他變蠢了?「三少……」她一頭霧水地瞪著他。
真的犯得著這般惱火嗎?早知道會惹得他這般不快,她會乖乖地閉上嘴……不不不!她應該要更聰明一些,打一開始就別守門……
「還不回房!」他怒聲咆哮,長指指向外頭的小徑。
「是。」
微柘……嗚嗚,你到底還要多久才會回來啊?她真的摸不清楚三少的性子,更不可能知道他到底在氣惱什麼……她只知道自個兒往後的日子鐵定會很難過,說不準就算微柘回來了,她一樣沒有好日子過……
見她一臉委屈地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通往東院的小徑,他的眉頭不由得緊緊攏起,惱火地坐在一旁。
蠢女人!真是蠢得教他不知道該怎麼罵她。
天候這般凍,她居然坐在這兒等他……該不會是不二留下的規矩吧?哼!她還真是忠心,而不二更是比他知道怎麼擄獲人心……
是啊!他永遠都沒有辦法像不二那般收買到她的心。
君從三微惱地欽下深沉的黑眸,長指掠過溫熱的唇,眉擰得更緊了。
不過是一個不經意的吻,也能教他這般雀躍,他簡直是……病入膏肓、藥石罔效了。
第四章
西院書房前,一抹鬼祟的身影在梅林裡穿梭。
巧葵移動著自以為相當輕巧的腳步,悄悄來到最靠近書房的一枝梅樹後頭,緩緩地探出頭來,澄澈的水眸瞇起,直睇著裡頭看似忙碌的君從三,不由得緩緩地歎口氣。
三少今兒個早上,真的命人送早膳到她房裡……
感覺挺好的,可是有點怪,因為她是替主子分憂解勞的貼侍,而不是需要人服侍的主子。
雖說二少以往也曾命人這般伺候過她,可那時她覺得新鮮,壓根兒不覺得有何不妥;然,三少現下這般待她,便教她如坐針氈般地難受。
可,要她再去問他,有沒有什麼事幫得上忙,她又開不了口……
她怕自個兒口拙,一不注意又惹得他發怒,可若是她什麼都不說,難不成真要讓情況惡化下去?
罷了!認錯吧,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只要她大聲認錯,三少沒有不原諒她的道理……可,三少似乎心情不佳,這時候進去,會不會有幾分自投羅網的意味?
嗚嗚……她該怎麼辦才好?
她舉棋不定地把臉靠在樹幹上,額頭輕輕地撞著樹幹,煩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來這兒幹嘛?」
突地,她從眼前這一株梅樹跳到後頭的梅樹旁,頭一次發覺自個兒的輕功好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再抬眼,見著來者不是君從三,她不禁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末華,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就說嘛,聲音不太一樣……可,八成是被三少嚇慣了,害得她只要身旁有人喚她,便會受到驚嚇。
「我才教你嚇了一跳哩,沒事撞樹作啥?」他沒好氣地問。
「呃……」
她乾笑幾聲掩飾窘態。
總不能同他說,其實她是因為三少的關係,才會這般失常吧……
末華見她穿得單薄,立即脫下身上的襖子。「天候這般凍,你好歹也穿件襖子再出來吧。」
「我忘了。」總不能說她是因為愈想愈氣,所以忘了抓件襖子便往外跑吧?
難怪她老覺得天候凍得令她有點頭昏腦脹,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根本就沒睡飽……只睡了兩個時辰,對她而言確實是不夠的。
誰要三少昨兒個說了那一席話教她難得沮喪地睡不著,一大早又差人送來早膳,她扒了兩口菜便氣得丟下筷子,隨即晃到這兒來……
「這事兒也能忘?」
他不禁輕笑出聲,大手覆上她的頭。
「哎喲!你別老當我是娃兒,我不過是一時忘了。」啐!她夠大了,別老是當她是娃兒玩她的發。
「一時忘了就是個娃兒。」他繼續戲弄她,甚至把她的發給弄亂。
「末華!」
她不禁嬌嗔著。
天曉得每天光是要照料這頭長髮就夠她忙的了!他居然如此狠心地弄亂她的發……微柘又不在,要她再弄一回,她肯定會氣得剪髮。
「哈哈哈……」
「哎喲!」很過分耶,怎會有這樣子的人啦?
若不是看在他也算是自個兒的師兄,她老早一拳打飛他。
「是誰?在那兒吵什麼?」
幾乎可以震天撼地的吼聲傳來,兩人同時往一旁探去,果真見著君從三一臉陰鷙地瞪著他們。
末華自動退開一步,弓著身子逃離現場,留下被嚇傻的巧葵百口莫辯地站在梅樹旁。
「呃,三少……」
呵呵、呵呵……她要說什麼才好?
「瞧瞧你把自個兒弄成什麼鬼樣子!」
他厲聲咆哮。
「嗄?」她攢眉往下一探,瞧見末華的襖子半掛在她身上,一半則滑落在地;而她好不容易梳理好的發……肯定像個鳥巢,她可以想像自個兒現下是什麼鬼樣子。
「你還杵在那裡作啥?」
聞言,她隨即快步地跑進書房。
「是誰讓你進來的?」
見她踏進書房,他的火氣更加熾盛。
一大清早跑到他的窗前打情罵俏,還讓末華將她的發給弄亂了……他怎不知道他倆有這般好交情?
是不是不二那傢伙不在了,所以她想要找個新目標?
「可……」三少的意思不是要她進來嗎?
「罷了、罷了,你想待下便待下,可不准你再吵我,一旦吵著我,我會立即把你轟出去!」外頭那麼凍,她怎會笨得連件襖子都沒穿?她該不會笨得連哪天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是。」總算得到允許,她可以賴在這兒了。
儘管什麼都不做,但好歹她也跟在主子身旁,這麼一來應該就不算是偷懶吧;而且,她也不用再絞盡腦汁思忖著要怎麼混進書房。
君從三抬眼探向她緊抓著襖子的手,微惱地擰起眉。「裡頭有火盆,你還不趕緊脫掉那件髒襖子!」
不過是件破襖子,犯得著抓得這般緊嗎?怕凍的話,她不會湊過來一些嗎?
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蠢到這種地步……
「是。」
乖乖脫下末華的襖子,可她並沒有湊近他一些。
乖乖地坐在一旁也算盡了責任吧?以往二少都會要她乖乖坐在一旁,現下如法炮製,也算是勉強合格了吧?
她抿著唇,臉上漾著笑意,瀲灩水眸直睇著低頭看著賬本的他;飛揚的眉、挺直的鼻、緊抿的唇……濃密如扇的長睫令他那一雙眼看起來更加深邃。
咦?三少有長得這般好看嗎?
她從來不知道三少長得一點都不比二少差呢……原來他不臭張臉、不對她大聲咆哮,便是這樣的面貌……對了!三少去收田賦時,儘管臉上沒有笑意,至少也不陰冷得嚇著人。
可他待她,卻是兇惡得緊。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見著她眉頭便蹙得緊,嫌惡的表情教她忍不住想逃。
唉……他討厭的明明是二少啊,為何連她也被拖下水了?她不記得自個兒曾經得罪過他……
「你在瞧什麼?」他突地冷聲質問。
她急忙調開視線,尷尬地笑了笑。
「沒什麼……」哎呀,她怎會瞧得出神了?
君從三冷冷地自她身上收回目光,幽深的黑眸直瞪著賬本,然而出現在眼前的卻是方纔她和末華打情罵俏的畫面,不由得低咒一聲。
「你方才在梅林裡頭晃了那麼久,到底是在作啥?」他頭也沒抬地問。
混賬!他還是忍不住地開口問了……自以為不會太介意,可天曉得他介意得連賬本都瞧不下去。
「三少,你發現了?」
她以為他應該沒有發現才是。
「別再拿你那蹩腳的功夫惹我發笑。」
她該不會蠢得以為自個兒的功夫很了得吧?所有的貼侍裡頭,就數她的功夫最差,連基本功都差的貼侍若是保護得了主子,天空大概會下紅雨吧?
「是嗎?」
她的功夫真有那般差嗎?可二少誇過她的……
她一邊想著,一邊解開綁著頭髮的細繩,以纖指梳理著打結的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