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的感覺淡不了……」沉默了半晌,他才啞聲道。
倘若只是想要修補破損的男人自尊心,他似乎犯不著這麼大費周章,更不需要在她生病時如此地惴惴不安。
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麼在乎過,但是她絲毫不在意,或許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他到底在不在乎她,或許是因為她的心裡早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但若真是如此,當初她何必又要招惹他?
而他……對於這種得不到的女人,又何必這麼耿耿於懷?
全都亂了!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那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你該不會以為你把這些事情告訴我之後,我也要跟著分擔你的情緒吧?」她昏昏欲睡地說,整個人窩進被子裡。「你喜不喜歡我,是你的事,我不一定要回應,但是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天涯何處無芳草,不需單戀我這一枝快要衰老的花!」
唉,多不願意承認,但是年紀慢慢大了倒也是事實;可沒有戀愛的感覺,要她談戀愛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就如同要她莫名其妙接受年紀大就要結婚的事一樣,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清楚為什麼年紀大就要結婚?
男大當娶,女大當嫁,但到底是為何而娶?為何而嫁?傳宗接代、延續血脈嗎?換句話說,女人的價值就等於是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嗎?
「至少你要給我機會嘗試,倘若真的打不動你的心時,我自然不會再糾纏。」他愈說愈無力……要他怎麼有力啊?光是聽她這種說法,他的心都已經涼了一大半,可是卻又不甘心都還沒嘗試就讓她宣告失敗。
「唉,你能有什麼方法打動我?還不是送貼心小禮物,要不然就是送花!」她都會背了,「再不然就是帶我外出度假……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要什麼,只是逕自把你想要奉獻的丟給我,也沒想想是否對我造成困擾!別老是用自個兒的心思去揣測別人的想法,你根本不是我,你又怎麼會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又怎麼知道什麼東西才能夠打動我?」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可以打動她,更遑論是他?
不行了,她快要睡著了,不能再把這頭狼放在這裡增加危險!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他沒好氣地道。
「還要我講?那不是太無趣了?」她轉過身,對他揮了揮手。「你走吧!我要睡覺了。」
「我待在這裡有什麼關係?你以為我會對一個生病的人做什麼嗎?」他擔心都來不及了,有可能染指她嗎?她未免把他想得太卑劣了些?
「這種事很難說,但是麻煩你體諒一個生病的人,總是容易胡思亂想,所以你出去好嗎?」她微張開沉重的眼皮,斜睨著他懊惱的俊臉,不知為何又想笑了。「出去,我要睡覺。」
她會不會是哪裡出問題了?為什麼把他逗得快要翻臉時,總覺得心底就會竄起一絲絲的喜悅?
尚行書不語,突地抬手撫上她冒汗的額。
「你做什麼?」她緊張地往後退,覺得身體十分難受,生氣地怒瞪著他。
「我看你的燒有沒有退一點啊。」連想要確定她的體溫都不行嗎?用不著把對他的厭惡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有耳溫槍啊!」她連忙用手拍額頭,彷彿要拍掉那溫熱的觸感,
太可惡了,居然趁她不備撫上她的額頭……要是她再不把他趕出去,天曉得她待會兒睡著時,他的手會爬上何處?
「算了,你在這邊睡覺,我到外面客廳睡。」他關了燈,起身往外走。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居然讓她糟蹋到這種地步了,他還在擔心她,能不能別這麼窩囊啊?
「你待在外面還不是一樣!」她氣喘吁吁地吼著。
「就算我走了也一樣,因為我有鑰匙。」他也沒好氣地從客廳裡吼回來。
犯不著防到這種地步吧?
文沛含爬起床,原本是打算要斬草除根,硬把他趕出去,然而她全身酸痛無力,只好無奈地躺回床上,算了,諒他也不敢對她胡來,她累壞了!
文沛含拉高被子,把全身裹得緊緊的,挪了個較舒服的位置,準備放任睡魔侵襲,她卻發現睡意居然消退了一大半,又翻了翻身,突然發現很靜,靜到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她又翻了翻身,睇著門縫滲進的光線。
他是怕吵到她嗎?連電視都沒開,他一個人待在客廳裡做什麼?該不會是真的睡了吧!如果沒睡的話,不是很無聊嗎?
文沛含突然發現自己也真是無聊,幹嘛管他在做什麼,只要他別摸黑踏進她的房間,他別放火燒房子,其餘的她不會管。
她又翻過身,任由沉重的身子蜷縮在被子裡,等著藥效開始生效,等著身上的病痛慢慢消除,但是她等了很久……到底是多久,她不太清楚,但是她覺得已經夠久了,痛苦依然沒有解除,身上甚至開始冒出熱汗,而且這個房間太暗、太靜了,他幹嘛要幫她關燈?
文沛含張開眼,卻只看得見客廳滲進來的微弱光線,在光線照射不到的角落裡,彷彿聚集了一群肉眼看不見的鬼魅,正等著她昏睡的那一刻侵襲她!她討厭這種感覺,她不喜歡這種怪異的感覺。
文沛含覺得黑暗無止境地蔓延,彷彿要將她封入寂靜的空間,彷彿這個世界要將她遺棄一般,很暗,她快要被這種黑暗無聲的空間壓到窒息了,一種不安的感覺令她害怕,她遏止不住這種無形的恐懼。
「尚總經理……」他應該還在外頭吧!
但不知道是因為聲音太小,還是因為那扇門的隔音效果太好,抑或者是在外頭的他早已經睡死了,她忍不住地生氣起來。
「尚行書,你不是說要照顧我嗎?既然要照顧我的話,你就不要把門關上,你就應該要到裡頭來啊,要不然我發燒了,你又怎麼會知道?」這是哪門子的照顧?虛應她也不要搞得這麼離譜好嗎?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了,尚行書開了燈,沒好氣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現在到底是想要如何?要他出去的是她,可現在要他來的也是她?
「你不是怕我對你意圖不軌嗎?」
「反正如你所說,就算我趕你走,你一樣有鑰匙可以進來,我再怎麼防你,只要你還在這房子裡,我一旦睡著之後就再也防不了,既然如此,你倒不如進來裡頭照顧我算了,反正你很想要關心我嘛,對不對?」她當然知道自個兒是前後矛盾又強詞奪理,但那又如何?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又沒逼他非要聽話不可。
況且,她自己也要負上一點風險,不是嗎?但是說真的,當燈光乍現的那一瞬間,她的不安消失了,而看到人……讓她安心多了,儘管她看到的是她極不願見到的人。
「你……」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我要睡了,你隨便窩著。」有其他人存在,有她之外的氣息存在,讓她安心多了,壓迫的緊張感稍稍消除了一些,睡意也跟著濃了些。
「喂!」他哭笑不得地睇著床上的她,真不知道是要掐死她,還是緊緊地擁抱她;他簡直快要被她搞瘋了,但是承蒙她願意喊他,他是不是要感恩呢?至少他又跨進了這一扇門,而且她頭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儘管是連名帶姓!
***
「嗚嗚……」
夜深人靜,尚行書自不安穩的睡夢中聽見一道啜泣般的低鳴聲,他直覺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梭巡著四周。
這是什麼聲音?
尚行書窩在床邊一隅,睡得他全身酸痛不已,但一聽及這不斷傳來的詭異聲音,他不由得開始尋找聲音的出處。
「嗚……」
難道是……疑慮漸生,他一轉身,果然看見躺在床上的文沛含緊蹙著眉頭,彷彿睡得極不安穩,做了惡夢似的,雙手緊抓著被子,全身不住地發抖。
「沛含?」他坐上床沿,輕輕地搖著她。
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夢,怎麼會睡得如此痛苦?還是因為發燒的關係?
「好冷……」
他的手才碰上她的肩,她隨即抓住他的手,不由分說地將他拖入自個兒的懷裡。
「沛含,你是怎麼了?」他沒有推開她,只是不解她身上為何仍有如此嚇人的高溫。「沛含,你先放開我,我幫你量一下體溫。」
開玩笑,別以為只是小小的感冒就不在意,有的時候小感冒也可以讓人掛掉的。
「不要……」
她嚶嚀出聲,灼燙的氣息不偏不倚地吹拂在他的胸膛上,他不禁痛苦地擰緊了眉頭;因為她發燒,別說是冷氣,就連電風扇都不能開,所以他會熱是正常的,所以他脫掉上衣也是正常的,但是她把氣息吹拂在如此曖昧的地方,那就不妙了……
他發誓,他絕對不是正人君子,而且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因為受不住挑誘而犯錯,他絕對不是第一個更不是最後一個,尤其在他懷裡的又是他極想要得到的女人,理智會離他愈來愈遠是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