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由得劇烈跳動,她提起勇氣問道:「尋大人,你為什麼要對奴……對我這麼好?」
她長這麼大,除了夫人和小姐,沒有半個人願意待她這麼好,仿似一種不求回報的疼惜。
「你覺得我對你很好?」
不過送了幾件襖子,帶著她逛街坊,這樣子便算是對她好嗎?她未免要求得太少,也太容易滿足了。
只是,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否則依他的性子,又豈會對一個下人掏心掏肺地給予?
不要再多想了。
「這樣子已經很好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了今天。」她感恩地說著,水眸子裡漾滿感恩之意,彷彿要她以身相許都無妨,不過礙於身份,她自然是不敢這麼想。
尋朝敦睨了她一眼,不著痕跡地歎了一口氣,「你就像是我的妹子,兄長疼惜自個兒的妹子是天經地義的,你毋需多想。進去吧!我走了。」
話落,心便狠狠地抽痛了下,讓他落荒而逃似地策馬離去。
***
裘瓶靜怔愣地望著尋朝敦離去的背影良久,直到再也見不到他的蹤影她才悵然若失地走進觀府,然而才踏進觀府,那群婢女隨即又圍了上來。
她知道她們又打算欺負她,果然她們一開口便道:「不要臉的賤人,居然真厚著臉皮與尋大人一同出遊?」
「那還不打緊,最重要的是……你說,你這個不要臉的醜妖精到底對二少爺做了什麼,居然讓他願意娶你為正妻?」
仿若平地一聲雷,這消息震得裘瓶靜慌亂得不知所以。
二少爺要娶她為妻?難道是因為小姐……想著,裘瓶靜連忙拔腿便跑,不再理睬身後的冷嘲熱諷,一心只繫著自個兒的主子。
不成!二少爺要怎麼欺負她都無所謂,但是她絕對不允許他再欺負小姐!
第四章
「二少爺,你瘋了不成,你居然打算娶我妻?」
裘瓶靜奔進東苑,果然不出她所料,二少爺果的確又到東苑來騷擾她家小姐。而當他一見到她奔入房內,隨即對她家小姐說他打算娶她為妻,然後又像是持小雞般將她丟出房外。
「怎麼,你不願意嗎?」
觀仁偲妖詭的眸子裡透著懾人的光芒,俊美如神祇般的臉龐有駭人的邪氣,略薄的唇輕揚著,訴說著不容反駁的命令。
「我的身份怎能匹配二少爺?」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只是個陪嫁的婢女,但他居然想娶她?
他心中到底在算計些一什麼?
「我說了算。」觀仁偲森冷地道。
他要的只有那個人,除了她,他全都不要,然而為了要得到她的人,他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你根本就不愛我!」裘瓶靜怒吼著。
他為什麼非要這麼做,他知道他這麼做只會誤她一生嗎?
這對她一點都不公平!
「愛?憑你也想跟我說愛?」觀仁偲放聲大笑,又突地止住笑,滿臉戾氣地瞪視著她,大手揪著她的襟口。「你呀!只要乖乖地等著當個新嫁娘便成,其他的都不用你多管。」
她是個下人,還談什麼愛不愛的?八成是無聊的說書聽多了,才會讓她以為憑她的身份也能跟他討價還價。
「你分明是想要支開我,好讓你可以接近小姐,是不?」聽他這麼一說,裘瓶靜突地恍然大悟。
二少爺討厭她討厭得緊,絕不可能應允娶她為妻,除非是要接近小姐,不然他到底還在算計著什麼?
他太沉穩了,讓人看不出他的意圖。
「你倒是挺聰明的。」觀仁偲低聲笑著,「你猜對了!我不只是想要讓你們兩個離遠一點,將你鎖進西苑,讓你再也不能壞我的事;更要讓你家小姐厭惡你、遠離你,你說我這個法子好不好?」
他早就受夠她了,想要將她攆出觀府,但是又顧及她三番兩次阻擾他和雪梅見面,這一份「恩情」他尚未回報,否則他還真想馬上讓她離開這裡。
而眼前對她最殘忍的報復,就是讓她嫁入西苑,將她們徹底隔離,除了讓她們互相猜忌,他也更能確定季雪梅對他並非是無動於衷。
「你——」裘瓶靜一時氣結,不住的渾身發顫。「你要怎麼對待我,我都無所謂,但是你不能再接近小姐,你不能仗著以往和小姐的感情,便硬要將小姐佔為己有。你要知道,小姐已經嫁給老爺當偏房了!」
「住口!」
觀仁偲怒不可遏地將她推倒在地,目眥欲裂地瞪視著她,緊握的雙拳上頭青筋暴凸。
她明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麼,卻總是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提起!
倘若今兒個不是這樣的情況,他或許會欣賞她、讚許她的勇敢;但偏偏今日的情況,她所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只會令他更加憤恨。
「二少爺,就算你不願意面對,你還是不能忘記小姐和你的身份,你不能放肆地在她的房裡走動,我不允許你壞了小姐的名聲!」裘瓶靜急急說著,不管自個兒已摔傷了腿,玉白的膝蓋正滲出血,仍極力地勸著觀仁偲。「你這樣會害小姐讓府內下人欺凌的。」
「誰敢說本少爺的事?誰敢碎嘴,就給我滾出觀府!」他暴喝一聲,利眸直瞅著她的水眸。「你最好給我閉上你的嘴,不要逼我動手。」
觀仁偲緊咬牙根,俊美的臉霎時猙獰扭曲。
「小姐並不愛你!」她嘶喊著。
明知道他可能會動手打她,裘瓶靜仍是毫無畏懼地面對他,橫豎她在季府已習慣了皮肉挨痛,就算他會把她打得死去活來也無所謂,她只求守住小姐的貞節。
小姐以往在季府便過得不好,好不容易自那個地方逃到這裡了,怎能讓她再吃苦受罪?
「你!」
觀仁偲快步走進園子裡,一掌擊下涼亭中的石椅,石椅霎時化為碎塊,嚇得裘瓶靜面無血色,卻仍是死守在東苑入口。
過了半晌,他劇烈起伏的胸膛漸漸平息,已回復一貫的冷靜。
「你愛怎麼說便怎麼說,我可以不跟你計較,不過這婚事,你是逃不掉的,倘若你想逃,那麼你家小姐便會成為我的人。」他冷冷地笑著,俊臉更形邪魅。
「二少爺!」
「你就等著吧,本少爺會挑個好日子。」話落,觀仁偲仰天大笑,隨即離去。
裘瓶靜眸著他的背影,隱忍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望著自個兒手肘上的擦傷,不禁扁了扁嘴。
這是尋大人買給她的新襖子,她的第一件新衣裳,想不到不過一個時辰的光景,這件襖子便給磨壞了。
往後她也不能再見到尋大人了,這件襖子磨損了,就像她的心也被碾碎了……這件事,沒有人幫得了她,這是她的命。
***
尋朝敦徒步走往觀府,始終理不清思緒。
她在他心中到底佔有什麼樣的地位?他想憐惜她、想呵護她,這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是傾心嗎?他從未對一個女人如此地眷戀。他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卻仍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總因為過分思念她那一張倔強而不願屈就的粉臉而心悸不安,那份不安驅使著不由自主的他。
然而,他到這裡來到底是要找誰?
他以往到觀府純粹是找觀仁偟,但是現下呢?
他的腦海中浮現的,是一張強裝著笑的粉臉,是一個堅強不屈的女人,她的倔強最是牽動他的心。
想見她。莫名地,他就是想見她!
尋朝敦悠閒地走入觀府,卻見裡頭張燈結綵,看起來彷彿有喜事似的,可倘若是觀府要辦喜事,他豈會不知?
他疑惑著,緩緩地走進中堂,看見許多下人忙得不可開交,對他只是禮貌的問候,而不如往日的熱絡,似乎手上有許多忙不完的差事,讓他們無法停下腳步。
怪了,到底是誰的喜事?
尋朝敦思忖了一會兒,突地想到——難道是仁偟和金荷?也許是仁偟想通了,打算將金荷迎入府。
不對,倘若是仁偟要迎親的話,豈有不通知他的道理?況且照上一次見著他的樣子猜測,也知道他和薛金荷之間不可能進展得如此快速;而且這麼匆促的婚禮,彷彿透著一股詭異的氛圍。
這到底是誰要辦喜事?
「朝敦,你怎麼來了?難道你知道了?」
正當尋朝敦仍暗自思忖時,卻感覺有人拍了他的肩,他不覺回過頭看向來人。
「仁偟,你在說什麼?什麼叫作我知道了?」尋朝敦不解地睇著他,又見他滿面春風的模樣,不禁笑問著:「難不成是你和金荷要成親了?」
「你在胡說什麼?我為什麼要娶她?」觀仁偟臉色微變地駁斥道。
「倘若不是你的話,那觀府今兒個是在辦什麼喜事?」
「是仁偲,他甚至未向我爹稟報,也未向外人通知,這是觀府內自個兒辦的喜事。」觀仁偟淡淡地說著,又往一旁的穿廊走去。「他的事我向來不干涉,我也不懂他為什麼要娶一名奴婢;不過那是他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更何況,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