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能寧可成就了朝敦而放棄了他?
他不以為他有什麼地方比不上朝敦的,比身份、比地位、比背景、比容貌,他不認為他有什麼地方輸了他。
「你住手!」
薛金荷羞憤欲死,想用雙手遮住裸露的胴體,卻被他強行拉開了雙手,任一身雪白的肌膚盡露在他眼前。
「要我住手?」他的吻狂獗如暴風般地落在她粉嫩的花蕾上頭,是全然的怒氣和絕對的羞辱,不帶任何柔情。「你之前為什麼不拒絕我,為什麼非要在我發現這件事情之後再拒絕我?倘若你不要的話,你之前儘管說,我不會強迫你的,不是嗎?」
是他太君子了嗎?是因為他太過於要將她留在身旁,才會讓他發覺不出她的異狀,還愚蠢的以為她是心甘情願地留下。
薛金荷淚如雨下地睨著他,終而失望地閉上了眼。
她能說是因為他的粗暴,能說是因為他對她存有太多誤解而讓兩人之間起了漣漪嗎?
她不想要在這種情況之下有了純然的歡愛,這對她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你不說話是因為你默認,你閉上眼是想要把我想像成朝敦嗎?」瞧她閉上了雙眼,他益發怒不可遏。
難道在她心中,他連一丁點存在的空間都沒有嗎?而她的淚,又是為誰而流?
「觀仁偟,你不要太過分,不要強將莫須有的罪名安在我身上,你沒有傷害我的權利。」她反擊著,登時睜開了雙眼,想要好好地看看他,想要知道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是用著什麼樣的表情。
男人都是這個樣子的嗎?他不用眼去看她的真心,不用心去聽她的聲音,反倒是聽信了他人之言。
也罷,倘若能夠讓她更心碎的話,那是最好,如此一來,她就真的可以毫無掛念的離開了。
反正在他的心中,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女人。
「倘若我真是誤解你了,你大可以反駁,我可以給你機會。」他妒火焚身地喃著,大手卻揪緊了她纖細的手腕,甚至壓出了兩個紅印子。
怎麼?她不是與世無爭到了怯懦的地步嗎?為何從昨晚到現下,她卻變了這麼多,還懂得同他頂嘴?難道是為了朝敦?
「不需要,橫豎在你的心中我早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你又何必強要將我留在你的身邊,倒不如讓我回到我原本的地方吧,這裡一點都不適合我。」她泣血般的嘶喊著。
薛金荷明白自個兒要的是他的真心,她不需接受一個男人用自尊加諸在她身上的責任。倘若他給不起的話,就讓她回到山林裡獨自療傷吧!
觀仁偟不敢置信地瞪視著薛金荷,妖詭寒戾的眸子閃過一絲錐楚,他突地仰天大笑,淒厲如夜梟,令她不由得一愣。
「好!」他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止住了笑,隨即答允她。「既然你想要走,你就走,我不一定非要你不可!」
她想要去朝敦那邊,可以,她想要得到自由,也可以,就算她不想要待在他的身邊……都無所謂了,他也不想再見到她,不想要自己居然為了一個醜女而終日心惶惶地像是掉了魂一般。
猝不及防地,他鬆開了對她的鉗制,如電光石火般,他瞬間在她面前消失蹤影,彷彿方才不過是她的錯覺,也彷彿她做一場很長的夢,而現下是夢醒的時候。
***
天未亮,薛金荷一夜未眠,整理了這狼狽不堪的房間,換下一身的錦衣玉服,穿上了她來這兒時所穿的粗布麻衣,有點不捨地睞著這雕樑畫棟的房間。
不捨的不是這彰顯著驚人財富的房間,而是在這房裡所有的回憶,儘管絕大部分是悲的,但是這會是她這一生最深的回憶,最值得追憶的美麗,是可以讓她用一生不斷回想的雋永記憶。
唉,該走了,不走不行了。
再也沒有讓她留下來的阻力了,難不成還要她寡廉鮮恥地留下來嗎?不,她做不到。
走吧,她不是老想著要離開嗎?為什麼到了這個關頭,她反倒又越超不前了?或許是她從沒想過,當有一天,她真的要離開的時候,她的心竟是如此的酸澀不已,這是她始料未及的痛。
直到踏出了東廂,她才發覺,其實她一直不想走,可留在這裡卻又找不到自己的歸屬感,令她無法大方地在這裡待下去;在這裡,她像是個過客,她對觀仁偟而言不過是逢場作戲中的一個,在他的身上,她找不到他的真心,她不知道她還留下來做什麼。
留下來好苦,但是離開了心卻又好痛。
然而眼前已容不了她再三心二意了,她是非走不可!畢竟主人已對她下了逐客令,是不?
薛金荷拉緊了身上多處補釘的麻袍,懷裡拽著他給她的所有首飾,一步步地往西廂走去。
這兒她未曾來過,只因她從來當自個兒是個客人,她沒有理由進入主人的房間,這是她第一次進去,也是最後一次。
只要她把東西還給他,讓兩人之間再無牽絆,他們就互不相欠了。
***
薛金荷躡手躡腳地進入西廂,走進了花廳,注視著這裡頭的碧麗輝煌,再望著一身襤褸的自己,她更加肯定了兩人之間的差別,於是放下了錦盒便打算趕緊離去,然而……「是誰准你進到西廂裡頭的?」
薛金荷倏然停下腳步,卻不敢轉身,亦不敢動,只能傻傻地站著,任由徹骨寒風無情地滲透她單薄的衣袍;她初到此時是秋天,而現下早已入冬了,這一身衣袍已不合時宜,然而留在這裡也不適宜。
「我只是來將東西還給你。」
她轉過身,努力地不讓他發覺她語調中的顫抖。
「東西?」
觀仁偟一夜未眠,瞇起幽詭的眸子盯著她不斷打顫的纖弱身子,困著她竟在這個時節穿著秋衣,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惱怒,氣惱她居然不懂得照顧自己!而當他的目光緩緩地移到放在案上的錦盒時,臉色則愀變為鐵青。
這不是他送給她的首飾盒嗎?
他走上前,打開錦盒,裡頭琳琅滿目的首飾仍平躺在裡面,就連他親手為她插上的金步搖亦在裡頭;他抬眼瞪視著她一臉樸素和隨意扎綁的秀髮,心魂震裂。
這算什麼?她是打算把他送給她的東西全還給他,從此以後不復心繫了,是不?
她以為只要把東西還給他之後,兩人之間便可以回到原本無波的心緒了嗎?
「我要走了,我想……」
他的臉色驟變,仿似鬼魅懾魂,令她驚慌無措地腴著他,就連話語也說不完全。
「你要走?」
觀仁偟緊抿著唇,突地笑了出口,原是斷斷續續,而後則是放聲大笑;搖頭失笑著,笑得張狂、笑得淒厲、笑得悲楚、笑得碎魂挫魄,然而這一份錐楚只有他自個兒明白,只有他明白自己是為何而笑。
「公子?」
薛金荷驚慌地向前一步,不懂他為何笑得如此狂獗,卻冷不防的被他擒住了手,驚得她顫如落葉。
第十章
「你一定要走?」
觀仁偟突地止住笑,怒目瞪視著薛金荷慌亂如兔的神色,心底又微微地掠過一絲痛楚,然,他隨即拋開那懾魂的錐楚。
她要走了,她真的要走了,難道就為了朝敦,她便非走不可嗎?他到底有哪一點比不上朝敦的?她為何非要他而棄他?
「我能不走嗎?」她聲淚俱下地喃著,閃躲著他濃烈醉人的酒氣。
他想要挽留她,希望她留下嗎?倘若真是如此的話,他可以告訴她的,是不?但她想,不會的,他不會開口留她下來的,畢竟她只是個過客,仿若是過渡的野雁,時候一到,她終究得要回到屬於自個兒的地方。
觀仁偟瞅著她好半晌,始終不吭一聲,直到遠方天際綻出一絲曙光,他才恨然鬆手,怒斥道:「要走就快走吧,別再讓我見到你,千萬別再讓我見到你!」
他聲嘶力竭地吼著,長腿一踹,一旁的紅木椅應聲而裂,揚起的木屑橫飛,卻仍遏抑不了他燒燙的怒火。
他要這個女人做啥?她根本是個鄉野村姑,她哪裡懂得婦道,哪裡識得三從四德?
好,既然她不懂,既然她不願待在他的身旁,便隨她了,不管她要到哪裡去都與他無干!
「公子。」
她驚愕地望著他的暴怒,不懂他為何又發火,難不成是因為她無措、是因為他又見著了她,他原來是這麼不願意見到她?早知道如此,她方才放下東西便得快點走,而不該多作停留。
「滾!」觀仁偟暴喝出聲,宛若山動地搖,握拳一擊,一旁的幾架化為飛屑。
這些時日來的相處竟只換來她一聲公子的呼喚呵,她可真是太懂得如何傷一個男人的心,是不?打從一開始,她便不願喚他的名,是因為她這一張櫻口只願喚朝敦嗎?
夠了,留她只會令他更加生恨,倒不如讓她走,免得他錯手殺了她;橫豎這天底下想接近他的女人可比過江之鯽,他不需要獨留一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