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懷笑正打算再開口說情,沒想到卻被他給拉著走。「你要帶我去哪裡去?」
「你的臉都已經腫了,難道一點都不覺得疼?」他溫柔地牽住她的手,直往水榭而去。
「還好……」是疼,但不是很疼,也不是不能忍受。
「為何府裡發生了這種事,你卻沒有告訴我?」聽著她凌亂的腳步聲,他刻意放緩腳步,但眉頭依舊深鎖著。
「我、我怕你心煩,不想再拿府裡的事煩你,我想我應該應付得了,所以就沒有知會你。」如果她連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往後他還敢將府內的雜事交給她嗎?
「你沒知會我一聲,也該要同長樂說一聲,居然就這樣任人欺凌……我迎娶入門的妾沒伺候你,已經是夠荒唐了,居然還傷了你……」說到此,他驀地停下腳步。「我問你,另一個是不是也是如此?」
「你是指素娘?」
「天曉得她到底叫什麼名字?」他哂笑道:「我記得她娘家是誰便成,至於她是誰,一點都不重要。」
懷笑聞言不禁一愣。「素娘她……待我如姐妹,你別多心了。」她喃喃道。
也對,二少爺怎麼可能會對人傾心?
他把心都放在長樂身上了,哪還有其餘的情能施捨給她們呢?
雖然她不敢肯定自己的揣度到底對不對,但瞧起來確實是那麼一回事……她始終不懂向來視女人為無物的二少爺為何會特別看重長樂,但今兒個瞧見了他深情的眼,她總算是懂了。
可……她寧可一輩子都不要懂。
「你說的那個女人,真的待你好?」他瞇起眸子,有些不太相信。
「嗯。」她點頭如搗蒜。
倘若她真是據實以報,豈不是會害了素娘?
見她點頭,司馬沐熏即使懷疑,卻也沒有再多說,只是再次牽起她的手往水榭的方向走。
「對了,柳府提親之事,我差人去停下了。」走著走著,他又突地開口。
原本是不打算同她說的,但怕要是不知會她一聲,她又會笨得差人去打掃院落。
「咦?」她先前才聽長樂同他提起,怎麼現下便停下?
「我想了許多,最後還是決定放棄這段姻緣。」
「但不是已經差媒人上門提親了嗎?倘若這當頭才說停下這門親事,豈不是要教柳府難堪?」到時候豈不是又會節外生枝?
「難堪什麼?這門事是暗中進行的,沒幾個人知曉,就算我現下要退掉這門親事,他們也說不得什麼,畢竟一開始也是他們考慮太久搞得我心煩。」當然,真正教他下定決心的,還是長樂的那一番話。
他確實得把事情想清楚才成,要不若是他娶入門的每一個小妾都依樣畫葫蘆地欺負懷笑,他豈不是等於在造孽?
懷笑跟在他身邊十多年了,對他盡心盡力自是沒話講,但就是稍嫌……少了點滋味,倘若她可以如長樂對大哥那般用心,說不準他會待她好一點。
「是嗎?」懷笑低喃著:「我還以為是長樂同你說了一番話,遂你才會下此決定……」
他是在自圓其說吧……倘若他知曉他和長樂的談話都教她聽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他會不會惱羞成怒?
「你知道?」司馬沐熏一愣,又想起長樂說的話,不禁有點彆扭地道:「往後有事,你儘管同我說,不需要同長樂提起。」
倘若不是懷笑在無意中曾經透露,長樂又怎麼會同他提起那件事?
「為什麼?」懷笑不解地低問。
「嗄?」他驀然停下腳步,回頭睞著她。
是他聽錯了嗎?為何他總覺得她話中有話?
「沒事,我、我到前廳去,二少爺,你儘管去忙吧,不用分心在我身上。」懷笑勉為其難地勾起笑,掙脫了他的手,往另一頭的石徑跑去。
「你的傷……」司馬沐熏若有所思地睇著她的背影,再低頭瞅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不由得又輕歎一聲……怎麼他娶個妻子,活似娶個丫環進門?
第五章
「懷笑?」
天亮了,坐在軟榻上的司馬沐熏卻始終等不到懷笑,過了好半晌之後,驀然聽見開門聲,他立即循聲探去。「你是……」
「二少爺,我是翠雲,是二夫人要我來伺候二少爺起身的。」小丫環必恭必敬地欠了欠身,便端起水盆倒進軟榻邊花几上的瓷盆裡,拿起手巾沾濕,正準備要替他拭臉,卻被他冷冷地推開。
「二夫人呢?」他冷著聲音問。
「二夫人在前院忙著,說是要準備今年的賞花宴。」翠雲有些害怕地低下頭。
「賞花宴?」又是這個時候了嗎?可他記得以往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到底有多忙,懷笑都會親自服侍他起身的,如今是怎麼著?
他好不容易聽了長樂的話,正打算為自己對她的冷落加以彌補,沒想到她居然一點都不領情……昨天晚上要她入房,她推說身子不適;今兒個要她服侍,她又忙著賞花宴。
在他看來,這全都是借口。
只是他不懂,她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
「二少爺,要先更衣嗎?」翠雲怯怯地小聲問著。
府裡的少爺們沒一個好服侍的,就如大少爺脾氣暴躁,老是聲色俱厲地大吼著;而二少爺的性情雖不若大少爺那般暴躁,但卻淡漠得很,除了二夫人,向來不愛他人近他的身……
嗚,一定是二夫人故意整她的,但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二夫人非得要她來伺候二少爺?
司馬沐熏冷然地瞥了翠雲一眼。「出去。」
這麼多年來,他向來只習慣讓懷笑替他打理一切,如今她卻隨便派了個小丫環來代替她……他怎麼老覺得這狀況,長樂彷彿也用過?
「二少爺……」嗚嗚,不要趕她走啦,二夫人會怪她的。
「二夫人現下還在前院嗎?」他不耐地問道。
「呃,現下應該是去了三少爺的院落了。」
「三少爺?」
府裡頭有三、四座大院落,她何處不去,為何偏偏挑了邀煦的丹巖閣?倘若他沒記錯的話,邀煦現下應該不在丹巖閣裡才是。
「是啊,二夫人說三少爺院落裡的花開得最為嬌艷,遂今年的賞花宴打算設在三少爺的院落裡。」像是怕解釋得不夠明白,翠雲鉅細靡遺地稟報著。
「她又知道邀煦院落裡的花草最嬌艷來著?」大哥身子不佳,讓長樂照料著,邀煦則是幾乎不回府,遂他便把府裡的事都交由懷笑處理,但她會不會管得太廣了,居然連邀煦的院落也插上手。
「二夫人當然知道,她這一陣子天天上丹巖閣,當然會知曉。」聽著司馬沐熏的哺哺自語,翠雲以為他是在問她話。
司馬沐熏抬起森冷的黑眸。「她為什麼天天上丹巖閣?」
放手要她管府裡的大小事務,她會管上丹巖閣,他並不會太意外,但是……天天上丹巖閣,又到底是為了哪樁?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翠雲不知所措地垂下頭。
嗚嗚,二少爺能不能問她知道的事?要不,她若是回答不出來的話,二少爺會不會乘機罰她或是趕她出府?
可是她怎麼可能會知道二夫人天天上丹巖閣做什麼?
二夫人是主子,她只是個丫環,總不能要她過問主子的事,是不?
「罷了,你出去。」他揮了揮手。
「但是二少爺……至少要讓奴婢替你綰好發。」總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吧?
「出去。」他不耐地道。
他總是習慣在睡前放下發,等隔天天一亮,等著懷笑替他綰髮,除了她,他不想讓其他人碰觸。
「但是……」她會挨罵的。
「出去!」司馬沐熏驀地低喝一聲,臉色也冷了下來。
「是。」翠雲逃命似地拔腿便跑。
「嘖……」
極為不悅地起身,打開紫檀櫃,睇著擺設得極為整齊的內櫃,然而卻始終找不著自己最偏愛的幾件袍子,他不禁擰起眉。
該死!他到底有多久未曾自己更衣了?
再回眸睇著花幾上頭的水盆和浸濕的手巾,他不禁又自問自己到底有多久未曾自己洗臉了?
彷彿是打從懷笑進府至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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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巖閣。
「既然他把你當正室看待,這豈不是很好?」
蜿蜒的小徑,蔥綠的山林,清澈的湖泊,再襯以美不勝收的花海,渾然天成地仿若世外桃源。身陷在如畫一般的美景中,長樂只忙著欣賞丹巖閣的好風光,卻忽略了懷笑一閃而逝的落寞。
「嗯。」懷笑輕輕地點著頭,臉上笑著,心裡卻只覺悲傷。
二少爺是真的將她視為正室,這當然是她始料未及的,她該要感到萬幸,但是……世事豈有完美之理?
長樂似乎聽出她話中的無奈,驀地轉頭睞著她。「怎麼了?」
「沒事啊。」她忙搖著頭,努力地扯出粉飾太平的笑。
事情自然是不會有完美的,她該要感到滿足了。她是個出身卑微的人,然而二少爺卻為了護著她而教訓絳仙,甚至還將她給休了……這對她而言,已經十分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