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養媳!他要的豈是個童養媳?
為何她就不能像長樂深愛著大哥那般愛他?倘若她可以如長樂那般,說不準他會更加疼惜她,但她卻只是想照顧他……倘若他只是要人照顧他,司馬府裡隨便都找得上一堆,壓根兒就不需要她。
「二少爺……」懷笑擰緊著眉,卻止不住淚水。
他真的厭惡她到這種地步嗎?竟連讓她照顧都不肯……
「走!」喜恩驀地拉著她往外走。
「喜恩,我要留下,我要……」她哀求著。
「你沒聽見嗎?人家二少爺在趕你了,你留下來是要讓他糟蹋不成?」喜恩只覺得一肚子火。她才剛回揚州,府裡便出了這麼多事,又不見大少爺和三少爺出面阻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她走不開啊!懷笑回頭睇著司馬沐熏,心緊緊地揪起。
「先同我回丹巖閣再說,你再待下來,要是把他給惹怒,讓他的病情更加惡化,豈不是雪上加霜?」她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嗎?但好歹也得要看一下狀況。
「但是……」她忍不住再回頭。
「沒有可是!」喜恩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外走。
司馬沐熏使盡全力地睜開眼,卻沒再看著半個人,不禁又惱又怒地捶著軟榻。
他佈滿薄汗的臉不斷淌下冰涼和溫熱的水,在這般脆弱又無助的時刻,他已經分不清臉上到底是淚還是汗,也分不清他不甘的到底是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渴望的又是什麼……
第十章
二少爺不知道好點了沒?
一抹纖細的身影躲在拱橋橋墩邊引頸期盼著,但卻聽不到水榭裡傳出半點消息。
她回府的這兩天,見著大夫來來去去,個個莫不搖頭而歸,教她心急如焚。但即使是長樂和大少爺都勸她進水榭照料二少爺,她依然不敢踏進水榭一步,就怕他一見著她,會氣得讓病情更加惡化。
所以她只能待在這裡等消息,等得讓她憂心不已……
她好想見他,真的好想見他,想要待在他身邊好生伺候他.但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從沒想過要得到他的寵愛,她只希望他一切安好,只要他好就夠了。
不知道素娘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二少爺,不知道大夫開的藥他有沒有按時服用,不知道……
懷笑垂著臉正思忖著,卻驀地聽見一陣驚叫聲,她連忙躲到橋墩後頭。
不一會兒素娘慌張地奔了出來,一臉的嫌惡和疲憊,嘴裡還不斷地喃喃自語:「髒死了、髒死了!」
懷笑微蹙起眉,看著跑出水榭的素娘,瞧見她一手沾著嘔吐物,還不斷地拿手絹擦拭著,再將手絹丟到拱橋底下的湖裡。
她怎麼可以這樣?
二少爺生病了,會吐是再自然不過的,她何必慌成這樣?
「素娘,你不能走,你一走,二少爺要誰伺候?」懷笑自橋墩後閃了出來,擋住素娘的去路。
素娘不善地挑起眉。「誰要照顧那個病癆子?誰知道他是不是明兒個就會一命嗚呼?我已經照顧他一整天了,我累得要死,他還吐了我一身……髒死了!噁心死了!」
「素娘?」她的眉頭蹙得更緊。
「哼!你不是很想照顧他嗎?就算是我大發慈悲好了,讓給你照顧,你愛照顧,就讓你照顧,只是……」素娘笑得十分陰險。「要是你把他給氣死了,抑或者他在你照顧時死了,都不關我的事。」
懷笑登時瞪大眼,手一抬,未及細思,已經賞了她一個耳光。
「你幹什麼!」素娘不敢置信地撫著臉。
「我不准你說什麼死啊死的,我不准你用這種話咒二少爺,收回去,把這句話收回去!」生性軟弱的懷笑雖然微微顫抖著,但手依舊懸在半空中,仿若素娘要是真不收回那句話,她也不會再對她客氣。
「我說的都是實……」見懷笑的手微抖了一下,她忙改口:「倘若我要是知道他是個病癆子的話,我當年就不會嫁給他當妾了!」
「二少爺不是病癆子,他只是染上風寒!」懷笑的水眸難得迸發出怒氣。
「有人會染上風寒便病得要死不活的嗎?」見她的手又稍微抬高,她便趕緊往旁邊跑。「橫豎你想照顧,你就去吧,又沒人攔著你!」
「你!」她握緊了拳頭,睞著她落荒而逃,再把視線調回到水榭。
她可以進去照顧二少爺嗎?若是真如素娘所說的,她一個不小心讓二少爺生氣,屆時豈不是會弄得更糟嗎?
但她總不能放著二少爺一個人沒人照顧吧?
她去瞧瞧好了,只是瞧瞧,別讓他發現,這樣應該可以吧?
打定主意,懷笑躡手躡腳地踏進水榭,鬼鬼祟祟地摸進司馬沐熏的房裡,裡頭不見半個丫環,只見他散發側躺在軟榻上,眼看著就快要滑落,她急忙衝上前去,緊緊地將他抱進懷裡。
「誰?」司馬沐熏無力地趴在她的腿上,虛弱地問道。
「二少爺……」見他比之前更加虛弱,懷笑的淚水便克制不住地流瀉而出。
素娘究竟是怎麼照顧的?不是風寒嗎?只是風寒為什麼會將他折磨成這樣?
「你?」緊眉,他微睜開眼,卻始終見不著她的臉,但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他已經聞了十幾年,沒道理分辨不出來。「我不是說了……不准你進府裡,是誰膽敢帶你踏進水榭的?」
「二少爺,這當頭你就別計較了,讓懷笑伺候你好嗎?」她輕輕解開他的發,以指輕梳著。
「我不要……」
她不是要走嗎?既是要走,還不快些走?再留下來有何用?到了最後,她不是一樣要走?
「不成,這一次得聽我的!」她抬起他的臉,淚眼迷濛地瞅著他。「二少爺,懷笑打七歲入府至今,從未對你要求過什麼,求你這一次就答應懷笑的要求,讓懷笑照顧你吧。」
司馬沐熏緊抿著嘴,強撐著眼皮睇著她的淚眼,心驀然揪緊。
「我知道你討厭我,不想再見到我,但是一次就好,你就答應我這麼一次吧。」懷笑的淚水滴落在他的頰上。「等二少爺病好了,就算要我立即滾出府,我也不會有二話的。」她說得艱澀而哽咽。
司馬沐熏疲憊地合上眼,倒在她的懷裡,輕聲道:「由著你吧……」他何時說過討厭她了?他又何時說過不想見到她?是她自己說要離開的,為什麼說是他趕她走?
他不是真心想要趕她走,當他想再找她時,是她自己走得太過決絕,讓他無從找起的……
「真的嗎?」懷笑破涕為笑,抹去滿臉的淚痕。「二少爺,我先扶你躺下,再替你把榻邊的穢物稍作整理,然後替你備熱水擦拭手腳和臉,再替你換一身乾淨的衣裳,再傳廚房替你備上你最愛的膳食,再替你……」
話未完,司馬沐熏冷不防地又吐了一口青黃雜錯的穢物,正暗惱不已時,卻發覺有一隻手接住了他吐出的穢物,動作俐落地以手巾拭去,然後至花几上的水盆清洗,再拿著乾淨的手巾擦拭著他的嘴。
「你……不覺得髒嗎?」他粗喘地問著。
「不髒,二少爺只是病了,好了就沒事了,況且我洗洗不就沒事了。」她笑著,一點都不在意。「二少爺,我先扶你躺下吧,這樣比較舒服。」
感覺她要扶他躺下,他猛地收緊了手。「就先這樣子吧……」他把臉靠在她的胸前,聽著她的心跳,嗅聞著屬於她獨有的清香,感覺彷彿回了初次見面。
他不討厭她,從未討厭過她,她怎麼會那麼想?
只是在他尚未對她萌發愛意之前,他便已經先戀上長樂了,以致讓他忽略了她的好,忽略了她是一個這般貼心溫柔的女子。
「可是……」懷笑輕歎了一聲,「二少爺怎麼說便怎麼做。」
只要他安好,怎樣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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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用膳了……」懷笑端著膳食踏進房裡,卻驚見司馬沐熏竟坐在石案前不知道在寫些什麼。「二少爺,你怎麼起身了?」
「我……覺得好多了。」司馬沐熏有些赧然地看她一眼,隨即擱下筆往軟榻走去。
該怎麼說呢?打從她開始照顧他,他的病情就恢復神速,不過是短短一天,他便已經有力氣可以起身,先前的痛楚和折磨仿若是一場夢似的,真不知道該說是申大夫的藥終於有效了,還是因為有她在身邊……
「哦……」懷笑點著頭,端著膳食到榻邊坐下。「二少爺,用膳了,廚房已將藥效好,待會兒就會送過來。」
「嗯。」直到現下,他依舊不敢正視她的眼。
總覺得羞赧極了……
雖說他的意識始終是模模糊糊的,但是他沒忘了他昨兒個幾乎是巴住她不放,仿若把她當成了洪流中的浮木,唯恐一鬆手就會滅頂似的。換言之,就像是個娃兒抵不過病痛對她撒嬌一般。
他是個大男人,怎能像個娃兒似的對如此纖弱的她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