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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丹菁

  「是嗎?」玄燮不以為意地笑著。

  「這相實在是太特殊了,我這一輩子還沒遇上如此顯達的相,公子想必是皇親國戚。」決算子驚詫地喃著。想要查出他真正的身份時,卻猛地一顫,眼前化為七彩繽紛卻又詭異的畫面,又似一片森冷妖詭的寒冽,逼得他不得不放開手,大氣喘個不停。

  「如何?」玄燮低下頭問。

  「這……」決算子難以置信,自個兒竟然瞧不清他的身份,「讓我為爺兒卜卦。」

  「行。」

  聽玄燮答應,決算子隨即自懷中拿出龜殼,放了幾枚銅錢進去,口中喃喃自語,並開始搖晃龜殼,卻不見顯卦的銅錢出來。

  因而他不斷地搖著、晃著,但仍不見銅錢。

  「怎麼回事?」玄燮好奇地問。

  「再等等。」決算子不放棄,拼了老命地晃著。突地,握在手中的龜殼破裂成兩半,連裡頭的銅錢也震得粉碎。

  決算子錯愕地望著卦,心底激起不祥的預兆。

  「算出來了嗎?」

  「這……」

  十多年前他曾聽師父說過,在二十年前有一魔魅自地獄中逃脫,而他的魂魄四分五裂,各自附著在皇室中五個阿哥身上,而他將會在二十年後遇著其中一個邪魔。

  他捻指算了算,心頭猛地一震,果真是今年!

  決算子抬頭睨著一臉魔魅的玄燮,身子開始不由自主地打顫,雙腿抖個不停,連想要起身離去也站不起身子。

  「他是騙子,不要理他,咱們走吧!」天仙雙手抓著他,想要拉著他離開,孰知他硬是站在原地,雙眼直瞅著決算子。

  「你是魍鬼!」決算子大喊了一聲,怎麼也沒想過卜卦之人,終究算不清自個兒的命,隨即雙眼翻白,昏死過去。

  玄燮睨了他一眼,不禁嗤道:「我是魍?倘若我真是魍的話,我鐵定饒不了你這一條小命。」

  他是魍嗎?他不知道,但眼前這昏厥的術士倒是可愛得緊,居然一番荒唐講解之後,便昏死過去。

  話落,他隨即拉著天仙離開。

  魍?天曉得那是什麼東西!

  第六章

  「什麼是孤鸞命?」

  一場無心惹上的算命局,讓天仙再也無心流連市集,只得急急回程,而在回日月樓的路上,不解孤鸞意思的玄燮終究還是開了口。

  「孤鸞命?」她驀地一愣,停住了急促的腳步。

  他問這作啥?難道他介意這種宿命,抑或是他怕這樣的宿命會拖累到他?他厭惡嗎?

  這不是她能選擇的,是不?

  「到底是什麼意思?」不知是以往從沒聽過這樣的詞兒,抑或是喪失記憶也令他喪失了知識,他確實不知道這樣的詞兒,壓根兒無法理解。

  「你想知道嗎?」她顫著嬌脆的美音,身子抖如秋葉,格外惹人心疼。

  倘若她向他解釋完之後,他便隨即掉頭離去……傻子,她想這麼多作啥?他走與不走,與她何干?要走便隨他吧,她依舊是原本的她,沒有什麼改變,不過是回到尚未遇見他的日子罷了。

  「自然是想知道。」否則又何必問?

  「孤鸞命即是一世孤寂,孑然一身到老。」好淒涼的情景啊,那便是她未來的處境嗎?

  「誰說的?」玄燮挑高了狂妄的眉,不可一世地問。

  誰說這便是她的宿命?難道她之前同他說過,她寧可一世孤寂也不願意與他一起,是因為受到這宿命的束縛?

  「嘎?」他突如其來的話如一道間雷擊中她的心窩。

  「誰說孤鸞命便得一世孤寂?是誰定的規矩?」玄燮嗤之以鼻,眉目之間難掩飛揚的王者氣勢。

  「是……」她不懂,從來沒有人這般同她說過,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只能愣在原地,語不成句。

  她也不知道是誰定下這個規矩的,那些江湖術士不都是這麼說的嗎?這幾年來,不管她問了幾個術士,每一個都是這般回答她的。甚至還說,她前世造的孽,必得在此世還業障。

  「難道你認為算命真的可信?」玄燮慵懶地斂惑魂的眼眸。「難道你認為我是個魍嗎?你認為那個術士說的全是真的嗎?」

  「可是……」她囁嚅著想要再多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是無稽之談!」玄燮走近她,大手挽著她。「難道你真的相信了?你寧可相信別人謀財所用的卜卦,也不願意相信自己?這樣是否有點本末倒置?」

  唉,真是一個愚蠢又可愛的女人,平時凶狠潑辣得很,偏又如此輕易便相信術士之言,她真是令他心憐。

  「即使那些話是真的,難道你沒有扭轉未來的能耐嗎?」玄燮笑著,輕輕地將她僵直的身子摟入懷中。「不過,你用不著擔心,從此以後,你有我的陪伴,我可以陪你一起改變未來。」

  天仙驀地閃神,感覺體內傳遞著一般詭譎卻又溫暖的悸動,暖暖地充塞在她孤寂的靈魂裡。

  原來人體也可以是如此熾熱溫暖的,而不只是僵硬、冰冷、裹著濃濃腥躁的血味。

  從來沒有人這樣待她,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

  「天仙,你在這兒蘑菇個什麼勁?勁賢在樓裡已經等了你老半天了,你還杵在這兒作啥?」日月樓的嬤嬤氣急敗壞,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出來,一張老臉籠罩上一片死灰。

  這丫頭真是糟糕,儘管她已讓人贖了身,但好歹釋勁賢也是她的主子,她明明曉得每個月的十五他總會來這兒走上一遭的,她怎會選在這個日子外出逛市集?

  「勁賢大哥?」她驀地噤口,不太願意見他。

  不知已有多久了,她竟然連一次也沒有想起他,或許是遇到了這個滿口甜言蜜語的男人之後,她的腦袋裡再也裝不下其他人,況且記憶中,他連一次的擁抱都沒有給過她,即使在她最需要溫暖的時候。

  對他而言,她不過是他訓練的殺人工具罷了,倘若她知曉他帶地離開寒沁的街道,只為了如此培訓她,她寧可凍死在街頭,也不願讓血腥沾滿雙手,留下,一輩子也洗刷不掉的污點和罪惡。

  「你還不快去!」日月樓的嬤嬤亦是天地會的一員,對於分舵主釋勁賢的命令向來不敢違抗,自然不敢讓他再多等一刻。「你別以為你讓人贖了身,便和以往不同了,你仍是罪人,仍是分舵的叛徒,倘若不是勁賢,你現下還能活得好好的?」

  見天仙無動於衷的模樣,嬤嬤不禁撂下狠話。

  「我……」天仙抿緊粉杏色的唇瓣,澧湟的眸子裡閃爍著迷的水光。

  是的,她是罪人,她是叛徒,而帶著她進入天地會的釋勁賢則為了顧全她的生命,免去天地會慘絕人寰的酷刑,而義無反顧地將她藏匿在日月樓,以避過天地會的追殺。

  她不知道他這樣待她,對她而言到底算幸或是不幸。

  將一個黃花大閨女送進煙花地,況且又是釋勁賢自個兒經營的青樓,或許天地會的弟子真可放下戒心,但是他卻沒想到她必須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

  但倘若不是釋勁賢,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相擁的肉體可以如此慰借她的心,融化了她覆冰的靈魂,讓她從痛楚邊緣尋回了真正的自我。

  「嬤嬤,你可忘了天仙現下是我的人了。」玄燮見天仙惴惴不安的模樣,大手適時地搭上她的柳腰,帶點霸氣的佔有意味,向嬤嬤提醒著。

  「爺兒,天仙已是你的人,這一點老身是不會忘的,這日月樓雖是由老身全權處理,但勁賢好歹是天仙的恩人,要天仙去見他一面,稟報這一件事情,倒也不為過,是不?」嬤嬤見他雖含笑,但眼裡卻透露寒峭冷冽,令她不由得泛起不安的預感。

  不管看幾次,她仍覺得眼前的男人過分魔魅,身上總是瀰漫著一股邪氣,此人絕非善類。

  「是嗎?」他挑了挑飛揚的眉,斂下如墨玉般的黑瞳瞅著她。

  「讓我去見他一面吧,我把事情同他說清楚便沒事了。」天仙勉為其難地漾著迷離的笑,神色僵硬。

  「是啊、是啊,可別讓勁賢再等下去了。」嬤嬤聽她這麼一說,旋即又在身旁鼓動著。「勁賢倒也不是天天都上日月樓,既然爺兒已經贖了你的身,總有一日,你總是要跟著他走的,是不?倒不如趁這當口同勁賢說一聲,讓他安心,免得讓他以為我隨便把你給賣了。」

  ***

  「你到掬春閣等我吧!」

  進入日月樓雕龍畫鳳的大門之後,讓嬤嬤先進去通報一聲,天仙便趕緊推著玄燮到一旁去,硬是不讓他同釋勁賢見面。

  他不信任決算子的話,相對的,他亦不相信決算子對她卜算的過去,既然他不相信,她便再也不會提起,就將這事化為沙塵,隨著秋風煙消雲散。

  「怎麼?我同他打聲招呼也不成嗎?」玄燮妖詭地勾起笑,愛極了她的粉臉為他染上嬌艷的緋霞。

  「不用了!」不知為何,在他的面前,她覺得自己愈來愈不像自己了,心裡總是隱隱約約地閃過一絲惑心醉神的狂流,夾帶著莫名的喜悅,放肆地在體內胡亂流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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