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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熒進入內房,遣退一干在旁等候著那名女子清醒的下女,他坐在床畔,一雙詭邪而難辨的眼瞳直視著她清秀的麗容。
想不到拭淨了她臉上的塵土與泥巴,竟是這一副傾城面容,這白皙的細膩肌膚像是可以擰出水似的,宛如吹彈可破!不禁令他的心猛地一震,大手不自覺地滑過這份柔美,輕觸著她滑膩的臉。
好個漢女,果真是比大漠上的蒙古格格甜上幾分。
玄熒的長指滑到她柔嫩卻又顯得有點乾裂的唇瓣,不禁俯下上身,以他的唇輕觸著她的,再伸出濕熱的舌輕舔著她乾涸的唇瓣,一抵上她的柔美之間,他不禁閃神,狂切地探入她的口中探求著她醇美的滋味。
那女子輕嚀一聲,眨了眨濃密捲翹的眼睫,一雙無塵秋水裡映著不曾相識的男子,驀地感覺到他古怪的行為,頓時令她羞澀地推開他。
「你是誰?」戀璇睜大了瀲灩水眸,一張嬌顏火燒似的染上錦繡霞色。
她驚惶失措地睨著眼前狂野放肆的男人,對上那雙冷邪詭魅的眼瞳,剎那間像是被他擄走了心魂,攫住了呼吸。這男人是誰?她從不曾見過他,這兒到底又是哪裡?
她環顧陌生的四周,心兒狂跳如擂鼓,像是要竄出她的體外似的。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她應當是在家裡,應當是……
一聲悶雷驀地敲進她心坎裡,這地底裡像是有無數冤魂,拚命的想竄出這生與死的交界點,震起一陣毀天滅地的動盪。
戀璇驚喊了一聲,身子一軟,往前趴伏在陌生男子的懷裡,全身戰慄如秋葉,又像是一隻受驚的貓兒直偎進主人的懷裡。
她想起來了!是一場地動。
她當時正在市集上賣手絹,孰知一陣地動山搖,眼前的屋舍像是被地面吞噬了一般,一幢幢地往下傾倒,甚至歪七扭八地斜成一團;有人被壓住,有人在尖叫著,她被嚇軟了腿,登時又想起待在家中的爹,她旋即拔腿狂奔,直往家的方向奔去,豈知,哪裡還有家?映入眼簾的,不過是一堆殘破的瓦礫,哪裡還有家?
爹……爹呢?
她找不到父親的蹤影,發了瘋似的喊著,卻沒有人搭理她,直到她看見那堆瓦礫沙土下,有一角父親的衣衫;她頓時心神俱碎,發了狂地扒著沙、推著瓦礫,直到皮也破了,指甲也翻了,斑斑血跡點在沙土上,她才將父親拖出來。然而父親早已氣絕多時,儘管身子仍有微溫,仍是喚不回他的靈魂。「沒事了。」一聲低柔而溫暖的嗓音登時喚回她狂亂的心神,令她抬眼看著他,透著模糊不清的視線,瞅著眼前偉岸不群的男子。
「都告訴你沒事了,你還哭個什麼勁?」
玄熒微蹙著眉,略顯不悅與不耐地瞅視著他,心沒來由地抽痛了一下,長指惱怒地觸著她蒼白無血色的嬌顏,拭去她的淚水。
這女人是水做的嗎?不僅肌膚似水般柔嫩,就連眼眸裡也蓄著一池春水,像是永遠都流不盡似的。
「你是誰?」
戀璇此時才發覺自己的失態,連忙自他的身上爬起,嬌顏又刷成一層粉嫩且酡紅的花海。
她怎會如此?簡直是太荒唐了,竟然趴在一個不曾見過面的男人身上,倘若讓爹見著了,不知又要怎樣教訓她了。
一思及此,她才驀地想到——父親已經不在了!
「你又怎麼著?」玄熒歎了一口氣,不懂她怎會又一臉的慘澹。
忽而面紅耳赤、星眸燦亮;忽而面無人色、黯然失色,而下一刻又是慘白得直教他心疼?
心疼?玄熒猛地一震。
他心疼?這可真是笑話,他還不知道什麼是心疼的滋味,卻思忖著自已為她的荏弱而心疼?
八成是因為方才在街上慘不忍睹的街景,令他的憐憫之心油然而生,否則饒是她這般甜柔的模樣,是打動不了他的。
「敢問公子是何方人氏,而這兒……」戀璇惹人心憐的霧眸環視著房裡奢華得令人咋舌的擺設,心裡更是慌亂。「這兒到底是哪裡?」
她明明是跪在爹的身旁,求好心的爺兒能買下她的身,讓她可以葬父,為什麼一醒來,便身在這裡了?
「這兒是本王的別苑。」玄熒注視著她那雙盈滿淚水的霧眸,心像被人狠狠地鞭打著似的,沒來由惹得他心慌。
「本王?」
戀璇垂著螓首,像是對他話中的涵義一知半解,又突地望見他一身錦衣華服,上頭皆是精美的豹形繡圖,心驀地一驚,這大清的圖騰,可不能隨意繡的,得要符合身份才行,而這圖騰……
「小女子叩見王爺。」戀璇趕緊跳下床榻,雙腿咚的一跪,雙手伏在冰涼的地上,不敢抬起螓首。天!她居然在王爺的面前造次。
「起喀。」玄熒撇了撇嘴,大手探向她細弱的手臂,強行將她擄進自己的懷裡。
「王爺,小女子……」她驚慌透了,雙眼不敢再放肆地瞅著他瞧。
「本王是在今日巡視災情時,見你昏倒在街邊,遂將你帶回府中休養。」不等她再發問,玄熒已早一步將事情說與她聽。
「謝王爺恩典。」戀璇掙扎著離開他溫暖的懷裡,卻牽動了脫落指甲的玉指,不禁疼得擰緊了眉頭。
玄熒注視著她的雙手上仍沾有血淚,心像是被人緊握住似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而艱澀。
「你不是要賣身葬父嗎?」這話一出口,玄熒頓時被自己不按牌理出牌的念頭震得心神紛亂,怎麼他向來的冷靜竟是恁地薄弱?也罷,這漢女的姿色不錯,將她留在身邊也好,可終解這趟使命上的無聊,算是打發時間的吧!
玄熒慌忙地替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找了個借口搪塞,就此掩飾著自己出軌的思緒。
「小女子……」她怯懦地抬起瀲灩而魅惑的水眸,慘白的朱唇微啟。
「今後你就待在府中吧,算是賣入本府為奴,本王會差人葬下你爹的屍體,你就安心地待下來吧。」
玄熒輕喃著,以他無法相信的溫柔慰藉著她的心,連自個兒都無法理解,為何他會這般地對待她。隨之,他的念頭一轉,將所有詭譎出軌的心緒全都歸諸於這慘重的災情,令他拿出所有的柔情,讓他不願傷了這可憐的小孤女。
生離、死別,在戰場上早已習以為常,歎息與惋惜不過是一瞬間,待明兒個,他相信自個兒便會摒除這婦人之仁。
「我可以待下嗎?」戀璇不敢置信地問道。
一場災難令她失去了唯一的親人,並摧毀了她唯一的家,她正擔心不知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幸而遇上了這麼一位宅心仁厚的王爺,實是爹的庇佑,讓她過了難關。
「你叫什麼名兒?」玄熒煩躁地撇過臉去,不再瞧她那一雙骨碌碌而惹人憐的水眸。
「小女子戀璇叩謝王爺的大恩大德。」她感覺到他鉗制的力量稍減,隨即離開他的溫暖懷抱,離開床榻,下跪謝恩。
「本王待會兒差人為你沐浴一番,你先休息吧!」他頓了頓又說:「別在本王的面前落淚,本王可不愛見女人的淚水。」
玄熒不再瞧她,隨即站起身,撣了撣蟒服上她所餘留的塵土,隨即狂傲不羈地揚長而去,只留下傻氣地擦拭著淚水,而不知命運從此多舛的戀璇。
第二章
玄熒待在寒月閣的二樓,登高望著殘破不堪的災區,大口地呷著茶,心情沉重不已。
打從大清入關以來,就不乏外患與內亂,一會兒是準噶爾部暴亂,一會兒是三藩動亂,這下子連老天爺也來湊上一腳,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而難以釐清,而他的心也不由得隨著這動盪而浮躁。
莫非這真不是玄燁的命?是他注定成不了天子,非得換人襲位?
跟隨著玄胤的腳步,拱著玄胤坐上須彌寶座並非難事,但要反玄燁得集合旗眾,並非紙上談兵般簡單而隨意;況且玄燁似乎對他們起了疑心,若是堅持下去的話,這事還得從長計議才行,現下想這些問題還嫌太早,倒不如先將眼前的事妥善處理才是。
擱下了翠玉杯,玄熒支手托腮,冷眼瞅著殘破的土地,哀思的心不再,圖留冷靜而分明的心思。驀地,一聲拔尖的女音,響徹整座得月樓。
玄熒眉一挑,身形一轉,隨即自樓閣落下,立在地面上,他一腳踹開房門,快步走入室內,推開珠簾,頎長的身形一僵。
「王爺。」
三、兩個奴婢見玄熒驀地進入室內,嚇得旋即跪在地上,驚慌失措,怕他怪罪下來,她們都甭想活命。
玄熒詭邪的雙眼膠著在房內,無法自拔地注目在一絲不掛、白裡透紅的嬌軀上,全然忘了現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更是早把先前聽到的尖叫聲給拋諸腦後,只記得眼前似天仙般絕美無瑕的女人。
「王爺,戀璇……」
戀璇一身雪脂凝膚皆被他熾熱的眼眸燙紅,這才驚回了心神,慌亂地屈下身子,雙手抓著地上一件件沾土的衣衫,企圖遮蓋曼妙的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