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蠢蛋,她絞盡腦汁地幫他醫治,他倒是不費吹灰之力地糟蹋她的努力;再試一次看看,瞧她還會不會幫她醫治。
「可我好歹是個大男人,又沒有缺手斷腳,這麼點小事我自個兒來就可以了。我應付得了,你在一旁等著。」白時陰哪裡受得了這種氣,硬是把藥簍遞還給她,動手捲起袖子。
雖說是有那麼一點危險,可他對自己的身手倒還挺有把握的,他自個兒爬總好過要他在這兒等她。若說真要摔死,他寧可摔死自己。
「你是看輕我了?」她沒接過藥簍,反倒將藥簍丟到一旁,雙手叉在腰上。
他不是說過她強得不像個女人嗎?怎麼今兒個卻又要她在一旁等地?笑話,也不想想自個兒是個功夫已廢的病癆子。
「我哪是看輕你?你好歹是個姑娘家,而我是個男人,這些粗重的事由我去做吧,沒道理要你為了我這麼冒險的;要是你出事了、而我又救不了你,你豈不是要讓我一輩子愧疚到死?」
光是想像她要攀上陡峭的崖壁,他便冒出一身冷汗,要真讓她給攀了上去,豈不是要把他給嚇死?
「呸,我都還沒上去,你倒是先觸我霉頭了?」她把眉頭都糾結在一塊兒。
也不想她現下打算這麼做到底是為了誰,他倒是先說盡一堆壞兆頭,是沒瞧她掉下來,他覺得惋惜是不?
「我不是觸你霉頭,我只是擔心。」她怎麼老是聽不懂他的話?
真的是他嘴笨說不出好話,還是她耳背聽不動他的擔憂?
「你犯不看擔心我,我會安全地上去,再安全地下來,將你好好地醫治痊癒,再同你長安臣治你家主子。」夏侯淚硬是將他推到一旁去。「反正我是不會出事的,你不用擔心我會出事,然後醫不了你家主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有點惱了。
聽她這麼說,好像把他當成一個純粹打算利用她的下三濫之輩似的?
「要不是哪個意思?」她斜睨著他。
還能夠是哪個意思呢?每一個接近她的人不都是為此而來的嗎?
「我擔心你啊!」他擒住她,免得她偷跑。
「我說了不用你擔心。」他是聽不懂她說的話嗎?還拉著她的手,他現下是愈來愈大膽了,壓根兒不管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不知道是她讓他浸泡藥湯讓他的膽子愈來愈大,還是他現下十分習慣於接近女子,忘了男女有別?
「可我就是會擔心啊!」白時陰擔心得有點心慌,他可是甚少如此哩,當年少爺走火入魔時,他也沒慌到這麼難受的境地。
「我不都說了,不用擔心?」她硬要甩開他的手,卻發現讓他抓得死緊。
「可我還是會擔心啊!」
「你現下是聽不懂我的話嗎?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不同你一道上長安。」讓他擒住的地方微微發燙著,連帶著一路燒進她的心窩裡,燒得她有點精神恍惚,燙得有些心思迷離。
「可……」這下子,他可猶豫了。「當然,我是希冀你可以同我一道回長安,但我也不想看見你為了我,冒如此大的危險採藥草。」
哎呀,這不是為難他嗎?他不知道該要怎麼選擇才好。
「放手!」別老是無意地對她說出擾亂她心湖的蠢話,連她都快要讓他的話語給左右了,他到底想要把她變成什麼樣子?
「不好啦!」他真的會擔心耶。
「你——」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拗什麼性子,氣得她正要破口大罵,卻突地聽見幾個腳步聲直襲而來,正思忖著,只感覺到眼前一片黑影遮去她的身影,她一抬眼,便見這個不要命的病癆子又擋在她的面前。
嘖,聽這腳步早便知這是來找她的,他這個廢人該不會又想要救她了吧?
「放開你身後的女人。」兩名男子的腳步輕盈地跌落在他們眼前,橫眉豎眼地瞪著白時陰。
「你們是誰,到底想做什麼?」白時陰將夏侯淚推到身後,不讓眼前兩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男人傷害到她。他有聽她提過,由於背負著鬼面神醫的盛名,她總是會身不由己地讓人給盯上,想要借她的醫術救治一些她不願救助的人;倘若她不從的話,即使是動用武力也在所不辭。
那天到驛站去時,他也親眼目睹了。如今眼前這兩個人,想必又是打了同樣的主意;笑話,即使不能提氣護身,至少他還有身體可以擋在最前頭。
「我才想問你想做什麼!」兩名男子見他擺出架式,隨即稍運掌勁往他身上擊去;然掌心未至便見他已讓掌勁給震退,兩名男子不由得納悶地盯著把架式擺得很好看的白時陰。「你不會武功呀?」
若是不會武功,怎會把架式擺得那麼好看,害他打一開始便把勁給運足了。
「君逢一、君不二,你們兩個混蛋!」夏侯淚眼明手快地將倒在地上的白時陰摟送壞裡,怒瞪著兩名男子。「誰准你們動他的!」
「他?」君逢一搔了搔頭,有點疑惑地道;「他不是要調戲你嗎?不過說的也是,我就在想你有武功可以自保,怎麼還會讓他調戲你?原來你認識他呀,害我一個不小心……可他的身子骨也太差了吧,我連五成的內勁都沒運足呢。」
「還在廢話什麼?趕緊把他扶回我的茅舍,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會拿你們兩個的血來祭他!」夏侯淚眼睞著白時慘白的臉,粉拳緊握著,感覺心頭急遽不受控制地跳動著。
跳得她的心都亂了拍子、失了序。她這一輩子還沒有這麼難受過。
第十章
「不用再多說了,你們兩個給我出去。」
「可是,師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他要欺負你,才會……可我也沒狠心地要置他於死地,是他自個兒……」
「滾!」
「師姑……」
「真要逼我動手?還不快滾!」
隱隱約約像是在睡夢中聽見夏侯淚的斥喝聲,隨即化為無邊無際的寂靜;乍來的靜謐,反倒讓他覺得有些不安穩;不一會兒,他聽見她像貓似的腳步聲,像是刻意放輕不想擾醒他似的。
遺憾的是,方纔的爭吵聲已經把他給吵醒了。
「夏侯……」哎呀,這是他的聲音嗎?怎會如此暗啞,甚至連一點氣都提不上來,像是要把他給哽死似的。
怪了,他怎麼會連動都不能動?
「躺著。」夏侯淚見白時陰欲起身,連忙一手將他推倒在炕上。
白時陰輕咳了兩聲,由著她將自己推倒,有些艱澀地開口:「夏侯,我到底是怎麼了?我怎麼會在這裡?咱們不是在山上嗎?」怪了,到底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這個使不出武功的白癡廢人,誰要你那麼白癡地擋在我的面前?」夏侯淚先將方纔熬好的藥汁擱在一旁的花几上,晶瑩的水眸直盯著他慘白無絲血色的唇,盯著他無神的眼,心像是被緊緊揪住似的,疼得她喘不過氣來。
他那兩個混蛋師侄,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地對他出掌,快得讓她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一掌就這麼打掉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甚至讓他的病情加速惡比;而她身邊卻沒有能夠救他的藥材,這要她如何能不急?
然而最笨的人是他!
明知道她的武功足以自保,居然還逞強地站在她的面前。他是豬啊,不會用腦子想一想嗎?連氣都提不起來的人,居然還想保護她,他是傻子是不是?為了他家主子著想,他真的是可以把命都給豁出去了。
白時陰一愣,登時想起。「對了,有兩個男人……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他連忙爬起身,卻又讓她一掌輕輕地堆倒。
「你以為憑那兩個兔崽子,能夠對我怎麼樣?」夏侯淚不由得又怒斥一聲。
「聽你的口氣怎麼好像……」白時陰想了想,又道:「方纔外頭的吵嚷,是不是你同他們在說話?」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師姑……
應該是聽錯了吧?他怎麼看都不認為那兩個男人年紀會比她小,絕對不可能小到可以叫她一聲師姑,一定是他聽錯了。
「我是他們的師姑。」她悶聲地道。一想起那兩小兔崽子,她就有一肚子氣。
「師姑?」他不禁提高音量道:「他們怎麼看,年紀都比你大吧!」
喊得太大聲,他一口悶氣淤塞在胸口,不由得咳了兩聲.震得整個胸口都疼得受不住。
「你激動個什麼勁兒?咱們是論輩不論歲,那兩個兔崽子是我大師兄的徒弟。今天是代替我大師兄到山上探我,見你拉著我,以為你要輕薄我,也沒問清楚便出掌攻擊。我已經教訓過那兩個兔崽子了。」見他臉色慘白得教人害怕,她歎了一聲不想再多說,拿起擱在花几上的碗。「別說那些,先把藥給喝了。」
她一手輕拉著他,讓他稍稍躺高一些,將碗湊近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