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唸書時代多清純哪,溫文嫻雅得像個大家閨秀,現在呢?」
「她清純?」李日新怪叫一聲,滿臉不信。「老弟,她那時應該不叫清純是清『蠢』吧!」
嚴浩恭滿臉不悅的表示抗議。「胡說!」
李日新不得不為自己的言詞稍作粉飾。「她小姐,精明得像鬼一樣,嗓門既大又粗魯,完全和什麼溫柔嫻靜的大家閨秀搭不上邊;除非她大小姐當年傻傻呆呆的否則——清純?下輩子吧。」
他冷冷的哼了聲令嚴浩恭忍俊不住。
待嚴浩恭止住笑,李日新才又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告誡他:「老弟,我話可是說在前頭,這小姐的性子陰晴不定、時好時壞,心情變化的落差之大就像雲霄飛車忽高忽低,更嚴重的是她還會異想天開,說出些嚇死人的話;所以和這種人相處最好再去裝個人工心臟備用保險些。」
接觸到嚴浩恭饒富興味的眼神,李日新又禁不住怪叫:「你不信呀?待你見識到她的厲害後,你就知道了。」
嚴浩恭笑得有些奸詐。看來,他現在所看到的平平才是她的本性,以前所認識的她就好像是霧裡看花,並不真切的。
其實,他還是很高興自己回來了。
不但有機會見識到平平的本性,更有機會和她重新再來,想到此,嚴浩恭心中又出現一道七色彩虹橋。
吹著口哨,他的心情開始愉快起來。
※※※
羅若平跪坐在浴缸內,氤氳的熱氣使她的俏臉泛著潮紅,身子也因為久泡在熱水中而不斷冒汗。
只是,她似乎沒有絲毫想起身的動作,唯一的動作是——
「死阿恭,臭阿恭,你是豬八戒照鏡子,我是武松打虎,打扁你這只吃人的大老虎……」每罵一句,她便將手中的飛鏢擲到門上,一支支的飛鏢刺在門上的照片上,原來滿面笑容的臉孔顯得有些扭曲變形。
「嘿嘿嘿!」看著門上千瘡百孔的「前夫」玉照,羅若平心中忍不住一陣得意。「射鏢為快樂之本。」她又發出一支飛鏢。
也不知是熱氣熏得她頭昏腦脹,或是射中太多鏢令她高興得頭昏眼花;總之,她一直覺得眼前的世界是朦朦朧朧的。
不但朦朧且令人睏倦無力。她拖著蹣跚的步履跨出浴缸,不小心腳一滑就到了門邊,讓她連走都省了。待她用力爬出門口,乍然接觸的清涼空氣又令她不由得瑟縮一下。
「忽冷忽熱的,我一定是生病了。」羅若平喃喃自語的拉了條浴巾蒙住臉。
「啊——」她打了個大呵欠。「喔!原來我生病了就得睡覺……」她又有如遊魂般的飄到床上,並且還不忘發出奇怪的聲音來說明自己的舒適。
「笨蛋嚴浩恭——」
這是她意識尚且存在時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自言自語的偉大語錄。
※※※
嚴浩恭一個晚上沒受到提琴聲的可怕摧殘,覺得全身上下像有蟲在咬似的不自在。
他已經不知是第N次走到窗邊看隔壁家的燈火,然後又走回書桌前。
來來回回地走著,長毛地毯都快被磨成紅磚道了。
終於,他冷肅著臉色決定親自到隔壁家去關心一下。人嘛,總是要敦親睦鄰下,何況芳鄰又是他的前妻,多種微妙的關係促使他原本裹足不前的腳步用力向前邁進。
愈走他愈覺得不對,有平平在的地方怎麼可能和安靜畫上等號?
根據他當她鄰居的經驗,她小姐只要一回家必定會發出一連串的聲響;否則至少也有電視、音響和練琴的聲音,當真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所以,此時的寂靜讓他覺得惶恐與不安,生怕在靜默的背後是不是隱藏了什麼危機。想到此,他的每一個腳步都變得如履薄冰。
一從落地窗進去,嚴浩恭就忍不住罵了第一句:一點兒也不知道要小心門戶。
她大小姐絲毫沒有半點危機意識,總是不把門戶安全當成一回事,雖然他也是因此才能輕鬆的來去自如,但就是忍不住想罵。
沿路走來,他邊收拾滿地凌亂,忍不住說了第二句話:「我真是天生犯賤才要這樣為她收拾殘局,幾年沒替她做這些事了,一碰面非得天天為她做牛做馬心裡才舒坦。」
雖然他覺得自己真是有毛病,但想想還是十分甘願。
這會兒,他站在客廳一隅很是納悶地盯著牆角的一罐鮮奶。
自從他替她打掃家裡以來,每天都會在同樣的地方發現一罐鮮奶,除了第一天上面貼有「請用」的字條外,其餘時候只是放在那邊,他也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
反正就是鮮奶嘛,喝吧,沒有毒的,有毒他早就被毒死了。
嚴浩恭拿起鮮奶咕嚕嚕地喝完後,繼續朝樓上探險。
果然!才走進房間,他就看見羅若平毫無任何危機意識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還睡得挺香的呢!
心疼的他坐在床沿,望著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睡臉,心中忍不住感慨。今天好在進來的人是他,如果是一般的宵小竊賊,那她豈不就被欺負了?
嚴浩恭替她拉好被子,不經意瞥見露出的香肩,當下心跳加快起來。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在她的眼邊、嘴角流連,好像在呼應他心中的不捨;他的一顆心迷惑也混亂了,忘情的沉溺在她熟睡的美麗面容中。
啪的一記聲響,讓嚴浩恭措手不及。撫著臉頰,他的表情只剩下錯愕。
她打他!?這個熟睡的女人居然打他?
虧他幫她打掃家裡,還要偷偷摸摸的辛苦萬分,生怕被她察覺後,她會以「自尊心受損」為理由拒絕他這麼做。
他是多麼設身處地地為她設想,而她……這個連在睡夢中都能欺負他的女人,居然就這樣賞了他一記清脆的鐵沙掌。
嚴浩恭氣得重錘了下床鋪,力道之大令熟睡中的羅若平因此而彈跳起來。
「大老虎別跑,看我逮著你!」她閉著雙眼,口中唸唸有詞,雙手也胡亂揮動。
好幾個不經意的拳頭落在嚴浩恭的下巴及臉頰,讓他心中除了喊冤仍是喊冤。
「大老虎嚴浩恭還不束手就擒,看我的厲害!」唸唸有詞的她沒有因為在睡夢中而精神稍有鬆懈,反而更加亢奮。
她不住地喃喃自語說著夢話,間歇配合著手舞足蹈的蠻力,這真是令人害怕。
嚴浩恭心底直歎氣,想自己平時保養得宜的無瑕面容,才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平白多了許多的瘀青,真教他心裡有夠嘔的。
可是「禍首」是平平,他哪裡敢怪別人,只得歎自己命苦。
原來在她心裡,他竟成為吃人大老虎!而她呢?他細看她略帶得意的睡容,猜想她一定是將自己夢成打虎英雄了。
也罷!至少還能出現在她夢中,他已心滿意足。
第六章
微風徐徐吹來,陽光亮眼的閃耀著,天地間營造出一種優閉而懶散的氣息。
羅若平躺在院子裡的涼椅上,看著天上的白雲緩緩飄過,像一個個不真實的夢,卻令人流連不已。
於是,她的思緒也飄回了舊日時光……
那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好天氣。
她和嚴浩恭一塊兒到郊外踏青。在山頂公園的偏僻一角,他們走累了便在草地上躺下來,看著天上朵朵的白雲引人遐想……
「平平,你看那朵雲像不像一隻戒指?」
「戒指?」她瞇著眼睛直納悶,「哪有那麼大的戒指?金剛無敵巨元霸嗎?」
夢想被戳破,少年的嚴浩恭有些洩氣。「等我以後賺了錢就買個這麼大的戒指送你。」
她聽了口中直呼:「笨,只會作夢。」心底卻是喜孜孜的得意洋洋。
不甘示弱的嚴浩恭又大發想像力,「那這朵雲呢?像不像一個家?我以後要給你的家。」
「像個頭啦!雲怎麼可能堆出一個家?高度比例都不對,住得進去的只有小矮人。」嘴上雖是這麼說,不過向來口是心非的她,心裡卻早已被夢想和憧憬裝滿了。這個時候,即使嚴浩恭說他能讓地球停止轉動,她也會在心裡默默支持他。
誰知道——
此刻,躺在院子裡的羅若平一想起嚴浩恭就一肚子氣!
起因就是那場婚姻的鬧劇收場,一直讓她到現在都還不能平衡。
更過分的是,前不久看到那個負心的人,竟然還一副意氣風發的驢樣,看了就教人為之氣結。
看到天上的雲,就想起那個負心人。
哼!相見不如不見!
她拿起一條毛巾蓋住自己的臉,打算眼不見為淨。何況她躺在院子的目的是為了做日光浴,可不是要睹「雲」思人的。
幸好她前幾天作夢時,夢見嚴浩恭變成一隻大老虎,而她乘機毫不客氣的海扁他一頓,這讓她隔日晨起時心裡舒坦許多。
尤其是起床一看,前一晚還凌亂不已的家裡,隔日竟又是整理過後的井然有序,這更令她得意了。
因為她心地好,所以故事書中的小矮人每天跑出來為她打理家務,而她用一罐鮮奶報答小矮人。她直率的心思就是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