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小乞兒顯被嚇著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著,傻楞楞的直瞧著他。
徐兆宏和戰武看的嘿嘿直笑,邢昊挑眉一瞪,趁這空檔,那乞兒竟大膽的張口咬住他的手臂,那咬勁跟被蛟子叮咬比起來一般。但威嚴被戲,怒火一升,舉手就想一掌劈下。
「住手!」戎撫天喝聲不大,但仍讓邢昊停下了手。「放開他,邢昊。」
邢昊悶哼一聲,放下乞兒的力道有些報復先前被咬之仇,重重的讓他摔了個四腳朝天。
「哎喲!」
那小乞兒痛的小臉一糾,撫著摔疼的臀,姿勢有些滑稽的爬起身,敢怒不敢言的瞪著眼前這四名巨人。
戎撫天有趣的仔細打量起這乞兒。看他個頭小小的,約莫才六、七歲吧。散雜的發胡亂抓高一束,還有些散落垂下,污漬的小臉和手,髒的像在泥上滾過似的。但那兩顆似黑珍珠般晶亮的大眼,則令人為之一亮。
顯少有人見著他們四人能不畏懼的抖如落葉,總是垂眼不敢直視他們。但這小乞兒卻傲氣的閃著記仇的眼神,直瞪著方才將「他」摔痛的邢昊。
「你——你看什麼?」小乞兒被戎撫天那透徹的打量目光盯的頭皮發麻。羞惱的大聲叱喝。
徐兆宏和戰武及邢昊被「他」那聲無理的叫喊,全上前一步擋了個人牆,個個怒瞪著他。
乞兒嚇的退了一步,看他們一個比一個高大的塊頭和那嚇死人的表情。搞不好今晚就是他歸天的日子。但阿剛哥說過,人家凶就要比他更凶,這才不會被人瞧扁、挨打。所以,他又小手握拳,死命瞪著這四名巨人。
戎撫天瞧著這小乞兒頑強的態度,明明怕的都直打哆嗦了,還一臉不服輸的咬牙瞪著他們。見他這股模樣,直讓人感到既好笑又憐惜的。
戎撫天走出戰武等人的背後,上前一步,音調和緩的開口:「小兄弟,是我們打擾到你了。我們只借住一宿,明早便會離開的。」
乞兒警戒的瞪他一眼,哼聲翹鼻,打算來個相應不理。雖然這白衣巨人對他說話的口氣和態度比那丟痛他的黑衣巨人好。但,他怎麼知道他會不會一個不開心,也將他拎在空中然後再摔到地。
想到方才被摔了個四腳朝天,屁股還有些疼呢!他兩手揉向屁股,埋怨的瞪了眼黑衣男子。
邢昊等人又被他那不敬的態度激怒,上前一步想再給他一個教訓,但戎撫天一揚手擋下了他們。
小乞兒見這等陣仗也不示弱的小手握拳,齜牙咧嘴的瞪著他們。心底卻害怕的想,這四名壯漢,其中一名隨便大掌一揮,他就成了扁老鼠了吧?!
戎撫天好笑的瞧著這乞兒的膽大。那對大眼中能閃過的情緒還真是多,好似會說話似的。
「小兄弟,你用過膳沒?若沒有,可否賞個光跟我們一起用?只有一些臘肉和饅頭而已。」
小乞兒明明眼睛一亮,但又硬裝著一副不屑的態度。
戎撫天知道這乞兒心性倔傲,不再多說,舉步坐落原處,徐兆宏等人亦跟著坐下,自在的在他面前大享美食。
乞兒捂著餓了三天的肚子,乾瞪著那好吃的燒鴨、臘肉和七、八道滷味小菜。這可是他見過最好的一頓了。
咕——哦——
一聲聲吞嚥著分泌過多的口水聲響傳來。
戎撫天抬眼打量那一臉饞涎欲滴的小東西,感到好笑得很。
眼一觸及他那只蓋過膝,補的東一塊紫、西一塊綠的薄襖時,緊糾起眉。一抹似憐似惜的感覺竟自他剛冷的心中泛出。
他拿起刻意夾著厚厚臘肉的饅頭,以誘哄的語氣問道:「想吃麼?」
乞兒不爭氣的猛點頭,黑白分明的眼直盯著他手中的饅頭瞧。
他輕忽一笑。「那就過來這坐。」
乞兒這會又換上戒備不信的神色,杵立不動的瞪著他。
徐兆宏等人看得莫不睜大了眼,什麼時候見過魁首以這種誘哄的輕柔語氣對誰說過?!想他們上勾欄,懷抱軟香美人時,也沒瞧過魁首這般說話。三人眼裡滿是疑惑,打量起這髒黑瘦小的乞兒有什麼魔力。
小乞兒又被人瞧的頭皮發麻,正想出聲罵喝時,那白衣巨人又開口了。
戎撫天眉一挑,用一種歎息萬分的口氣道:「不吃麼?那我可要吃了。」張大口就想咬下。
尚未咬到口,乞兒不知哪來的勇氣竟一個猛衝,搶下他手中的饅頭,狼吞虎嚥的咬食著。
「放肆!」
方纔看呆的徐兆宏等人,一回神就猛一叱喝。
小乞兒被他們一喝,嚇的一個嗆食,咳嗽連連。
戎撫天一個瞪眼,邢昊他們才坐回原處。
他伸手輕拍上乞兒瘦弱的背,輕聲道:「吃慢些,沒人會與你搶的。」
他解開腰間的水袋,開了栓湊到他嘴前,因這小傢伙兩手緊抓著饅頭不放,只得將水袋湊上前餵他,不然他肯定會噎死。小乞兒呼咕了兩口後又大口咬著饅頭,好似那是何等的珍膳美食。他心疼的想這小傢伙可能幾日未進食了吧。
「好吃麼?」
小乞兒仰起油漬,殘有屑碎的臉,星眸晶亮,重重的點頭。戎撫天揚起袖緣替「他」抹去那嘴邊的殘屑,小乞兒只顧著吃,沒理會他的動作。
戰武驚呼一聲的看著魁首那油污的白袖,瞪大眼看呆了。徐兆宏也是張大嘴的忘了手中的酒。邢昊則是最鎮定的,僅挑起一眉。
「天老爺,這小鬼是餓了幾天啦?」戰武看著乞兒那副猛吃啃咬的模樣,忍不住大呼。
那乞兒竟也在囫圇吞棗之際,抽空用手比了個「三」給他。戰武張大了眼,將自己的燒鴨推到他面前。徐兆宏和邢昊竟也將自己的那份推了過去。就這麼看著那小鬼一副餓死鬼投胎的饞樣。另也是因為見著了魁首那似憐似疼的神情而呆得忘了餓。
戎撫天見著乞兒的吃相,心湧起一絲陌生的憐疼柔愛,恨不得此刻是在客棧內,好讓他吃個飽。這感覺對他來說太過陌生了。
心憐?他?一名在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鬼魅龍王」竟也有這般的儒人之情?恁的怪哉!
「小傢伙,你一個人在此住宿麼?」
這乞兒與那些街上乞丐不同,身子雖著破襖,又髒又破的,但卻沒乞丐那熏人的臭氣味。料想這小傢伙可能是流落街頭不久,且有淨身的習慣。有可能是與家人失散的。
小乞兒仰起頭,脖子一偏,像在思索。搖搖頭第一次沒有齜牙咧嘴的開口,聲音輕輕脆脆的。
「以前阿爹也跟我們在一起,可阿爹後來就不見了。阿剛哥三天前出去時說會帶烤雞腿回來,可也還沒回來。」
烤雞腿?阿剛哥?
「阿剛哥多大歲數了,知道麼?」
乞兒又抿了嘴,皺了下眉,才又道:「十二。」
四人心一動,盤想方才在廟前小徑上的少年,可能便是這乞兒口中的阿剛哥。唉——怎開口向這不解世事的小傢伙道,他一直在等的阿剛哥已魂飛魄散,不可能回來了?
「那——你娘呢?」戰武也跟著開口問乞兒的來歷。
「娘?」小乞兒偏頭一歪,糾眉看著戰武,不解的問道:「那是什麼?」
「呃?」戰武一怔。
「知道自個兒的名字嗎?」戎撫天心憐他竟連娘是什麼都不知,撫撫他散亂的長髮。
「丫丫。」乞兒笑著答道。
「嘖,魁首是問你的全名。」徐兆宏出聲解釋。
怎知他那解釋聽在乞兒耳裡似在笑他笨,乞兒瞪了他一眼,叫著,「丫丫就丫丫呀!阿剛哥就叫阿剛哥呀!魁首這名字聽來不也很怪?!」說的是理直氣壯的。
徐兆宏和戰武被他這番訓話逗的朗聲大笑。邢昊陰冷的臉亦泛起一抹淺笑。
戎撫天輕聲解釋,「魁首是尊稱,不是名字。我的名字是戎撫天。」
小乞兒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方纔的饅頭給他啃完了,眼睛又盯著面前這一堆好吃的食物,意猶未盡的舔食著油漬的十指。
戎撫天心一揪痛,拉下他舔濕的手,抓了只燒鴨腿給他,小乞兒一接又是狼吞的嘶咬著。
飽食過後,乞兒開始打起盹來,頭點了幾下,竟也自動自發的趴臥在戎撫天的腿上,好似這舉動長習如此,不一會便呼呼入睡。
「魁首……」戰武心驚這乞兒的大膽,伸手想將他喚醒。戎撫天一個眼神又止下了他。
戎撫天不覺有何不妥,伸手將銀狐毛制的披風蓋上乞兒嬌小、蜷縮的身軀。
低聲似怕擾了乞兒的安眠道:「收拾收拾,早些歇息。明早我們就動身回堡裡。」
徐兆宏等人雖心有疑慮,但仍頷首接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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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戎撫天牽著丫丫的手,一行人來到戰武昨夜埋了少年的墳前。
戎撫天低首對丫丫道:「丫丫,跟阿剛哥拜別。從今兒起,你就是*龍神堡*的人。我會照顧你。」
丫丫星眸一暗,看了他半晌,才將視線定在簡樸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