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你當我玉環彬是個迂腐至此的人嗎?若說門當戶對,現下的我只是個杭州名妓,確實是配不上你。」工於心計的玉環彬,表面上不動聲色,卻若無其事地以退為進。
若他真當她是個妓女的話,那倒也無妨,她只是想要他的相伴罷了。
「小姐……」是春雷窩囊,才會讓小姐受這種苦!儘管小姐已不再是清白之身,他春雷想盡辦法也要替小姐找個好歸宿,否則,他豈有顏面再見老爺於九泉之下?
他和她,就像是水中月,看起來相近,實則遙遠。
玉環彬想要泡澡的慾望因春雷的一舉一動而顯得意興闌珊,遂一腳跨出浴桶,玉潔白淨的身子立於春雷的面前。
「春雷……」玉環彬難得顯現小女人的姿態,在春雷的面前卻顯得自然而不矯情。
「小姐,你忘得了玉氏一門的滅門慘案嗎?」春雷雙眼依舊緊閉,口中卻吐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話語。
「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玉環彬雖不懂他為何如此一問,卻也老實地回答他的問話。
「那你今日又為何作出如此的決定?」他不懂,如果真的對往事既往不咎,為何她現在會在應天府中?
若說要找憐華姑娘,也不見得需要借住這地方,更不用編出那個滔天的謊言;如真是了無報仇之心,她又何苦接近朱熹宣?
「不過是好玩罷了。」能夠糟蹋一人之下的陔王爺,確實是好玩;但最主要的是,她憶起了那名年少的江湖術士之言。
若真是他料事如神,想必她和春雷的好事也該近了;若借個陔王爺當跳板,就能讓她和春雷同心,那又如何?
或許是因為身處大染缸,玉環彬全然無一般女子的羞赧。她半依在春雷的懷中,親吻著春雷的唇。
「小姐……」春雷毫不客氣地將玉環彬揪起,雙手緊攀著她的細肩,不讓她再做出不合禮教的動作。
「住口、住口!」玉環彬勃然大怒。「我已經不是小姐,我只是一名妓女,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我不再是小姐!」
去他的小姐!這該死的稱謂將她和春雷分得好遠,若真要如此,她又何苦下海為妓?她不過是圖個相等地位罷了!
若不是愛他,若不是要他,她何苦為難自己做出不喜歡的事情?儘管她的身子沒被他人碰過,可她只想要清白如凡人般的和自己的夫君共處一世!
春雷呀春雷!你為何不懂?
「你若不要我,我大可以找上陔王爺,我相信他比你對我有興趣多了。」玉環彬忿而轉身,卻讓春雷自身後抱個滿懷。
「你真是如此想要個男人?」春雷一咬牙,鹵莽的話語脫口而出。雖然氣憤,他也不想污蔑玉環彬的神聖不可侵。
聽到如此傷人的話語,玉環彬非但沒有怒目相向,反而笑逐顏開地旋身望著春雷。「是啊,我就想要個男人。」
春雷冷峻傲然的臉微微變色,緊抿的唇不出一語,雙手如弓箭般迅猛,他解下腰帶,抱起玉環彬,冷冷地吐出一句:「如你所願。」
※※※
激情過後,春雷坐在床榻邊,套上衣物,低著頭,雙眸深情地望著玉環彬沉睡的臉龐。
輕輕地將她雜亂的髮絲攏至耳後,雙眼貪戀地注視著她精緻的五官,像是膜拜著天上仙女一般,他只敢任著一雙眼放肆,卻不敢再碰她的身子。
「環彬,我沒有黃袍縈身的地位,也沒有富貴滿堂的榮耀,只有一顆情比金堅的心……愛你。可這一顆心不能給你什麼,不能給你一個女人該有的幸福,不能給你該有的照顧,反而累了你……」
他不是不明白玉環彬對他的一片癡心,他也想接受她的心,因為他也心繫於她,可……陔王爺氣勢軒昂,睥睨萬物,必是女人趨之若的對象;再不然,入主皇室,也必是女人一生無憂、極欲擁有的生活。
而他……給不了,也給不起;如真要說他強過陔王爺的地方,也就只有這一顆心,這一顆至死不休愛著她的心!
春雷輕聲一歎,緩步走至門外,絲毫沒有感覺到床榻上的人正睜著一雙美眸瞧著他。
「懦夫!」玉環彬忍不住地輕斥他一聲。
她得想個好法子激一激春雷不可!
※※※
一大清早,用過早膳之後,朱熹宣帶著玉環彬和春雷來到南京城最為著名的碧月樓。
登上二樓,在靠著東邊的小小廂座間,玉環彬和春雷席地而坐,靠著窗欞,享受微風徐徐地吹拂。
朱熹宣則稍臭著一張臉,坐在玉環彬的對座,兩名碧月樓裡最紅的歌妓則各自坐在兩人的身旁,又是焚香,又是撫琴,三三兩兩、不成句的曲兒,破碎地散在窒悶的空氣裡。
「王爺,今兒個不開心嗎?」玉環彬輕搖著紙扇,斯文儒雅地道。
「沒的事。」雖然口中這麼說,但每個人都可以輕易地看出陔王爺今天的心情不佳。
大概是因為昨兒個他聽到一些古怪的聲響白玉環彬的廂房中傳來;想問,卻又覺得不妥,不問,他又心悶難耐。
拉過身旁的花娘,朱熹宣的大掌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探進花娘微啟的衣襟裡,當著眾人的面前,恣意地搓揉著。
在一旁的春雷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中更是萬般的氣憤,若要讓環彬同這人過一生,倒不如和他一塊兒算了,他絕不會負了她!
感覺到春雷不加掩飾的不滿,玉環彬的心中更是一喜,感謝陔王爺的這一個小動作,這樣一來,春雷便不會想再將她和朱熹宣湊成對了。
耳際傳來花娘低吟的嬌啼聲,眼看著朱熹宣彷彿像是發洩一般,即要將那花娘給吃了……
這情況,玉環彬不是沒見過,只是……這麼冶艷惹火,她倒是第一次見到,就連春雷也不敢正眼瞧著眼前的荒唐。
剎那間,整個廂房裡充斥著一股不自然的窒悶;過了半晌,面紅耳赤的眾人才被窗欞外的喧嚷聲給吸引。
玉環彬探出半個身子,欲一探究竟。
沿著市集小街望過去,只見三兩官兵押著一名少婦遊街,而那少婦手銬腳鏈,穿著囚服,踉蹌地艱辛行進。
玉環彬面無表情地瞧著那圍街的眾人將石子、沙土,丟向她的身上,或是口水、污泥盡數地往她身上擲去,顯得狼狽而不堪。
或許是她殘留的悲天憫人,玉環彬低聲地問著:「她是犯了什麼罪,用得著押上街嗎?」
其實她心裡頭再清楚不過,一名姑娘會遭此重刑,必定是犯了七出大罪,亦或是……謀財害命。
在玉環彬身旁的歌妓,嗚咽地道:「艷燕是犯了殺人罪。」想必街上那姑娘與她是友伴。
「殺人罪?她既然犯下這般滔天大罪,你又何必為她難過掉淚?這可是她自找的。」玉環彬不帶情感地說著。
「艷燕是冤枉的,我識她極久,極瞭解她的性子,她怎會為了錢財,害了秦家上下十二條人命?」聽著玉環彬妄下斷論,氣得一旁的歌妓淚如泉湧。
「放肆!小小歌妓,可知你眼前的人是何身份?膽敢以下犯上!」朱熹宣怒目一凝,阻止了歌妓的無禮。
「無妨,袒護友人,乃是人之常情,王爺不用動氣。」玉環彬反倒是笑吟吟地對著小歌妓,此時的她腦中浮現一個兩全其美的計劃,她……還得感激這個小歌妓呢。
雖然她不知道南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麼滅門血案,可她決定用這來搏一搏春雷的感情。「王爺,這女子的罪名已然成立了嗎?」
「尚未,她現在正是押往衙門的方向。你……言下之意……」朱熹宣腦子一轉,大略猜出她的用意。
「環彬不才,想與王爺較量、較量。」玉環彬頓了頓話,稍賣了個關子。「環彬想與王爺打賭,這名喚艷燕的姑娘,必定是兇手;環彬若輸了,隨王爺差遣。」
先不論她是否會贏得這無聊的賭注,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定要讓春雷驚恐一番,以表露他的感情。
這個靈感皆來自於三年前的測字──你將會夾於兩名男子之間……
她若要找得真愛,必得利用朱熹宣,雖然是對不住他,但也是無奈;誰教她芳心早巳暗許一個不解風情的大笨牛。
昨晚她真實地感受到春雷的醋勁,可一到早上,他就像是沒事人似的,恢復了小姐和隨侍的身份,真是氣煞她了。
她這一次鐵定要逼他說出真心話!
「這──」朱熹宣不明白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但他確實想要與玉環彬在一起,這種天賜的大好機會,豈有讓它白白跑掉的道理。「環彬賭艷燕姑娘是兇手,那麼我勢必要為她護航了。本王若是輸了,願聽環彬差遣。」
整樁事件的來龍去脈,他可是瞭若指掌,玉環彬想與他爭鋒……可難了!朱熹宣樂不可遏地在心中暗忖著。
「謝王爺賜教。」玉環彬睜著惡魔般的鬼魅雙眼,對著一臉錯愕的春雷眨呀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