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傷心難過,她多少也懂,從小對繪畫極有天分的她,在父親過世後,一切都改觀了,母親一人無法扛起整間飯店的責任,所以弗拉暫時放棄她心愛的畫畫,跟在母親身旁學飯店管理,使得她接下來的生活,可說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海濤的聲音配上姐姐飲泣的聲音,聽來格外淒涼無助,蓓拉走到弗拉身邊,緊緊環抱住弗拉的身子,低低切切地說:「姐,對……對不起啦,我不該惹你生氣的。」
「蓓拉,姐姐不生你的氣,只是要你明白,你長大了,很多事不是任性或是獨斷獨行就能完成的,我們都是女生,有些事還是需要男生的幫忙,才能事半功倍,你明白嗎?」她抹去妹妹的淚,破涕為笑,「聽姐的話,去給……嗯,你叫他翎雲哥好了,去跟翎雲哥賠不是,好不好?」
蓓拉拗得重重踩了一下沙地,上齒緊緊咬著下唇。
「你還是說不聽,是嗎?」
「好啦,姐,你別生氣,我去跟他道歉就是了。」
「他的手和胸口好像都燙傷了,去拿些治燙傷的乳膏,幫他上點藥,讓他知道你的誠意,好不好?」
蓓拉嘟著嘴,她不敢再違逆姐姐的意思,踱著沉重的腳步,慢慢的朝孔翎雲的房間而去。
「輕……輕點,別……別太用力,對……對對,這樣就行了。」
正在接受霍大叔冰敷的孔翎雲,兩隻手開始紅腫起來,胸口彷彿就像掉了一塊肉,讓他疼痛難耐。
穿著一件透風的亞麻衫,沒想到不僅透風,還透熱湯。
剛開始被燙到時不覺怎樣,哪曉得過了一小時,兩隻手紅得像鹵蹄膀,就連胸口也被燙出一大塊紅疤。
「孔先生,我們二小姐就是偶爾太過激動,你可千萬不要介意,她不是有心要這麼做的。」霍大叔不停替蓓拉說話,希望能讓孔翎雲多少降降火氣。
「我是不會介意,只是……她向來都是如此鳴?」火爆、魯莽及愛動粗。
「以前還好,自從她爹地出車禍後,脾氣就變得……有些凶悍。」霍大叔擰了條冰毛巾,小心地蓋在他紅腫的雙手上。
「是承受不了失去父親的打擊嗎?」
「還倒還是其次,大概是不希望隔壁『藍景』的那兩個不良少年,老找她媽和姐姐的麻煩,我相信你應該看過『正義』和『公理』了吧?」他揚起下垂的眼瞼,目光停在孔翎雲的臉上。
「你是說……那隻大鬣蜥和灰鷲啊?」他咋舌地說道:「怎麼會有女孩子養這種猛禽類做寵物,我倒還第一次見。」
「那是為了要保護她媽媽和姐姐,才特地去找管道弄來訓練的。」霍大叔一副你不可不信的臉,逼近他面前道:「蓓拉花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和這兩隻怪物培養出極佳的默契,像左右護法似的,她說什麼,這兩隻寵物就做什麼。」
「那你說的不良少年……」
「就是『藍景』飯店負責人柯泰山的兩個不肖子柯傑和柯爾啊!」
霍大叔細訴這兩個小王八蛋的種種罪行……
「這種事你們都還能容忍,不打算報警處理嗎?」
霍大叔搖頭搖得厲害了。「一來他們跟警察關係良好;二來大小姐個性軟弱,老是息事寧人要我們別太計較,久而久之,他們膽子越磨越大,就連旅遊展也敢明目張膽在我們葡萄酒裡放胡椒粉,也難怪二小姐會氣成那個樣子了。」
話一說完,便聽見有人在敲著房門,霍大叔走上前去開門,見到是蓓拉,連忙對著孔翎雲道:「孔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冰袋我已經替你裝了新的冰塊,你就自己慢慢敷吧!」
等到房門一被帶上,蓓拉便走到孔翎雲身邊,她手上端著一碗魚湯,臂上掛著一個小紙袋,裡頭裝著燙傷藥。
「你可別再潑我一次熱湯了,我對你們『棕櫚樹』上上下下的員工都沒有惡意,這點你可以問你姐姐,OK?」見過三次面,不是被鬣蜥、灰鷲追,就是被熱湯潑,總之現在他看到蓓拉,不免還會有些提心吊膽。
「你放心,我現在心情很平靜,你暫時不會有危險。」她把魚湯擱在桌上,有氣無力地走到他面前,看到他紅腫的雙手及胸口,曉得這全是自己的傑作,多少有些歉疚。「這是燙傷藥,你拿去用吧,」
孔翎雲動也不動,這點,讓蓓拉有些霧煞煞。
「你快把藥抹一抹,然後把魚湯喝掉啊,你晚餐不是沒吃嗎?」
「如果我的腳能跟手一樣好用,我一定馬上照你的話做。」他望著自己癱在一旁的雙手,暗示他目前暫時殘廢。
「那這樣你怎麼上藥?」
「問你啊!」
「問我?」
「要是你的道歉只是蜻蜓點水象徵性的問一下,那我也不勉強,你放心好了,等會我一定學會用腳來抹藥,然後用腳來夾湯匙喝湯,絕對不會勞駕你的。」他的話讓人酸進牙縫裡,聽得蓓拉骨頭都感到有點不對勁。
「好啦好啦,你想先抹藥還是先吃東西?」她記著姐姐的話,絕不能再跟對方起衝突。
「我肚子有點餓了,想先吃東西。」晚餐被潑了一身後,就沒再吃東西,還是先顧五臟廟要緊。
蓓拉犯錯在先,因此怨不得人。
這是她第一次餵人吃東西,而且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她已了一口湯,粗手粗腳地送到他嘴邊,孔翎雲喝得實在有點困難,幾滴汁液還不小心滴到胸口。
她慌忙地拿起餐巾替他擦去胸前的湯漬,從她手忙腳亂的動作看來,還真是沒服侍過人的經驗。
「沒關係,慢慢來,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他不怪她,還給她精神鼓勵。
這樣的交流,也不失為一種拉近距離的方式。
蓓拉看他一點責怪的意思也沒,這次夾起一大塊魚肉,直接往孔翎雲的嘴裡塞了過去。
嘴裡塞進一大塊魚肉,讓他嚼起來有些吃力,而且嚼到一半,突然……
「咳……嘔……嘔咳……」
「你怎麼了?」蓓拉頓時驚惶失措,看他一直指著自己的喉嚨,然後滿臉通紅,話都快要說不出來。
他不停比著自己的喉嚨,想咳又咳不出來,蓓拉這才恍然大悟。
「你卡到魚刺?」
孔翎雲用力地點點頭,還一手指向茶壺。
她緊張地倒了一杯水,然後直接往孔翎雲口裡灌進去,誰知道,沒把魚刺給衝下去,反而讓他給嗆到了。
「咳……哇啊咳……」他連續出現幾聲乾嘔,看得一旁的蓓拉手足無措,只曉得不停拍打他的背,將他的氣拍順。
「你怎麼樣?沒事吧!」她這下真的緊張了,萬一他一口氣順不過來,那她可是成了殺人現行犯。經過一番地獄般的折騰,孔翎雲這下才死裡逃生,從鬼門關逃了回來。
蓓拉神情緊張地守在他身邊,懊惱自己怎會這麼笨手笨腳,粗枝大葉。
「你有沒有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你找個醫生?」一連串的關心讓孔翎雲不禁窩心,由此看來,她的本性還是挺善良的。
她的手因慌亂而不小心搭在他的手上,孔翎雲強忍著痛,因為,這是他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她。
這是一張俏麗卻韌性十足的臉蛋,他很少看女孩子眉毛可以濃得這麼平順,面相書上說濃眉的女子正義感十足,如今當場驗證,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他因她細緻光滑的皮膚而看傻了眼,以至於對方臉色大變,他也未察覺。
「你看夠了沒?」玉手一拍,就往那紅豬蹄拍了下去。
這一拍,把他所有浪漫夢幻的念頭全拍走,燙傷所帶來的疼痛,讓他只好再度回到現實生活。
「我幫你上藥,記住,把手貼在冰袋上,等會兒我替你拿些鼠尾花花茶來。」她站起來,將藥膏重新放進小紙袋中。
「鼠尾花花茶?」
「那對傷口癒合很有幫助,你在這等一下,我馬上回來。」蓓拉正轉身要離去,孔翎雲卻出聲將她喊住。
「蓓拉!」
「什麼事?」她回過頭,怔怔地看著他。
「你……能不能叫我一聲……翎雲哥,我想我們應該不需要這麼生疏的,對吧?」
蓓拉翻了個白眼,嘴巴努了幾下,最後才張開小紅唇,「翎……翎雲哥。」
「不錯,能不能再叫一聲。」
「無聊!」她虎瞪著他,接著便轉身甩門,懶得理他。
連續一星期的好天氣,讓「棕櫚樹」也湧進一些觀光客。
人數不多,大多是零散的自助旅行青年,他們住不起太昂貴的五星級飯店,才會試探性的進來詢問。
但,再怎麼說,窮客人也算是客人,只要能將口碑名聲做得好,他們就是最有效的活廣告,不過,當弗拉將最近一年來的盈餘損益表拿給孔翎雲看時,不禁讓他深鎖眉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們進貨的成本價格會不會太昂貴了?這樣永遠賺不到什麼錢。」他記得蓓拉什麼東西都是親手製作,除非是很難自己生產的原始物資,像是食品類、或是清潔用品、廚務產品,餐具等等,才會大量進購,只是……這樣的價格,還是比一般的行情價高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