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完了沒?」孔翎雲突然插話進來。「我沒怪她,你怪她做什麼?」
「你……你這……」楊民有些被弄糊塗了,這該罵該修理的人應該是弗拉,怎麼罵到他頭上來了。
孔翎雲要他把嘴閉,一味地指責弗拉,對事情根本一點幫助也沒有。
「需要我親自跟你母親談談嗎?」他冷靜之後,慢慢思索出解決方案。
弗拉帶著膽怯的口吻說道:「沒用的,刺激她只會讓她病情更惡化。」
該死,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他的耐性一點一滴在磨光,此刻的他,已經孤注一擲,破釜沉舟,絕對沒有後路的,要讓他再等上一陣子,他拿什麼臉回去見他姑姑……
還有那些準備看他笑話的家人。
他繞著交誼廳不停低頭走圈圈,試著思索出其他可行的方案,最後,在經過長達十來分鐘的深思後,他問了弗拉一句。「你母親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可以讓她高興的,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心願啊……」弗拉突然靈光一現。「有,我媽還有一個願望。」
「是什麼,快說。」兩人第一時間衝到弗拉面前。
「你……能不能娶我妹妹?」
海邊的黃昏,總是在絕美中帶點孤寂。
火紅的太陽融融地像個要化掉的橘子冰淇淋,一寸寸消失在海平面上端。
孔翎雲在弗拉的帶領下,來到離飯店不到兩百公尺的一處山丘上,一片紫黃交錯的色澤,讓這幅花田更具油畫的美感。
這是一片由向日葵、波斯菊和薰衣草交雜種植而成的花田。
蓓拉穿著圍裙,頭戴白底黃點的頭巾,辛苦地在花田內采收花卉,她肩上背著小竹簍,將一枝枝燦爛奪目的花兒放進簍內,陽光將她的臉照得紅通通的,彷彿像顆落在花田里的蘋果,更加增添整個畫面的柔和與協調感。
「她一向都這麼忙碌嗎?」站在小丘陵上的孔翎雲,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那揮汗如雨的女子。
「我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只能做做簡單的行政工作,飯店大部分的食材,都是由蓓拉親自打理,像現在她自己在研發養生花茶,希望能借此多吸引一些遊客,好為飯店多增加些收入。」弗拉將被風吹亂的髮絲撥開,她暗自慶幸有這樣一位妹妹,才得以讓她支撐到現在。
「這一大片花田,都是她一個人在照顧的嗎?」孔翎雲看著一望無垠的花海,空氣中凝結濃郁的花香味,讓他對蓓拉的能力有了另一層瞭解。
弗拉頗感欣慰,「平常有幾位她的好友會來幫她,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她一個人在負責,我總覺得她有點像我母親,什麼事都不放心交由別人來做。」她有些炫耀地看向孔翎雲,「你大概不相信,她為了要找出更適合薰衣草和向日葵生長的土壤,還特地跑到普羅旺斯去請教當地的花農,我有時在想,如果我有她一半的鬥志,飯店可能可以經營得更有聲有色。」
不僅她的能力不足妹妹,就連鬥志也沒妹妹的一半,從小愛畫畫的她,哪曉得人心的險惡。
「像你妹妹這麼有能力,應該有不少條件好的男孩子會追她,為何你母親還會擔心她嫁不出去?」外表俏麗可愛,工作能力又佳,讓人很難理解,有什麼不去愛她的理由。
弗拉難為情地苦笑,「你自己不也親眼目睹,應該不用我明說吧!」
孔翎雲想了想,這才意會過來。「你是指……」
「她個性火爆剛烈,一點也不溫柔,講沒兩句話就像要跟人家打架似的,每個男孩子只要看到她凶巴巴的態度,逃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敢追她。」弗拉十分頭疼,像這樣的野蠻性格,怎麼替她介紹對象。
「所以你找不到人選,才要我來娶她?」他偷抓她的語病。
「對……對不起……」她又低下頭,深表歉意。
「無所謂,不用向我說對不起,基本上……我並不討厭你妹妹。」她是嫉惡如仇,善惡分明,只要自己不做賊心虛,何必怕她?
「你……你不討厭我妹妹?」這可是她當姐姐的,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她妹妹。
「嗯,娶妻本來就該娶賢,如果我這飯店有她來當賢內助的話,豈不是多了雙左右手!」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他並不覺得有什麼損失。「走吧,我們過去幫她的忙,她肩上背的花看起來太重了!」
弗拉聽他這樣一說,當場愣住動彈不得,當她回過神的時候,孔翎雲身影就快要埋進花海,她突然一驚,朝著他放聲大叫。
「別進去,快點回來呀!」她的臉當場嚇得有如白紙。
不過她這警告已經來不及了,當孔翎雲一腳踩進薰衣草田,突然從一旁的土墩上躥出一隻大鬣蜥,並且空中同時飛來一隻大灰鷲,雙管齊下,陸空夾殺孔翎雲。
「這……這是什麼東西啊?」他一邊要閃躲大鬣蜥,一邊又被頭頂上飛來的灰鷲嚇著,腳步頓時交絆在一塊,踉蹌地邊跌邊爬。
他三步一跌,五步一摔,直往弗拉所站的丘陵地跑去,後頭的大鬣蜥更是加快腳步,吐著長舌朝他爬去,更慘的是,灰鷲銳利無比的爪子,將孔翎雲的襯衫抓得破爛不堪,就連手臂上也被劃得斑斑血痕。
「妹妹,快點叫它們住手啊!」弗拉小碎步地跑到花田邊,朝著在田里工作的蓓拉大喊。
正在花田工作的蓓拉,聽到小土墩上的慘叫聲,她慢條斯理地走出花田,就在大鬣蜥一口咬住孔翎雲的褲管的同時,這才出聲。
「『正義』、『公理』,這是姐姐的客人,你們不能沒禮貌。」
說也奇怪,話才說完,大鬣蜥和大灰鷲同時停下攻擊,嚇得孔翎雲跌坐在地上,還驚魂未定地摸著胸口,慶幸自己歷劫歸來。
「蓓拉,你老是不管好『正義』和『公理』的話,早晚有天會出大事的。」弗拉輕輕地責備蓓拉一聲,知道蓓拉的用心良苦,也就不再多做苛責。
「誰叫他沒經過我允許就踏進花田,要是不小心踩壞我一枝花,我拿你一條腿來賠。」她怎會認不出孔翎雲,幾小時前,兩人還有一筆舊賬未清。
孔翎雲拍拍屁股,趕緊站起來以維持形象。
「你養這兩種可怕的動物,萬一不小心傷了人,那該怎麼辦?」他不懂,一個女孩子家,不養個兔子、小貓、小狗的,竟會養到這種罕見的動物。
蓓拉冷哼一聲,相當不以為然。「可怕?人類才是最可怕的,它們不會隨便傷人,只有壞人才會見到它們就怕。」
弗拉瞭解蓓拉的心思,出面緩頰說道:「你別誤會了,『正義』和『公理』很聽話的,那是蓓拉為了要保護花田不受破壞,才特地馴養的兩隻保鏢。」
「你……你剛說什麼,它們叫做……」真有趣的名字。
「那隻大鬣蜥叫做『正義』,另外那只灰鷲叫做『公理』,它們都是保護『棕櫚樹』的最佳保全。」弗拉桀笑出聲,不過她視線一轉,發現到孔翎雲手臂上滲出些許血絲,忙喚蓓拉說道:「你圍裙裡不是有乾淨的毛巾嗎?快拿一條出來替孔先生包紮一下。」
「那是包花苞用的,不能用來包傷口。」她濃眉一斂,不喜歡自個兒的東西被隨便亂使用。
「人家的手正在流血,萬一感染到細菌,引發傷口發膿,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弗拉難得用姐姐的口氣訓誡蓓拉。
蓓拉想到眼前這傢伙幫了柯爾那小鬼頭,早就一肚子火了,這下還在姐姐的逼迫下,必須幫他一臂之力,紅紅的小唇是噘得更高了。
「拿去啦!」她把乾淨毛巾塞入孔翎雲手裡,氣鼓鼓地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弗拉看到妹妹對人這樣不友善,只好又低頭向孔翎雲賠罪。
「對……」
「不用什麼事都跟我道歉,你說得不煩,我倒聽得膩了,要是你妹妹做什麼你都要一一道歉的話,我看以後你恐怕道一百次也道不完。」他拿著蓓拉塞給他的毛巾,自得其樂說道:「你看,她這不也表現出她的善意嗎?凡事慢慢來,不急的。」
有了他這句話,弗拉的心才稍稍得以舒緩。
她認同地點點頭,深具信心的說道:「那我們快回去吃晚餐吧,今晚蓓拉發明了一些好吃的菜,她請我們飯店的人先試吃看看,你也一塊嘗嘗吧!」
「哇,那可是榮幸之至。」
「霍大叔,你覺得這鍋海鮮湯該加點胡荽還是月桂葉,味道會比較釋放得出來?」蓓拉用小湯匙舀起一瓢湯,讓霍大叔嘗一口。
「你這裡頭是緹魚和……」
「小蛤蜊。」
「對,對,鯧魚加上小蛤蜊的話,最好是用月桂葉,如果你是用緋鯉的話,就改用胡荽,別忘了在起鍋時再加點番紅花和橄欖油,還有啊,先把魚湯瀝出來,魚肉是用蒜味蛋黃醬和蒜味麵包來搭配……」霍大叔留著一口大仁丹胡,瘦長的體形有些像中國文人般的仙風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