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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杜默雨

  「有事的話,內閣大臣還是會來找我商量。另外,我和司禮監那邊很熟,若有什麼重要奏章,只需關照一聲,也可以請他們批紅。」

  他做事小心謹慎,處處用心,嬋媛明白,其實他可以不必這麼麻煩,不只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她。

  「翊錚。」她主動偎進他的懷中,低聲喚著他的名字。

  「有什麼事嗎?」朱翊錚轉身摟抱她,準備哄她入睡,卻摸到一片滑膩柔嫩的肩背。

  「你!」他好像摸到燙紅的鐵塊,立刻縮回手,彈跳坐起。

  棉被驟然掀起,一股涼意襲上嬋媛裸露的身軀,她打個冷顫,望看他沉默的背影,聽到他濁重的呼吸聲,她突然慌了。

  「快把衣裳穿了吧!」他低沉的聲音傳來,好冷漠,好無情。

  他還是不想碰她!嬋媛失望至極,既難堪,又驚惶,心底彷彿捲起寒風,一陣陣地吹進她的毛孔裡,狠狠地扯出她的空虛、害怕、畏懼、傷害……

  她拿起被子掩住自己,聲音幾乎破碎。「我的衣裙……在……長榻上,請王爺……請……」她淚珠一顆顆掉落,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的哽咽聲敲醒了朱翊錚,他瞬間結冰的心情再度瞬間爆融,他在做什麼啊?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所至愛的親人啊!

  「嬋媛,對不起。」他轉過身,以被子裹住她顫抖的嬌軀,再把她緊緊抱入懷裡。「對不起,我不是要拒絕你,我只是習慣這樣做……」

  「王爺,是臣妾不好。」嬋媛淚水直流,依戀著他的胸膛,只怕下一刻他又要推開她。「我會在後邊找了一間房,以後我去那邊睡,不會再吵你。」

  「你多心了。有些事情,我一直沒機會跟你說清楚。」

  低頭吻上她的唇,以行動說出他的歉疚,一再地熨貼、吸吮,直到她的啜泣稍止,又溫柔地舔舐她的淚水,一面娓娓道來:

  「嬋媛,我們新婚時,我以為你別有目的,所以我不願意碰你。後來知道了你的實際年齡,你那麼小,我整整大你十歲,我更不敢動你。」

  嬋媛吸了吸鼻子,臥在他懷裡,靜靜聽他說話。

  「我從小跟著皇兄在宮中行走,他為所欲為,毫無人性。有一次他抓了兩個宮女,自己脫了褲子就撲上去,把另外一個宮女丟給我,叫我跟著他做。」

  朱翊錚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要平緩思緒。「那個宮女很小,大概只有十三、四歲,我拉開她的衣服時,她一直哭,求我放過她。那一剎那,我忽然想到娘親,她十五歲生下我,那時候父皇還在裕王府,娘親只是裕王妃身邊的小丫頭,身份低,小小年紀大了肚子,別的妃子老是欺負她,甚至父皇登基之後,也忘了給她一個名分,她……娘親她十六歲就含郁而終……」

  嬋媛聽到他劇烈震動的心跳聲,她從被子伸出柔美,握住了他的大掌。

  「看到那個小宮女,我想到娘親的下場,我沒有碰她,皇兄在旁邊恥笑我,竟然把她搶了過去,我不敢再看,只聽到她的哭喊……唉!我那年十五歲吧!從此我再也沒有辦法接近女人,特別是年紀幼小的姑娘。」

  嬋媛低聲道:「所以你一直在等我長大?」

  朱翊錚撫了她的秀髮,又繼續道:「二十歲那年,皇兄封我為親王,所有的人都想和我結為親家,王府一下子送進來兩百個美女和丫環,酒池肉林,香鬢如雲,每天回房睡覺時,床上總是躺著一絲不掛的女人。」

  「這張床?」

  「我們大婚時候,早就換過新床了。」他忽然喜歡她那酸溜溜的口氣,笑著揉了她的發。「她們沒有真情,使盡手段,只求達到目的。即使是絕色天仙,我只為她們感到可憐,就像剛剛那樣,我會嚴厲地把她們罵走。」

  「那些女人呢?」

  「一個月內,全部被我送走了,從此五王爺斷袖之癖的傳言不斷。」

  嬋媛抬起眼,笑得很溫柔,她好喜歡這種感覺,夫妻相擁,柔情談心,在言談之中,她觸摸到他內心不為人知的一面,就像此刻心貼心,他們毫無距離。

  「我都明白了。」她的額頭輕觸他下巴硬硬的鬚根,來回摩挲著。「請你幫我把衣服拿過來,你一定累了,我們睡吧!」

  「不拿。」

  「啊……」嬋媛驀地全身發燙,窘得把臉埋進被子裡。

  「你誘惑我之後,就要睡覺了?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朱翊錚開懷大笑,他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溫香軟玉,心之所愛,投懷送抱,他如果再沒有感覺,就表示他有病。

  「你不是不能接近女人?我不勉強你呀!」嬋媛抓緊了裡身的被子,滿臉通紅。

  朱翊錚輕易地拉開她的被子,情意綿綿地吻上她的唇瓣,兩手輕撫她光潔的臂膀:「這種事勉強不來的,今晚我要跟你證明,我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原來這就是他要證明的事情!嬋媛不敢再看他,粉頸低垂,羽睫輕眨,眼睛有點濕熱,她怯聲地道:「其實……我今天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生兒子……我肚子上有一個傷,很深,可能沒辦法生孩子,可是……我不信……」

  「我只要你,不要孩子。」他擁住了她。

  他什麼時候褪去衣衫呢?嬋媛貼上了他結實溫熱的胸膛,氣息為之一窒,全身攤倒酥軟,眼神迷濛。「翊錚,我想為你生兒子。」

  朱翊錚望進她的眼眸。「你很愛我?」

  她如癡如醉地看著他,雙頰酡紅,羞澀地點了頭。

  「愛我,不一定要為我生兒子。」他輕柔地將她放躺在軟褥上,俯身吻了她滾燙的臉頰。「你已經用自己的性命證明你愛我了。」

  「夫妻總是要生孩子……」

  他搖頭笑了。「有緣的話,就有子女,命中無緣,亦不強求。」

  她仰臉望他,心頭很暖,眼睛很熱,大眼一眨,兩道熱淚緩緩滑下。

  他疊上她溫軟的身子,吮吻了她的淚水。「別哭,我的新娘子。」

  此時此刻,她的身、她的心已完完全全沉溺在他的深情裡,她好願意當他的新娘子,一生一世,永結同心。

  「我的夫君。」她伸手抱住摯愛的人,迎向他的深吻。

  遲來的洞房花燭夜裡,芙蓉帳暖,人影交纏,軟語相對。紅紗籠透出暈紅光芒,臘燭彷彿也感到害羞,跳動幾下,就熄了火光。

  月光悄悄映入,萬籟俱靜,只有那低低的喘息聲在迴盪……

  第九章

  歲月悠悠,潮起潮落,七載光陰匆匆而過。

  京城,大雪初霽,王府的內院裡,莫追魂蹲著馬步,「嘿」地一聲,一拳打了出去。

  跟著他後面的六個小鬼也打出小拳頭,大的小孩約莫七、八歲,小的才剛會走路,個個有模有樣地跟著他練功。

  園中小亭燒著火盆,嬋媛身披羽氅,伸出一雙手取暖,她看到小孩子天真稚拙的動作,笑道:「才剛下過雪,小心他們凍著了。」

  喜鵲挺著大肚子,幫忙撥了火炭。「小姐你放心,我那兩個小子可厲害了,跟他們的爹一樣不怕冷,至於老周管家的孫子,早就裹得像團棉被了。」

  「你別忙了,坐著不要亂動。」嬋媛擔心地望著她的肚子。

  「好不容易王爺今天不在,喜鵲才能過來服侍小姐,不然王爺又要趕人家回去燒飯帶小孩了。」喜鵲得意洋洋地道。

  「要是人家知道王府還用懷孕的丫環,本王又要添一樁惡名了。」那低沉的聲音慢慢傳了過來。

  「翊錚!」嬋媛欣喜地回過頭。

  朱翊錚微笑拉過她的手,將她輕攬在胸前。「屋子暖和,別在外頭吹風了。」

  喜鵲不慌不忙地溜下亭子,多年經驗告訴她,丫環求生最高守則就是:不得打擾王爺和王妃。

  嬋媛道:「好不容易雪停了,孩子們出來透氣,我也看他們玩耍。」

  因為靠近火盆取暖的緣故,她臉上浮現兩朵紅暈,讓那張好不容易有點成熟韻致的臉孔,又有了一抹……

  「稚氣,瞧你手掌冰冷。」朱翊錚呵著她的耳朵,逗得她嬌笑不已。

  「別玩了,快告訴我事情結果。」嬋媛拉著他溫熱的手,走進房裡。

  為朱翊錚倒上一杯熱茶,服侍他換過便裝,嬋媛聽完他今日進宮的經過,略感失望。「皇上還是不讓你封藩?就是要把你鉗制得死死的?」

  「沒錯。皇兄這著棋高明,他不讓我走,又叫岳父在京師當右都督。一個是王爺,一個是將軍,又有岳婿關係,別人會怎麼聯想呵?」

  嬋媛心中一凜,這是自從父親調回京師以後,他們最大的隱憂。而楊浦也感覺出情勢不對,幾度上書辭官,皇帝卻署之不理。

  朱翊錚語氣變得冰冷。「只要我膽敢多管一件事,皇兄盡可以用謀結軍隊的罪名入我於罪,我百死莫辯。」

  「是因為去年你管了湖北暴動的事?」嬋媛握住他的手。

  「皇兄什麼事都不管,惟獨開礦徵稅的事情一定親自過問。湖北稅監陳奉向來橫行無道,他的隨從欺負了良家婦女,官逼民反,竟然有二十萬人起來反抗,陳奉殺了幾十個老百姓,他不過死了六個手下,而且個個是死有餘辜。當地巡撫上書要求懲處暴民,讓我在司禮監給壓了下來。皇兄知道之後,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可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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