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什麼不好,只是,沒事就愛詛咒上幾句,而且咒的都是同個男人。」胡起堝說話一針見血,直接剌中要害。
「什麼男人?」胡百醬的眉頭一下子皺起來。他雖是好性情的男人,可他也像大多數做爹的,一聽到女兒有了心上人,第一個反應就是震驚。
「就是那個害蝶丫頭都不笑的男人呀!」胡結磐就愛逗她,她只要一生氣,就會嘟起嘴巴,那樣子活像只氣鼓鼓的河豚。
「那男人是個什麼一樣的人?」胡調和臉慈祥的問。
他一聽就知道是發生什麼事。唉!歲月不饒人,才一晃眼,那在他膝上撒嬌的小姑娘也動情了。
「那男人怎麼害小蝶不笑的,他是不是做了什麼?」胡百醬的眉頭這會兒全皺在一起,那原本就平板的臉此刻看來煞是嚇人。
席雲輕拉他的衣柚,「你別氣成這樣呀!先聽聽孩子們怎麼說。」
「爺爺、爹、娘,那個人叫莊曉夢,是京城神廚莊百味的長子。」胡起堝開口解釋。
席雲緊拉著像是就要動口咬人的胡百醬,對著胡起堝問道:「這是不是大戶人家無所謂,重要的是他的人品如何?」
「莊曉夢是個斯文俊秀的溫和男人,給人的感覺就像和風拂柳算得上是少見的佳公子。」承畹給予莊曉夢極高的評價。
「這樣呀!」席雲點點頭。會讓她看人的眼光一向高於頂的二兒子如此讚譽,想來真是個不錯的男人,她對這叫莊曉夢的男人更有興趣了。
胡百醬可就沒席雲這般高興對他來說,想搶走他女兒的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曉夢?娘娘腔的名字,想來也好不到哪兒去。轉琥,你一向客觀,你倒說說你的看法。」
他這招有些毒辣,因為胡轉琥除了對料理有興趣外,對其他一向不看在眼裡,他相信他這三兒子一定會站在他這一邊的。
胡轉琥想了好一會兒,「我想找個機會和他叨磋廚藝。」
「會讓琥兒這樣說,那小子的手藝一定相當不錯。」胡調和一臉欣喜.
要知道,胡轉琥的手藝盡得食翳真傳,當今天下根本少有人入得了他的眼、成為他的對手那小子,能讓胡轉琥承認他的手藝想來手藝一定不差。
「嗯!聽起來他這個人真的很不錯。」這下席雲更滿意了。
「何止不錯,像他這種溫和有禮、文質彬彬又有一手好廚藝的男人,配上蝶兒這個愛惹麻煩的小鬼,我還覺得委屈人家了。」胡結磐故意逗胡蝶。
「我哪兒不好了?我也是有個性、有手藝的。」胡蝶氣得雙手叉腰瞪著她四哥。「說到個性——」
「像四川的辣子,又嗆又辣。」胡起堝替她接下去。
「貪吃愛玩,到處惹麻煩。」胡結磐邊說邊笑,還笑得好大聲。
胡蝶忍不下這口氣。「那還有手藝」
這一次沒有人出聲打斷她,因為所有的人都非常有默契的搖頭,「你等著吃就好。」
「難道我就沒有一點可取的地方嗎?」胡蝶不依的噘起嘴,雖然他們說的是事實,可說得這麼白,總是教人難堪。
「我的小蝶兒是最可人的,那個男人敢嫌你,是他沒長眼晴。」胡百醬連忙出聲安慰,就怕胡蝶真得不開心。
他不否認他對蝶兒是有些偏心,但誰教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
「是了,難怪莊曉夢這個名字聽來有點熟,人老了就是這樣,腦子也差多了.」胡調和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擊掌。「他不是前陣子神廚比賽的那個小子嗎?」
「就是他沒錯。」胡結磐連連點頭。
「也是他氣得蝶兒把那經燒了的嗎?」
胡調和的話才出口,所有的人臉色都僵硬起來,他們知道胡調和對那經的重視,現在突然說這種話,大事有點不妙喔!
「爺爺,那不能怪他的啦!那時他的心情一下子亂了,才會說話氣到我。可是,您也知道我是很容易生氣的。胡蝶連忙替莊曉夢說話,怕爺爺對他有不好的印象。
「你這丫頭片子,剛剛不是還氣著,怎麼現在又替他說話?」胡調和假意歎了一口氣。「又沒說要怪他!你緊張什麼?我只是想說,那經燒了也好,否則一旦拿回來,天下人都知道那經在食翳谷,一定會想辦法找到這兒。到時食翳谷就很難再像現在這麼平和了。」
「所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胡結磐下結論道。「不過蝶兒你都會說他是因為心情不好才說錯話,那你怎麼還生他的氣?」
「我——我那時候是真的很生氣沒錯,只是後來想一想也就想通了。」畢竟一下子發生這麼多事,也難怪他會失常。
「那你就別再孩子氣!他是個不錯的對象,錯過了很可惜。」胡承畹好意提醒她。
「我早就不氣他說的那些話,我氣的是他就不會來道歉,說句好聽的。是他先惹我生氣,難不成還要我先和他開口不成?」她氣的是這一點。
她由初夏盼到現在,都已是仲夏時分,卻連他的影子都沒見著,要是他有一點點在乎她的話,他會遲遲到現在還不來找她嗎?
看著胡蝶又氣又傷心的樣子,原是興高采烈討論的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一時之間,大家看過來看過去,就是不知道用什麼話可以安慰她。
出人意外的,先開口的竟是一向不多話的胡轉琥。
只見他不大自然的抓抓頭,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良久,他才慢慢的說:「蝶兒,你有跟他說過如何來食翳谷嗎?」
所有的人皆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胡蝶覺得受侮辱挺直背脊說:「我當然——」
「怎麼樣?」見她遲遲沒再說下去,胡百醬好心的開口提醒她把話說完.
「這個——我好想真的沒說耶?」她吐吐舌頭。她一直以為她說過的,可是現在想想她好像真的沒說過。
許多東西落地聲頓時響起,只見她的話讓所有的人跌得東倒西歪,慘不忍睹。
莊曉夢看著面前石碑上『食翳谷』偌大的三個字,這段日子的心焦才微微消了些。
他足足找了一個多月,就是沒有人知道食翳谷的所在,想到他或許此生再不能和蝶兒見上一面,那恐慌讓他幾乎要發狂。
雖然不知道蝶兒是不是還在生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願意原諒他,但是至少他已經找到她了,他真的好想她!
「你這小子就是莊曉夢?」一個蒼老卻十分宏亮的聲音突然傳來。
莊曉夢循聲看向說話的老人,他向老人抱拳行禮「我就是,請問您是——」
「我是誰不重要,聽說你年紀輕輕就對料理十分精通,我有幾個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請你為我解答一番?」胡調和對他的印象非常好,瞧他一身風塵僕僕卻仍不失溫雅舉止,對人也謙和有禮,難怪會讓蝶丫頭牽腸掛肚。
不過該問的他還是會問清楚。
「不敢,料理兩個字博大精深,我也只不過有幾分認識而已,如果答得不好請您別見怪。」莊曉夢謙虛的說。
「能小己身才能大己見,一個人能明白自身的渺小才能夠求得更深、更廣的道理。你是個聰明的小子,我想你一定可以回答我的問題才是。」胡調和對他是愈來愈滿意了。
「我會盡力而為。」
「好,我也不問太多,料理之始在於烹飪,那我就問你何謂烹?」胡調和也不囉唆,立刻出招。
莊曉夢微征一下「老伯,您這題目出得可廣了。這樣說好了,烹即是以火燃燒,以陶加熱以料熟成,以鹽調味。『老子』有云:『治大國如烹小鮮,烹鮮魚,不去腸、鱗.不敢優,恐其靡也,治國煩則下亂。』,這說的便是以簡馭繁即為烹之道。」
「好一個以簡取繁,你這短短幾句話就能指出烹道的所在,教老頭子我不得不佩服,看來真要找個時間和你好好聊一聊。」胡調和連連擊掌叫好。
這個小伙子的表現比他想的好L許多,看來蝶丫頭果然有眼光。
「爹,您這關敢情是過了?」席雲光看他那像是得逢知己的興奮樣就知道胡調和對莊曉夢很是滿意。
莊曉夢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絕美婦人,他的心連連翻了好幾個觔斗不是因為她美得令人絕倒,而是她的眉宇間竟和胡蝶有七分神似。
「你這小子,看到美人就失神,說有多喜歡蝶兒,我看都是騙人的」胡百醬當然也看到莊曉夢的表現,可是一想到他是要來搶走寶貝女兒,他的口氣就好不起來。
「你明知道他從我身上看到的是蝶兒的影子。」席雲一看莊曉夢的眼神就明白他是為什麼失神,因為他的眼神除了思念,並無一絲邪念。
「你們認得蝶兒?」莊曉夢一聽到胡蝶的名字,整個人就跳起來。「能不能讓我見見她?我有些話一定要同她說。」
他要向她道歉,希望她會原諒他。他不想讓她一如夢中的蝴蝶在夢醒時分失了蹤影,讓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因為他的失言而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