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小布包中的東西倒出來.輕輕一問,旋即皺起眉頭,「這不是——」
「沒錯,就是星村桐木關的星村小種,這葉原就是用松煙薰成用來熏白魚,那味道可不是普通的茶葉可以比得上的。」小女孩神氣的抬高頭。「我是看在你還有那麼兩把刷子的份上,不然我才不捨得這等好東西呢!我可是先警告你要是煮得難吃你就死定了。」
「看來我真的是遇到食客了。」少年輕笑。
說著,他手一起落片刻間,就將那豬油網和姜、蔥盡除去,茶葉和米粒也同時入鍋!一時之間!那滿是松煙和茶香伴著米香的白煙徐徐而起,光聞就教人食指大動。
「這熏白魚用紅茶葉果真猶勝綠茶葉。」少年一掀開蒸籠,較之以往還勝一二分的香味隨之而來,尚未入口他就明白這是一道佳餚讓他不覺輕聲讚歎。
小女孩不等他先動手自個兒取走一大塊的魚腹內,迫不及待的入口才入口,小女孩的嘴角彎成一彎明月,光看她眼睛晶亮的樣子,也知道她對這道菜的看法。
「看來你的手藝還真的是不錯!你總有個名字唄!說說看你叫什麼名字?」這次小女孩總算認真的將他打量一番。
「我的名字?」她話鋒轉得如此快,當場教少年傻了眼。
「你還囉唆什麼?這可是我第一次想知道一個人的名字哪?要不是看在你手藝不錯的份上,我管你叫阿貓、阿狗、笨雞、笨鴨的。」小女孩小雖小,氣焰倒是不小面對眼前足足大上她兩倍的少年,她仍是一臉的趾高氣昂。
「我姓莊名曉夢,就是莊生曉夢迷蝴蝶的莊曉夢。」
「莊生曉夢迷蝴蝶?」小女孩在口中低吟一下然後噗詠一聲笑出來。「曉夢?台名字好家女孩子哩!」
少年的臉一下子又成了女孩口中那只陽澄湖用竹葉青蒸熟的大閘蟹。
他有點結巴的辯解「那是因為我出生——出生時差一點養不活,老人家說——說用女孩子氣一點的名字會好養一點——」
「你慢點說,說成這樣,等一下岔了氣可別賴我。」小女孩骨碌碌的大限在少年的身上轉了轉,而後綻出一個好甜的笑容,一個箭步上前!在他的臉上烙下輕吻。」你知道嗎?我決定了,我要喜歡你!」
「什麼?!「少年一下子瞪大眼睛,他知道他不該為了一個未滿十歲的小女娃說這種話而有什麼反應,可他那稍稍褪了紅潮的臉又一下子熱燙起來。
「就這樣了!」小女孩不理會少年一臉的呆滯,起身如蝶兒在風中翻飛一般的翩翩離開少年懷中。
「你自己一個人很危險的!」少年心下一驚,脫口而出。
他看得出小女娃有一身俊俏的輕功,她照顧得了自個兒的,可看她如蝶般飛去,他心中驀地生出一種自己也不明白的空虛感。
「我知道路回去的,你可別忘了答應過要替我做一件事喔!」小女孩遠遠的響起陣陣清脆的笑聲。
「我不會忘的可是,你還沒有說你的名字,你是誰?」少年大喊。
這小女孩到底是何來歷?為何年紀輕輕對料理就有這等研究?就算他把事說了出去,怕也沒有人會相信的吧!
「莊生曉夢迷蝴蝶,我就是蝴蝶,記得喔!是你的蝴蝶!」這次的聲音遠得幾不可聞。
少年對著空蕩蕩的四周有剎那間的迷惑,要不是那灶上未熄的餘火和空氣中淡淡的熏魚香他真要以為自己只是作了個白日夢。
這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的白晝曉夢,到底是莊周夢見蝴蝶?或是蝴蝶夢見莊周?
或許,只是鏡花水月中一個無聊的插曲吧——
第一章 蝶夢·夢蝶
輕風徐徐熏人欲醉,葉間蜂蝶並鬧,枝頭鶯雀齊鳴!好一個催人入眠的晌午時分。
一隻白毛紅眼的大白猿用力長號,掃得地上落葉塵士俱揚,林間禽鳥驚飛,連帶的也吵醒梧桐樹上那一抹鮮紅的身影。
先是一隻如玉蔥般白嫩的小手由林間探出,後是一頭如烏綢般的長髮,最後是仍帶惺忪卻不失靈活的一雙秋水雙眸眨呀眨的,似想找出一個焦點。
「饕餮,是你呀!大白天擾人清夢做什麼?」紅衣女子微噘起紅灩灩的櫻唇,頭下腳上的倒掛在樹上,一臉微嗔的瞪著樹下的大白猿。
「蝶兒,你給我下來,等一下給娘看到你一個女孩子倒吊在樹上,你就死定了。」一個宏量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熟悉的聲音讓胡蝶一下子瞪大眼睛忙不迭的興奮大喊,「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小心!」男子連忙警告。
「呀!」胡蝶的驚喜一下子轉成驚叫。
許是太高興許久不見的大哥突然出現,胡蝶一下子忘了自己還倒吊在樹上,只靠著兩隻小腳勾著樹枝才撐著自己,這一忘形,腳下的繡鞋脫了腳,整個人跟著滑下去。
「該死!告訴你沒事別躲在樹上睡覺的!要是將你這丫頭騙人的臉蛋摔壞了,我看你以後還拿什麼東西騙人。」胡起堝大手一攬就將胡蝶嬌小的身子接住,一臉又憐又氣的教訓她。
大雄雞似是同意胡起堝的話而長啼一聲,只見它咬著胡蝶的繡花鞋,猛拍著翅膀,抗議胡蝶的繡花鞋差一點就打中它。
「大哥,沒有人捨得這麼可愛的蝶兒摔下去的啦!我天天睡,從沒有摔過,而且今天是因為看到你回來,人家太高興了嘛!」胡蝶不依的嘟起小嘴,一邊還對地上的大公雞掛個鬼臉。
胡起堝讓胡蝶著他,用手指了掐她紅嫩的粉頰,取笑的說「醜死了,活像只上料板鴨。」
「大哥!」胡蝶不依的跺了跺腳她那水靈靈的大眼晴靈活的轉呀轉的。
「我不想吃板鴨,我比較想吃江蘇熏白魚。」
「熏白魚?」胡起堝微微皺起眉頭。「在這食饗谷中,你想吃什麼東西沒有?」
「大哥,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胡起堝歎一口氣「蝶兒那道熏白魚或許只一是你的夢而已。」
「才不可能,那絕對不是我的夢!」胡蝶猛地搖頭大聲說。
「蝶兒你那時只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或許是你睡迷糊了也說不定,所以,才會把夢和現實搞錯了,而你不見了的星村小種可能是你落在哪個地方也說不一定,你就別再想了吧!」胡起堝的這番話這些年來不知道說了多少次就是希望胡蝶忘記那個讓她念念不忘的影子和那道熏白魚。
可胡蝶若真是這麼好說服的人,那胡起堝也不用將這一番話一炒再炒,卻怎麼也進不了胡蝶的耳。
「才不會莊生曉夢迷蝴蝶,他一定是存在的!」胡蝶執意的說。
「蝶兒怎麼我說這麼多你還是不明白?如果真像你所說的有莊曉夢這個人,那以他十來歲就有那樣的廚藝現在也合該是赫赫有名的廚師更何況莊百味在七年前失蹤後,接手百味軒的是他的兒子沒錯只是那個接班人的名字是莊曉生而不是莊曉夢而他的廚藝是不錯啦—但墨守成規、了無新意,根本就不是神廚的料,那個莊宵曉夢只是在作夢罷了。」胡起堝認真的分析。
為著胡蝶念念不忘的美味,他趁著這一次出谷之便不遠千里的去了一趟京城的百味軒,嘗嘗這名聞遐邇的食館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百味軒的味道或許在料理中算得上是上等但對他這生長在食翳谷的人來說,那只能算是等而下之的味道根本不值得一提。
「食翳」出自周禮天官五翳之制掌和王之六食、六飲、六膳、百羞、百醬、八珍之齊,說白話一點,也就是掌理帝王飲食的官,要說是周天子的御廚也是無妨。
這「食翳谷」顧名思義住的就是因春秋戰國之亂世而避居於此的食翳傳人。
食翳谷之人千百年來不理會外界的名利鬥爭只是專心研究制理之藝術,是以科理之精通根本非外界之人能相比擬。
「我才不是作夢,那是真的!」胡蜂那陽光般的小臉,就像是被烏云云密密遮住一般的暗了下來,水靈靈的大眼更是不服氣的瞪著她大哥。
「蝶兒,你就別再執迷不悟了如果真有你說的這號人物那為什麼神廚帖上根本沒有莊曉夢這個名字?」胡起堝忍不住說。
這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話說得太快了!以蝶兒的個性,讓她知道這事兒只有更麻煩而已。
「神廚帖?那是什麼?」胡蝶的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她的耳朵可尖得很!她大哥這順口溜怎麼逃得過她的耳朵?再加上她大哥那恨不得一口咬回自己舌頭的樣子,她想不好奇都很難呢!
「哈!哈!」胡起堝乾笑了兩聲。「你聽錯了。」
「我明明就聽到你說神廚帖這三個字,你不會又要說我在作由日夢了吧!」
胡蝶怎麼可能就這麼放過她大哥?要是她這麼容易被唬弄過去,那她這個食翳谷的「鬼靈精」較脆改成「鬼不靈精」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