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吟秋微愁的看著眉頭深鎖的莊曉生,濃濃的不安又襲上、心頭。
「你有幾分把握?」
莊曉生猛地將手中的青瓷砸向地板,眼眸中的紅絲道盡了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煎熬,「娘!您覺得我會有幾分勝算?」
「曉生不是娘要逼你!可這戰我們輸不得啊!」柳吟秋微微一歎。
百味軒能和萬食館分庭抗禮靠的就是『天下第一味』的美名這一戰若敗,百味軒從此再也無立足之地。
她不明白神廚帖的發帖人是何居心,打著那經之名,這對任何廚師而言或許會欣喜若狂,可對現在的百味軒來說,卻是福不是禍。
萬食館原就對百味軒的地盤垂涎不已,只是苦無機會和名目能挑起爭端,可現在神廚帖一出,萬食館的人正好可以一石二鳥,正大光明的叫陣。
「娘,您明知道我不是神廚的料,爹的手藝我也只學得上五分,您教我以這五分手藝,如何來維持百味軒的味道?」莊曉生是個明白人他雖生於神廚之家,可他知道自己擅長的是商貨往來,對這料理的天分,他根本就比不上他大哥。
「您為什麼不讓我把大哥找回來?如果是大哥,這場戰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輸的。」
「別說了!」柳吟秋的臉色陡然白了一二分,厲聲道:「我不許你再提這事。」
「為什麼不行?大哥的手藝高過我千萬倍是事實,娘,您不是不明白,再怎麼說,他也是爹的孩子,他和我一樣有權繼承這百味軒,您為什麼執意於他是二娘生的這件事呢?」
「別再說了!」柳吟秋大喝一聲。
人一旦做錯一件事,就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嗎?
為什麼就在她盡力忘卻過往的同時!悔恨總是在不經意時湧上、心頭?
她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嗎?
為了一個莊曉夢她賠了自尊、賠了人格、賠了夢想,在做盡一切後,仍是要不回她的男人,他還想怎麼樣?
「娘!」莊曉生就是不明白為何他娘就是容不下他大哥?
柳吟秋這時從莊曉生的表情發覺到自己的失常地微微一揮手,掩去她臉上過多的情緒。
你不會忘了現在的莊曉夢根本做不出任何料理,一個不能拿刀的廚師還有什麼用?你找他回來也沒有用,你還是多用點心神在未來的這場對決上吧!」
說完,她轉身入內就像是怕被人見著她臉上再也掩不住的思緒——
第五章 蝶戲·驚夢
京城就是京城,才入南門,氣氛整個就不同,不僅街上的人種多了,就連穿著和打扮也較其他的地方華麗。
胡蝶一眼就看到觀橋旁五層樓高的百味軒,單單在這遠處立定一看,就能看出其結構的雄偉,讓人為之驚歎。
五樓相映,飛橋欄杆,明暗相通,由出入絡繹不絕的人看來,百味軒果真有著天下第一味的氣勢。
她看著門前圓柱上金色的大字組成的對聯,左聯寫的是『佛間棄禪跳牆來』,而右聯書的是『仙嘗叛道染塵埃』,這橫批便是『百味一家』。
由這對聯便可以看出落款之人心中的自傲與期許,只是,不知道這期許做到幾分?
「曉夢哥哥,我們去湊湊熱鬧好嗎?」
胡蝶一手拉著莊曉夢,一手牽著饕餮,也不管一二七一下一的,就往人群中擠。
莊曉夢略略壓低嗓子,「你別用這名叫我好嗎?」不用這名,不是因為近鄉情怯而是為了省去麻煩。他明白他大娘是無論如何都容不下他,她若知道他來京城,說不定又是一場風風雨雨。
「說得也是,你若想用莊曉夢的名,早就大剌剌的走進百味軒,也不需要像個外人似的站在這兒人擠人了。」胡蝶甜甜一笑。
她是個好奇心重的姑娘,可也明白好奇是得看人、看這場合的,像莊曉夢這般性子的男人,他若自己不主動說明原由,磨得太久也R會造成反效果。
今天就是百味軒對上萬食館的日子,像這樣的日子要找個位子可不容易,我看我們還是站在這橋上觀看就好。」他指著眼前的人龍說。
「這麼遠有什麼好看的?」胡蝶嘟起小嘴。站在這麼遠的地方,連人看起來都像是只小蛐兒,別說看人比賽料理了就連煮個什麼充東西也看不到,還湊什麼熱鬧?
看著她賊溜溜的眼兒,莊曉夢、心下閃過一絲不安。
「你知不知道百味軒的後門在哪兒?」胡蝶彈一下手指,似是想到什麼。
莊曉夢一點兒也不明白胡蝶、心中轉的是什麼鬼主意,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只得乖乖的領著她往記憶中的巷子走去。
莊曉夢怎麼也沒有想到胡蝶竟如此膽大妄為,他還沒來得及阻止時,就和饕餮聯手打昏兩個黃衣的跑堂,然後塞些銀兩在他們的手巾後,便搶了他們的衣服。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莊曉夢不贊同的搖搖頭。
「我人都打昏了,難道你要把他們搖醒讓他們把我扭送官府嗎?」
胡蝶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看得他連點氣也生不出來。
「可是你這種行為實在是——」
胡蝶連忙舉起手打斷他接下來的說教,「再說下去,我們就趕不上比賽了,你難道不想看看這場比賽到底鹿死誰手?」
反正她就是吃定他一點反駁的餘地也沒有。
莊曉夢看看她,心下暗暗歎一日氣,是什麼樣的人家才會養出這樣特立獨行的姑娘!怎麼行事如此率性而為!
他雖然心中仍有一絲歉意,只得彎身,多塞點銀子給那兩個倒楣的傢伙,然後換上胡蝶遞過來的衣服,和她一樣打扮成跑堂的小廝。
這一入大廳!雖是滿堂的人,但氣氛卻十分凝重。
胡蝶拉過身旁離她最近的跑堂,一臉好奇的詢問:「現在怎麼樣了?」
「噓」那飽堂也許是大專心也許是百味軒的跑堂本就為數眾多,竟是一點兒也沒發現胡蝶這個生面孔,壓低聲音對她說,「那方頭大耳的,聽說就是膳鬼李萬食,他一來連招呼也不打的,就一臉睥睨樣,分明不把我們百味軒給看在眼裡。」
胡蝶順著跑童小廝的話向前看過去,果然在大廳正中央見到一個方頭大耳的龐然大物,難怪他會被人稱作鬼了,那兇惡的樣子,真像是地府剛逃出來的鬼王。
只見膳鬼李萬食大手一揮,面前那少說百來斤的鐵鍋就凌空而起,在半空中運轉四、五圈後,穩穩的落在他面前的灶上,而在鍋起鍋落的時間,李萬食的灶火已經升起。
這一手快得令人目不暇給,只一招,便顯出李萬童出神入化的技巧,當場教親眼目睹的眾人是一陣擊掌叫好。
「看來這丑傢伙真有幾分能耐。」胡蝶低聲對著莊曉夢咬耳朵。
莊曉夢一心懸著場中的莊曉生,一點也沒有發現胡蝶的身子挨得是這麼的近。
莊曉生怎麼會不明白李萬食的做法是在下馬威,為了不屈己志他也揚手揮袖,在入油鍋的同時,讓灶下之火驀地凌空高漲三尺,六尺兒方的鐵鍋霎時油香陣陣,快得讓人看不清他的動作!也讓眾人又是一陣驚歎。
「這膳鬼果真狡詐,他是故意激得對手自亂陣腳,這每個人做菜都有自己的拍子,他這一激,就讓對手亂了拍子,看來這比賽是不用看了。」胡蝶一臉惋惜這根本是一場沒看頭的比賽。
她打小就是個食精,什麼樣的味道她一聞即知,莊曉生那接招的舉動或許扳回些許氣勢但也讓他的油過了火。
這油過火,連帶的影響制理的味這味一偏差,那還用得著比下去嗎?
莊曉夢知道胡蝶說得沒錯,面對膳鬼這種大師級的對手,莊曉生未免太過生嫩,這注定是一場必敗的比賽。
「哈!你的失敗是必然之事,我看也甭比了,識相點的就把前頭那『百味一家』的匾額給卸下來,換上我萬食館的名號,也省得難看。」李萬食是何等人物,胸中勝券在握,口氣也跟著狂傲起來。
堂上莊曉生聽得是七竅生煙,一雙拳頭是握得格格作響。
「如果我——」一旁的莊曉夢看著這一幕也很難受。
「你想上去嗎?」胡蝶怎麼會不明白?看他緊捏著自己的手卻渾然不覺的神情,她想不明白他的心思都難。
「我能上去做什麼?」莊曉夢輕搖頭,慘然一笑。現下的他就算上去了,又能做些什麼?
「你真的不想百味軒輸嗎?」胡蝶輕輕的把手由他的掌中抽出。「或許我有辦法喲!」
「你——」
胡蝶做了一個包在她身上的手勢,不待他做任何反應,她曼妙的身形一如花間的粉蝶,隱不住鮮艷的色彩悄然舞進劍拔弩張的大廳。
只見她拿起一旁的水杓掬了一瓢水,就住莊曉生的鍋中倒下去,剎那間油水交合,油煙四漫整個大廳白茫茫的一片,中間夾雜著眾人的驚呼聲。
「莊曉生,你是輸不起便找個人來攬局不成?」李萬食大手一揮橫目努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