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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丁千柔

  而她,只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姑娘,為什麼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我只是相信我的味覺罷了。」胡蝶輕笑。

  她起身抓過饕餮手中的白蛇,輕柔的把蛇放回樹梢,看著它雪白的身形在枝葉間迅速的消失。

  「味覺?」他不明白。

  胡蝶的手指上他的胸口「你有一顆很棒的心。」

  「很棒的心?」莊曉夢俊眉又蹙起。

  「真比起來!你那心算得上是血梟心,就是傳說雙春潤年才會出現一次的血梟。」胡蝶認真的說。

  傳說血梟是一種在雙舂潤年才會出現的一種鳥,因為雙春潤年三百六十年才一次,這血梟可說是排得上名的少見食材。這種鳥宛若野鴨大小,全身上下淨是美味尤其是以其心為最佳,還有人傳說『能食血梟心,謫仙亦情願』由此便可知這血梟的珍貴。

  這麼說來,胡蝶的比喻也算是一種贊語,只是聽來未免不倫不類了些。

  「你才識我多久,怎麼能有如此定論?你難道不覺得我棄廚而去是一種罪無可赦的行為嗎?」莊曉夢不解。

  「不過是不做廚師罷了,有這麼嚴重嗎?」胡蝶聳肩扮了個鬼臉。她這個人一向隨性,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對那種矢志不移的事兒是一點也不能明白。

  「你說得輕鬆我背棄這一行也背棄許多對我有很多期盼的人,在那些人的心中,背離廚者之道的莊曉夢不啻是個罪人。」他心底濃得化不開的罪惡,彷彿壇中腐敗已久的腐物,一開蓋就直衝而出.教人聞之欲嘔,久久揮之不去。

  胡蝶偏偏頭,看出他胸中的疼痛。輕輕的將她的小手平放在他的胸口。

  「我爹常說,料理之人要能有崇敬制理之心,現下的你無心於廚,若下廚也只是浪費那食材,這或許才算是背離廚者之道,不是嗎?」

  莊曉夢訝然無語,他那不能言語的心情,竟讓她三言兩語就說清楚,他不是不想做料理,只是現下的他根本不配成為一個廚師,他一點也沒有自信,食材在他的手中只會成為一種浪費。

  天生萬物以養人是上天對人的一種恩澤,相對的,人不也該是為這些,為果人之腹而犧牲生命的萬物,多一分敬意?而身為廚者,若不能善盡其用而成為佳餚,對這被吃的萬物不也是一種褻瀆?

  「你如何明白——」莊曉夢說到後來已然無語。

  看他一臉愕然,胡蝶嘴角綻出一抹賊笑。她拉著饕餮就走,留他好好的思考。

  白猿抓耳搔頭,不明白的指了指莊曉夢後攤開手。

  「饕餮!你放心,他不會走的,他可是我找了許久的上品乾貨,你忘了嗎?這上品乾貨雖是珍貴無此可要真能入口香醇,總得先經過幾道『泡發』的手續不是嗎?」

  遠遠的塵土漫起,馬兒四蹄踏地聲響降之而來。

  一輛馬車從莊曉夢和胡蝶的身邊駛過,卻在他們面前十來丈的地方突地一偏,整個輪子卡人石縫中,怎麼也動彈不得。

  此時車上下來一個六十來歲的白鬚老漢,用力拉著他的馬兒前進,無奈石縫將輪子卡得十分緊,老漢和馬兒雖早得氣喘不已,馬車卻怎麼也不肯動上一分。

  「這位老伯,您就別勉強,我看這縫可卡死了。」胡蝶快步來到馬車的旁邊蹲下身子仔細打量一番,「這是拉不得的,如果能把這車子往上抬高,還有可能可以動。」

  「抬高?這車子少說也有幾百斤,荒郊野地的,我上哪兒找人來抬?」老漢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看來我真是沒眼福,怎麼會出這種烏龍事兒,連湊熱鬧也湊不著,這教我回去如何說給家鄉的人聽呢?」

  「湊熱鬧?」胡蝶的眼睛一下子閃得像子夜皓星般明亮。

  她這個人平生最是貪涼怕熱,可只有一種熱,她是樂此不疲.那就是『湊熱鬧』。只要有熱鬧可看,就是再麻煩的事她也甘之如飴。

  「有什麼熱鬧好湊?」她已是迫不及待。

  「就是京城的百味軒呀!」老漢是一臉的扼腕。

  胡蝶一下子消了氣,連說起話來都有幾分意興闌珊。「那事兒我知道。不過,老伯您有什麼好擔心的那事兒不是還有個把月,這兒離京城也只不過幾天的路,您就算用走的也還來得及呀!」

  「你說的是神廚帖的事我說的可是另一回事。」老漢搖搖頭。

  「另一回事?」胡蝶的眼睛又亮了起來。「還有什麼事?」

  「神廚帖已是天下盡知,可你不知這會兒神廚賽還沒開打就有枝節。」老漢撚鬚故意賣關子。——

  「有什麼枝節,爺爺您快說嘛!」這一說到好玩的,胡蝶的嘴也跟著甜了起來,這會兒稱呼已從『老伯』變成『爺爺』。

  老漢被她叫了聲爺爺,心花朵朵開,快意的點頭,「好!我說就是了。」他清了清喉嚨!「你該聽過北神廚、南膳鬼,這由神廚莊百味起家的百味軒,一直以來和膳鬼所經營的萬食館,一向是分庭抗禮料理天下。

  「可神廚帖只對百味軒而下,而且又以料理界的至寶那經為勝負的標的,萬食館怎麼能服?便先向百味軒下戰書,想取百味軒那經天下第一味』的美名,好取而代之去爭那神廚賽。」

  「萬食館和百味軒?」莊曉夢倒抽一口氣.

  胡蝶輕瞅莊曉夢一眼後,又回到老漢身上,「爺爺您說萬食館和百味軒,若真較量起來誰的勝算大些?」

  「就味道來說,實在是難論高下,但就我聽來的小道消息,萬食館的勝面是大了些。」老漢喘一口氣。「不是說百味軒的味道及不上萬食館,只是,這百味軒自從幾年前神廚莊百味失蹤後,那招牌的菜色就沒變過,人人都傳新掌的當家只能守成,而不能創新,這你們是知道的,好吃的東西就算再怎麼好吃,吃久了還是會膩的。」

  「這倒也是。」胡蝶贊同的點點頭。

  「其實!我私心倒是希望百味軒能贏,那萬食館的人仗著自己資金雄厚,每每總將上好的食材整批收購,這些年要不是有百味軒還能稍加抑制,怕這料理界早就讓他們搞得一團糟羅!」老漢一臉的無奈。

  「這萬食館的人有這麼可惡?」胡蝶輕咬下唇問道。

  「像你這樣的姑娘家,不管柴米,自是不會明白這種事。前兩年西湖荷花不開,藕粉供應量大減,萬食館的人便將市面上的西湖藕粉全數賣去,再一翻調了十倍價錢要不是百味軒的當家將所存的藕粉釋出,那年可沒多少人吃得起西湖藕粉呢!就衝著這一點,我老頭子也要上京城,為百味軒打打氣。」

  老漢說得義憤填膺可府即又重重歎口氣。「唉——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這一耽擱,少說也得三、五天,怎麼也趕不上了。」

  「這倒是不一定!」胡蝶看一眼一直不曾開口的莊曉夢,對著老漢一臉甜笑。「如果我有辦法讓您的馬車能動那您能不能順道載我們一程,讓我們也能湊湊熱鬧?」

  「反正我一個老人家一路上有個伴倒也是好的只是我們這裡只有一些老弱婦孺!你這小姑娘會有什麼法子呢?」老漢不抱希望的說。

  胡蝶指指莊曉夢,「還有他在!讓他來抬就成了。」

  「這位姑娘,你別說笑了這車至少要幾個大男人才抬得起來,不是我要侮辱這位小兄弟,他看起來一派斯文書生樣,他哪抬得動?」老漢說什麼也不相信莊曉夢抬得起這麼重的馬車。

  「老伯還是讓我來試試吧!」莊曉夢倒也不覺得受辱,只是溫和的提議。

  他馬步一蹲,雙手在車框上一施力,馬車竟然應聲而動,輕鬆得彷彿這重達百斤的馬車是紙糊的一般。

  老漢的眼珠子像是要瞪出眼眶,張著的嘴老半天闔不起來。

  他拍拍莊曉夢的肩膀,「看你這小子瘦瘦弱弱的,沒想到有這麼大的手勁真是人不可貌相,是我這老頭子看走眼,原本我還想看你手不能挑的樣子,帶著一個道麼美的姑娘家遲早出事,看來是我白操心了。」

  「我就說他沒問題的。」胡蝶一臉得意。

  「對了,我還沒問你們是什麼關係?兄妹還是夫婦?」老漢一邊檢查著馬車一邊順口問。

  「我們是——」

  「兄妹!」這是第一次莊曉夢的話快過胡蝶,只見他皺起一向平順的眉頭,明白的表達他對這件事的堅持。

  孤馬寡女結伴而行,這事傳了出去,對姑娘家的名節可是一大損害,雖然胡蝶看來對這事情點也不擔心可他再怎麼說也得替她顧及到這一點。

  「原來是兄妹呀!」老漢一點也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眼神的角力,在準備好一切後,就示意他們上車。

  胡蝶越過老漢,悄悄的對莊曉夢扮了個鬼臉。他愛說是兄妹就兄妹吧!至於她、心中是怎麼想的,可就由不得他了。

  隨著馬兒漸快這路程似乎霎時變得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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