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裴冷築辛苦的吐出這句話。
為什麼他會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如果不是他把這玉笛送給她的話,今天的她是不必活得這般的辛苦。如果當初他沒有……
裴冷築連忙甩去這樣的念頭,他真的不敢想像他當初如果沒有送她那支玉笛,那她現在……他連想都不敢去想那種可能性。
天!他真的是愛慘了這個小女人了!
「我是該恨你的,而我也真的根你。」冬月慢慢的說看。而她最恨的該是為什麼明明不能愛上他,卻又偏偏讓她愛上他。
裴冷築早該知道她會是這樣的回答,卻忍不住存著一絲希望,但,這畢竟是他的奢望罷了!
她真的根他,而最可悲的是他卻不能說她錯了。
「對不起!」在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他好低好輕的應了一句,然後不再看冬月一眼的轉身離去。
此時此刻,裴冷築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話可以說,或許除了這三個字之外還是這三個字,畢竟她活得這般辛苦,他說什麼也脫不了關係。
看著地的背影,冬月突然覺得風吹在身上何時竟變得如此蕭瑟?
蕭瑟的是風嗎?抑或是人的心呢?
「你不覺得你的話說得太過份了?」
好奇心大過天的杏兒哪捨得放過這場好戲,早命人注意裴冷築和冬月的路徑,然後再偷偷的跟了過來。不過她的腳程當然比不上練過功的裴冷築和冬月,所以對於他倆之間的情形也是由中間才偷看起。
不過她所看到的就足夠她跳腳的了,雖然她的嘴上總是嚷嚷著裴冷築那一臉討人厭的狐笑,但是一旦發現竟然有人這樣「欺凌」他,仍會心中老大不高興。
以她好管閒事的個性,即使不相識的人也會路見不平,更何況那個狐狸臉的可是她親愛的老公的弟弟,算來好歹也是自家人,她怎麼可能放任他遭人欺凌若此?
她一發現裴冷築失意的離去,便再也忍不住的跳了出來,也不管自己偷窺的身份,大刺利的指著冬月的鼻子,一臉的不客氣。
「過份?」冬月輕輕的低喃了句。
她當然知道她很過份,但是她有她的考量,她不過是個面容殘缺的女人,而且還是個通緝犯,她有什麼資格接受他的愛呢?
一向沒有解釋習慣的冬月沉默了,但她這樣的表現更加激怒了否兒。
「虧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個好女孩,千方百計的想拉攏你和冷築,看來倒是我多事了。」杏兒真是愈想愈生氣,「我以為你會懂得冷築的,他不是一個真正淡漠的人,他的淡漠只是一種自我的壓抑,你怎麼能以為他的嘻皮笑臉是不在乎?」
「我……」冬月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駁,最終她也只是默然不語。
」冷漠是你對仇恨的表現和用來保護自己隔絕人群的方式,冷築的不在乎又何嘗不是,你憑什麼拿這樣的事來傷害他?」
杏兒的話說得冬月連連的退了好幾步,「長痛不如短痛,他會恢復的。」她用好低好低的聲音說著。
這下杏兒總算聽出個苗頭了,她就說嘛!這裴冷築和她老公比是差了那麼-點,但比起大多數的男人可說是人中之龍了,應該不至於行情差到連親
自送上門都會被人「退貨」吧!
看來還是一個自尊和自卑的問題。
「裴家的男人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你憑什麼替他做決定?
說穿了,充其量你也不過是在替你的懦弱找藉日。」
「我不是!」她的迅速反應是欲蓋彌彰。
「你是!你害怕你的臉配不上他,害怕他總有一天會嫌棄你,為了保護你的自尊,你楚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來傷害冷築,其實你為的也不過是你自己。」杏兒不客氣的說。」
在她的觀念中,對這種心中有深結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一針見血的讓她去面對自己,所以杏兒說起話來是咄咄逼人。
冬月摀住自己的耳朵拚命的搖頭,「不!我不是!」
她這麼做並不是為了她自己,她是為了冷築好,她只是希望他能夠得到更好的而已!
她真的是這樣想的……還是她的心中真的就如杏兒所講的,只是為了替自己的自尊找出路而傷害冷築呢?
難道她從不曾想過如果冷築娶妾愛上了另一個女子呢?到時她的不完美又讓她拿什麼來反對他呢?
與其等看那一天的來到,她倒寧願從來就沒有開始過,這難道不是她最內心深處的想法嗎?
「你在伯些什麼呢?別看冷築總是一臉的不在乎,他真的是愛慘你了,我從來沒有看他對什麼人這麼失常過,裴家的人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
「一輩子……」
冬月無限神往的喃念著,這對她是多遙不可及的事,她從來就不敢想未來的事,更何況是一個有裴冷築為伴的未來。
「你有什麼好怕的?」
一直讓杏兒逼得說不出話而頻頻後退的冬月猛然抬頭,冷然的雙眼一下子轉成忿然的火熱和悲哀,以及更濃的無奈。
「是的!我是怕。難道我不該怕嗎?像我這個樣子的女人,臉上又有這般嚇人的疤痕,我拿什麼留住像他那樣好的人?」
「如果冷築在乎這個,他就不會愛上你了。他愛的並不是你那一身的臭皮相,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如果他是一個只在乎外表的男人,那這種男人也沒有什麼值得愛的了,要是換成我,如果遇上一個只看人外貌的男人,別說等他離棄我了,我沒有光把他給一腳踢出去,他就該偷笑了。」
冬月訝異的睜大了眼睛,雖然說唐朝的民風相當開放,但再怎麼說,中國以男子為天的觀念可是五千年來從不曾改變過的,在這樣環境下的女人,哪一個不成多或少帶點兒「奴」性?而這個杏兒似乎完全沒有一點小女人的柔弱,講起話來這般的離經叛道,難怪冷築曾說他這個大嫂「怪」。
「或許你有資格講這些話,畢竟你是金枝玉葉,但我算什麼?如果真有一天冷築愛上了別的女入,我有什麼權利說什麼呢?」
人盡皆知,裴冷箭的夫人乃是當今天子的親妹子,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金技玉葉,她當然可以這樣講了,而她是個毀了容的通緝犯,她拿什麼來自傲呢?
「天!我要怎麼說你才明白,難怪我們冷竹島最『老奸』的裴冷築也拗不過你。金技玉葉算是個什麼屁?誰說只有公主才有權利說這種話?我說的是每個女人都該有的自覺!更何況這種事老祖宗就明白的講過了,哪個男人敢三心兩意,做女人的就該『不爽』給他看。」杏兒一看冬月似乎仍是講不通,性子一上來,什麼難聽的話全都出籠了。
冬月當然被杏兒這般粗魯的話給嚇到了,可是她更好奇的是──「老祖宗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詩經『衛風.氓』你不會不知道吧!上面不是明白的寫著『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嗎?可見早八百年的女人就對那種會三心兩意的男人很不爽了,還以詩為證羅!以前的女人都敢這個樣子了,現在的女人怎麼愈活愈回去?」杏兒言之鑿鑿的說著,還引經據典的煞有其事。
冬月這下可真的傻眼了,詩經中女也不爽的「不爽」,這句話的意思是「沒有過失」,可不是什麼心中爽不爽的,她沒想到有人可以這樣解釋的。「你別這樣看著找好不好,我當然知道那個『不爽』是什麼意思,但是書是死的,你又怎麼知道當初寫這首詩的人不是我這個意思呢?」
否兒當然知道冬月的眼光是什麼意思,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打小她就是這性子,只要她高興,書就是隨她的意思在「贊」的。
「這……」冬月又默然了。
如果她不是經過這些年的風雨,她會非常欣賞像杏兒這樣的女子,也一定會很想和這樣的人交上朋友的吧!只是她早已習慣冷冷的疏離人群,也不善於表達自己的心緒,今天這樣的爆發算是她少有的失控了,於是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的情況下,她又選擇了沉默,選擇了將人關在她的心房之外,選擇了長久以來她所習慣的冷漠。
杏兒當然也看出了冬月的心情轉變,看來是多說無益了,這小妮子心中有太深的結,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解得開的。
「似乎我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除非你自己能想得開。我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回去好好看好冷築,要不然他如果真像你說的『長痛不如短痛』的自殺去了,那就糟了。」
「他不會的!」
「誰知道呢?被人當面拒婚又講得這麼難聽,否定了他的人格,雖然冷築的厚臉皮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但是誰能擔保呢?要是有個萬一,冷竹島少了這麼只『狐狸』……」
杏兒故意把話說得很嚴重,而且還只說一半,擺明了就是設下陷阱要冬月往裡面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