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律的問話讓宮律露出少見的心緒,但也只是如流星一剎那,快得令人難以捕捉, 而後又化成了她一貫的平靜,彷如無風水面,無波無痕。
「羽兒,妳是為了林騱東……或者我該說是衛檢察官的事來找大姊的吧!」
羽律點點頭,她知道什麼事都不可能瞞過大姊,她是不愛說話,但是不表示她什麼 都不曉得。
「大姊,關於林騱東的計畫能不能暫緩執行?」
執法天使的任務一向是由她們五個姊妹以機動提案的方式,再出全體一致通過而決 定,而方商律在接手林騱東的案子之後,發現林騱東正符合她們的目標,他是那種作奸 犯科卻仗著權勢而一再逃過法律制裁的人。
於是林騱東成了她們最新的目標。
「為什麼?」宮律淡淡的問著。「妳知道大姊一向不贊同把私人情感放進來的。」
「給他一個機會、一點時間,或許他真的可以用法律的管道讓林騱東接受法律的制 裁。如果不是真的沒有辦法,我們也不會成立『執法天使』來做最後一道防線,現在既 然可以用合法的方式就做到,為什麼我們不讓他去做?」
方宮律垂下了眼睫,讓她原本就看不出表情的臉更難瞭解了。
「妳真的覺得如果有其它合法的方法,我們會用這樣的方法來讓那些人受到制裁嗎 ?還是他手中有任何足以令林騱東被起訴的證據了嗎?」
羽律對她大姊的敏銳再一次折服,她知道她該把衛焰發現的事情說給大姊聽的,可 是一種對衛焰的忠誠讓她選擇不說。
更何況衛焰發現的只是個餌,能不能起訴可還是要看林騱東上不上鉤。
「大姊,我想相信他,我知道要以合法的方式起訴林騱東這種人是幾乎沒有可能的 ,可是只要有一點點的希望,我就想相信他,不管結果如何,至少他做過了呀!」羽律 伸手捉住了宮律的手。
手中傳來的力道和羽律的期盼讓宮律歎了一口氣,她知道羽律有些話選擇了不說。 羽律在她眼中一向是家中最單純的孩子,沒有商律的強悍,角律的刁鑽,更沒有征律的 自我保護色,她最大的特色是柔軟,也就是因為她的柔軟調和了方家所有的人有個性的 人而有的尖銳。
要不是有了她,或許她們這些太有個性的人早把彼此碰得傷痕纍纍,而不是現在如 此具有向心力的一家人了。也就是這樣,在她們的心中對她也總多了那麼一分的寵溺, 希望她能在她們的保護下不受到一絲傷害。
「明知不可為而為,妳這是盲目的信任,這是很危險的的行為。我看得出妳愛上了 他,可是他呢?像他這樣一個強硬的男人是不屑說情談愛的吧!」
「他愛不愛我不是我能決定的,可是我愛他卻是我明白的,我明白我是愛上了一個 強壯卻也溫柔的男人,這就夠了不是嗎?愛情本來就是危險的,不盲目又怎麼稱得上是 危險呢?」羽律大力的抱住了方宮律,她知道大姊只是擔心她會往情愛的漩渦中傷了自 己,所以才想提醒她。
或許她真的是單純吧!單純的不忮不求,單純得無怨無悔。對於愛情她不想計較付 出和收穫等不等同,她要的只是單單純純的愛一個人罷了。
「沒被傷過的孩子總是不知道痛。妳是這樣,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而衛檢察官 也一樣,所以才堅持用法律來解決一切的問題。可是這是一種理想化,對於理想我不能 說什麼,或許很多事要經驗過了才知道的。」
「大姊的意思是答應了!我就知道大姊最疼我了!」羽律從方宮律的話早聽到了軟 化的意思,她幾乎要跳了起來。她知道方宮律一向不喜歡決定的事被更改,可是沒想到 大姊她還是答應了自己。
宮律像呵護孩子似的輕輕拍拍羽律的背,假意的敲了敲她的頭,「妳這孩子,妳不 是明知道我們這幾個做姊姊的打小就拒絕不了妳。」
「我知道姊姊每個都是最棒的姊姊,你們都好疼我。」說著,眼眶竟有些紅了。
「傻羽兒,怎麼說哭就哭?剛剛談起情愛就像個大女人,怎麼這會兒又像是小孩子 。」宮律拭去了羽律尚在頰上的淚水。
「大姊,妳怎麼可以笑人家。」羽律羞得臉都紅了。
「好!我不說就是,不過你要記得,不管妳受了什麼委屈,這個家永遠站在妳的身 邊,可別一個人吞下了一切的事情憋壞了自己,知道嗎?」雖說是放羽律去處理自己的 情感,可想起衛檢察官那火爆的性子,叫方宮律想不擔心也難。
「我會的!」羽律點點頭。
「不過大姊還是有一件事必須先說的。」方宮律果然是法律人,行事總不忘加個但 書以備不時之需。
「什麼?」
「如果衛檢察官還是沒有辦法起訴的話,為了不讓林騱東這種人繼續為所欲為,『 天使之翼』的任務還是會繼續,知道嗎?」
林財河依著指示戰戰兢兢來到了林騱東位於半山腰的一座渡假洋房,他伸出了幾次 抬起又放下的手,推開了那像是地獄之門的黑檀木製的沉重大門,那門開啟「姨呀」的 聲音,就像是惡鬼般淒切的哀鳴。
他暗暗的告訴自己,再怎麼說他也是林騱東的親戚,這些年來跟著他販毒、殺人、 放火也立下了不少的汗馬功勞,他絕不會因為一次的失誤而怪罪於他的。
可這門一開,才一看見林騱東的身影,他的身子不覺就癱了一半,只能憑藉著殘存 的意志力支撐著如風中落葉般顫動的軀體。
「你來了。」
林騱東是個帶點些微發福的中年男人,少許的地中海禿頭讓他的樣子看來一點害處 也沒有,可那是不明白他的人。
只要看過他的眼睛,就會知道他根本不是一個可以忽視的良善人士,那慵懶的神情 中掩不住他眼中冷厲的殺氣,就像是毒蛇攻擊前的冷意。
「堂叔叔,這不能怪我!」一開口,林財河就攀親戚的開始為自己辯解起來。
「這你倒說說看。」
林騱東出乎意外的倒是挺和善的,或許人不親血親,這一層的血緣關係讓一向冷酷 的林騱東耐性大了些。
「堂叔叔,這事兒實在是怪不了我的,我怎麼知道那個娃兒中了毒又讓車子撞成只 差點沒成泥了,竟然還能讓人救了回來,這也只能說是那個娃兒運氣太好了。」林財河 怎麼也沒想到,那小子竟然命大到這種地步,在那種情況下還是讓別人給救了回來。
「是嗎?這樣還是你的失手不是嗎?上次阿德讓那兩個小娃兒給跑了,還是你幫我 處理的,不是嗎?」
林財河心中一驚,阿德就是原先追殺那兩個娃兒的人,因為失手又被人看見,在傷 痕纍纍回來的那一天,他替林騱東除了這個後患,現在屍體也不知道給魚啃光了沒有。 他處理完了阿德之後,自然就接下了阿德的任務。本來他以為不過是兩個乳臭未乾的小 娃兒,出不了什麼大紕漏的,哪知道他的運氣竟然和阿德一樣的背。
「堂叔叔!我和阿德不一樣,我是妳的晚輩,就算你不念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事的份 上,也得看在我爸爸的份上念一份舊情。」林財河「咚」的一聲就跪了下來,「更何況 阿德是給人見著了,不除後患無窮,我行事都戴著手套而且很小心的,不會有人懷疑到 我的身上來,自然也不會危害到堂叔叔你呀!」
「不會危害到我呀!」林騱東點了點頭。
林財河看到林騱東似是同意了他的辯駁之辭,心中著實鬆了好大的一口
氣,臉上的驚懼之色也消逝殆盡。
「一定不會的!我做事一向很小心,這一次只是運氣不好,下一次絕不會有相同的 事發生了。」
林騱東走向前去拉了林財河一把,倘似是要他安心的伸手拍拍林財河的背,「我也 相信這種事不會再發生的。」
正當林財河在為自己的好運道暗暗慶幸的同時,心臟忽來的一陣劇痛讓他張大了眼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胸口不偏不倚的插上了一把刀。
「堂叔叔,為什麼?我和你有血緣關係的呀!」他吃痛的瞪著自己的血汩汩的流出 ,臉上儘是死亡前的驚恐。
林騱東冷笑的一把抽出了林財河心頭的刀子,這刀子一拔出,林財河的血像是塞子 被拔掉的一鼓作氣向外噴出,不少還落在站離他最近的林騱東身上。
「你的血原來是熱的,可我的血該是冷的吧!」林騱東伸手在臉上熱黏的血液摸了 一把,言下之意甚明。
這不絕七情、斷六親,婦人之仁何能成大事?
「堂叔叔!救我!」林財河仍做著最後的死亡掙扎,希望會有任何的奇跡出現,可 是林騱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