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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典心

  多年來處心積慮地嬌養著,果然沒有白費,這個眉清目秀的孤女,蛻變成美貌傾國的女子。這樣的女人,若是願意獻身,天底下大概沒有任何男人拒絕得了;她的美麗吸引了男人的目光,那雙眼睛裡的冷傲,又激出男人的征服慾望。

  她的美貌就如同錦袋裡那味藥材一樣,能夠銷魂蝕骨,愚昧的日帝絕對抗拒不了這樣絕頂的誘惑。

  紅綃的唇咬得更用力,眼眸中迸出憤怒的光芒。「我不需要色誘他,只要讓我有機會入宮,接近那個昏君,我就能取他的項上人——」

  啪的一聲,清脆的聲響傳遍沉靜的湖畔。

  她的話沒能說完,灰色的寬大衣袖一掃,伴隨著巨大的風壓,她來不及閃躲,粉頰上挨了記巴掌。她被打得偏過頭去,臉頰上火燒似地疼著,耳中甚至嗡嗡作響,她瞪大雙眸,纖細的肩膀僵硬著。

  那一下打得十分重,沒有半點的憐香惜玉。

  「主人的命令是,要你色誘日帝,陪他同床共寢,知道了嗎?」楊姜的雙手收回灰色的衣袖,聲音仍是徐緩的,輕描淡寫地交代著。

  「紅綃……知道……」她咬緊牙關,忍住疼痛,將回答從齒縫間擠出。

  這麼多年來,楊姜雖然語氣嚴厲,但從不曾打過她。這一次她只是稍微辯駁,就遭來這麼劇烈的責打。獻身給日帝,在楊姜的眼中似乎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這是所有事情的關鍵,你若是辦得不好,會毀了主人多年來的計策,懂嗎?」楊姜叮囑著,嘴角微揚,目光看向北方的京城。

  就算是當今的日帝真的有所提防,也料想不到這個女人,其實是沈寬培育了十幾年,專門用來對付日帝的一項「好禮」。

  紅綃再度點頭,她的身體繃得太緊,甚至可以聽見骨骼因為極度的緊繃而悶悶作響。

  早知道沈寬的計謀中用得上她,但是她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方法……

  要她獻身給日帝?那個萬惡不赦的可怕男人?她的手揪緊胸前的衣料,輕微地顫抖著。這該是什麼樣的可怕命令?她能夠忍過那樣的折磨嗎?

  但,這是沈寬的命令,她不能拒絕,只能無條件地服從。

  楊姜的聲音轉柔,變成哄騙的語調。「紅綃,你要知道,主人費盡心力就是要除掉日帝那個昏君,你受了主人多年來的恩典,就應該知恩圖報,不要在這緊要關頭出岔子。」

  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手中的錦袋落在畫舫上,裡面的藥香流瀉而出。肩膀好重,楊姜的話像是巨石,壓在她的身上,讓她不能呼吸。

  「請轉告主人,為了天下百姓,以及主人的仁德,紅綃會盡力達成任務,不會辜負主人所托。」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

  楊姜滿意地點點頭,知道她絕不可能背叛聚賢莊。那些由聚賢莊教養出的孩子,都是忠心不二的,更將沈寬奉為神明。而達成任務,就需要有這種心中充斥愚忠的棋子們。

  帶著那抹詭異的笑容,他足尖一點,竄入了湖畔的樹林間,幾個起落,灰衣翻飛,就已經失去蹤跡。

  直到再也看不見楊姜的蹤影時,紅綃才陡然鬆懈,頹然坐倒在畫舫上。她的腦海中不斷迴盪著楊姜先前交代的任務,那雙美麗的眼眸裡,充斥著絕望的陰霾。

  錦袋中各味藥草紛陳,落在畫舫之上,散落了一地,藥香繚繞在她的四周,久久不散。

  ☆☆☆

  黃昏時分,碎石小徑的彼端,桃影遠遠走來,手上捧著木盤,盤中是晚膳吃食。這些年來,紅綃的晚膳都是由她送去的,以精緻的杯盤裝著,然後小心翼翼地端到湖中的孤島。

  由春水樓到湖畔,會經過一片樹林,在黃昏後,樹林顯得有些昏暗。桃影轉著頭左右察看,有些不安地快步走過。

  「今日是怎麼搞的?」她自言自語,走慣了的路,氣氛有些怪異。今日的樹林中,竟聽不到半聲蟲嗚鳥叫,她覺得詭異,心中有些膽怯,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

  都是出門前,聽了春水樓前的說書先生,說了一些魑魅魍魎的鬼怪故事,她才會這麼心神不寧吧!她暗暗皺眉,罵自個兒怎麼膽子如此小。

  極為輕微的,像是聽見了一聲悠悠的呼吸聲,從她頸後傳來,靠得好近。她嚇得瞪大眼睛,迅速地回過身,本能地用手中的木盤當武器,攻擊那個不明物體。昏暗之中,她推出去的木盤竟沒掉落。一陣恰到好處的力道,灌入她的睡穴,她雙眼一閉,轉眼軟倒在地上。

  「你睡一會兒吧,晚膳我替你送去。」騰在空中的木盤,穩穩地落在男性的寬厚掌上。一張俊美的容貌,由逐漸深濃的夜色中出現,嘴角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皇甫覺低頭看了眼桃影,刷地揮開了桐骨扇,頭也不回地開口。「還不下來嗎?想整晚待在樹上喂蚊子?」他諷刺地說道。

  空中傳來聲笑聲,清脆得像是銀鈴亂響。一個粉紫色的纖細身影,從松樹上一躍而下。「啊,被你發現了。我本來還想跟蹤你,瞧瞧你究竟想做些什麼壞事呢!」皇甫寶兒臉上堆滿了甜笑,已經換回了少女裝扮,粉嫩而嬌美。

  「你的輕功還要再磨練磨練。」皇甫覺掃了她一眼。這個妹子,出落得愈來愈美麗,但那美貌跟一顆古怪的腦子,實在是個讓人頭痛的組合。

  寶兒聳了聳肩膀,看看皇甫覺木盤裡的佳餚,伸手想去偷吃,卻被一掌拍開。她嘟了嘟唇,放棄了食物,從腰帶取下一個繡著蜩龍圖案的錦袋。

  「這是你要的東西,我連夜趕回宮裡去,在一堆藥材裡好不容易找到的。」她把錦袋打開,倒出裡面數十顆豆般大小的紅色糖丸,自動自發地將糖丸放進皇甫覺的腰間暗袋中,又重新將繡著蜩龍的錦袋收了起來。蜩龍是王家的象徵,而他們的身份不能隨意洩漏。

  「為什麼是你送來的?」皇甫覺看著巧笑倩兮的妹妹,懷疑地瞇起眼睛。

  另一雙跟他神似的眼睛,如貓般笑得瞇瞇的。「因為大內護衛們都沒空,再說,你不會希望他們知道你追查聚賢莊內情的事吧?數來數去,就只能由我親自送來。」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身為唯一的妹妹,寶當然知道皇甫覺私下行徑,她滿心期待地想參與追討叛逆的行動。

  無奈年紀太小,加上那些男人都把女人當成脆弱的瓷器,她不但沒能參與,還被送到中岳太學去就讀。為了發洩心中不滿,她在兩年之內氣走了六個中岳太傅,刁蠻公主的惡名傳遍大江南北。

  現在,她好不容易從中岳太學逃了出來,說什麼也要纏住皇甫覺,見識些好玩的事情。

  「我說皇兄,這可是收集了天下的絕妙好藥才煉成的丹藥,是宮裡的寶貝,即使是前幾任的日帝,也從未動用過。你連夜要人把藥送來,是有什麼目的?」寶兒好奇地問,黑亮的眼睛眨啊眨。

  「不關你的事。」皇甫覺扯著唇,懶得回答她。

  寶兒又靠近了幾步,一雙眼睛直盯著他瞧。「怎會不關我的事?我說,這藥珍貴得很,一定是你頗為看重那個人,否則怎會捨得把藥拿來?」她可以拿項上人頭打賭,這些藥,肯定是皇甫覺要送給那個穆紅綃的。

  皇甫覺看了她一眼,知道無法阻止她的興致,再者,他也實在沒有多餘的精神去阻止她。唯一能放寬心的,是寶兒慧黠過人,遇上任何難關都可輕易度過,他倒是不用擔心她。

  「讓你留下可以,不過別惹麻煩。」他警告道,刻意轉變話題,邁開步伐往湖畔走去。

  「絕對不惹麻煩。」寶兒保證地說道,舉腳要跟去。能夠早些時日瞧瞧未來的嫂子,她說什麼都要留下。

  皇甫覺偏了偏頭,示意她看向昏倒在一旁的桃影。「不要來打擾我,把這丫鬟扛回春水樓去,別讓任何人發現。」

  「扛回去?!皇兄,你有沒有說錯?我堂堂一個公主,你竟要我當苦力?」寶兒的臉皺成一團。

  「不扛?小心我把你嫁去和蕃。」他嘴角有著笑,口氣卻十分認真。

  這個威脅格外有效,寶連忙往昏厥不醒的桃影身旁跑,俐落地扛起桃影。雖然貴為公主,但是她從小練武,可不像尋常貴族千金一樣手無縛雞之力。

  「扛就扛嘛!有什麼了不起。」她嘟著嘴說道,背著桃影往春水樓方向走去。

  而皇甫覺則是在確定她已經走遠後,高大的身軀才繼續往湖畔走去。

  ☆☆☆

  夜涼如水,流螢在湖畔四處飛舞,畫舫停在岸邊。

  薰香濃烈的氣味縈繞,煙霧如薄紗,繞上精緻的陳設。紅綃半臥在畫舫的繡榻上,調弄著琵琶的弦。

  香氣太過濃烈,她有些微醺,連手腳都有些慵懶得使不上力氣,像是喝了太多的酒。薰香是她從小就習慣的,但是這一次份量加重,她感覺那些薰香竄入身體,來勢洶洶地淹沒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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