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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典心

  那是一錠黃澄澄的金元寶,剛好就塞緊了僕役的嘴,小個子淡淡一笑,「怕我沒錢?這錠金子夠嗎?」僕役用力地點頭,只差沒把頸子點斷。小個子又是一笑。「多去學學怎麼看人。」

  門前的喧鬧也惹來了旁觀者,掌櫃躲在暗處,一直到那錠金子出現,才火速地跳出來。

  有錢是大爺,瞧見黃澄澄的金元寶,掌櫃的雙眼都發亮了,馬上慇勤地喊道:「這位小爺,您樓上請,我馬上派人送好酒好菜去。」回過頭,嘴臉馬上一變。只見那個倒楣的僕役嘴裡咬著金元寶,在原地抖啊抖。「來啊,把這傢伙拖到牆角去,讓他把那碗狗飯給吞完。」

  一行人被請上了雅房,小個子落座後,其他人才敢陸續坐下,對這種惡整不識好歹之徒的行徑,早就習以為常。

  「岳先生,您歇一會兒,喝杯茶。」小個子說道,體恤老人家體力不濟。

  岳昉恭敬地接茶杯一飲而盡,還沒開口就連聲歎氣。「唉,出來這麼多時日,竟然還尋不到覺爺,該不會是出什麼意外了吧?」他憂慮地說道,眉間深深的皺紋可以夾死小蟲子。

  「岳老您放寬心,覺爺他身份尊貴,命中注定該是福星高照,不會有事的。」其他隨從出聲安慰著老人。

  岳昉歎了一口氣,連眼神中都充滿了疲倦。他年歲已高,實在不適合這麼東奔西跑,要不是骨子裡的忠誠硬撐著,不願意辜負先皇的恩典,他早就宣佈放棄,告老還鄉去了。

  眼睛往角落一瞄,這一回連歎氣都必須往肚裡吞。到底眼前這位,跟覺爺是血濃於水的自家人,他作為臣子的,還是不能亂說話。

  唉!先皇英明,先後賢德,兩位極為受到人民愛戴,怎麼生出的孩子,活像是煞星轉似的,直教人頭疼。

  他活到一大把年紀了,不但要四處去找那個行蹤成謎的大煞星,身邊還要帶著一個隨時可能惹禍的小煞星;這段旅程艱辛極了,他幾乎想流淚,跪地告老還鄉。

  「那張龍椅上大概是長了刺,要他待在宮裡,活像是要他的命。」小個子發出清脆的笑聲,感到很是有趣。

  岳昉眉頭深鎖,忍不住嘮叨。「先前說要去京城參加魔教之子的會審,就遇上一群刺客,不知心生警惕就罷了,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也是鎮日跑得不見人影;一個不注意,他又到塞外去閒晃了。如今也不肯回京城,流連在杭州。」

  他年歲大了,還有幾年的時間能夠這樣追著皇甫覺跑?要是無法把當今日帝調教成明君,他怎麼有臉去見先皇?

  「別多想了,咱們慢慢找,總能找到他的,現在填飽肚子要緊。」小個子怕岳昉又要數落起來,出言打斷了連篇叨念。

  樓下的客桌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穿著僕人衣裳的高大男人聲音清朗,端著一盤佳餚踏上階梯,前往雅座上菜。

  「客倌,來啊,快趁熱吃了,這道八寶酥炙乳鴿可是先前才拔毛下鍋的,一個時辰之前還是展翅亂飛的活鴿呢!」男人朗聲介紹著,端菜的動作十分熟練,連腳步也格外俐落。

  小個子一聽見那聲音,像是被雷打著似的,迅速地躲到其中一個隨從身後,帽簷底下一雙眼睛直瞧著這送菜的小二。

  隨從感覺有異,無心抬頭看了看,先是嚇了一跳,之後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眼中充滿了不確定。他格外仔細地再瞧了瞧,眼睛直盯著送菜上來的僕役,慢慢地靠向岳妨的耳邊。

  「岳老,您會不會覺得,這個送菜的店小二,生得跟覺爺有八分相似?」他小心翼翼地問,聲音愈來愈小。

  岳昉啐了一聲,老臉上都是不以為然的表情,大聲地喝叱隨從。「你在說什麼傻話?覺爺是什麼身份?一個送菜的店小二,就算是眉目生得跟覺爺有八分相似,怕也沒有咱們覺爺的半分貴氣。你說這種話,不怕被覺爺治罪嗎?」他罵道,抬起頭來往店小二看去。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岳昉臉色愀然一變,滿是皺紋的老臉先是脹得通紅,繼而轉為鐵青,緊接著變得雪似的蒼白。他顫抖地伸出手,指著僕役打扮的高大男人。

  「覺……覺……覺……」覺了老半天,那聲爺還是叫不出口。岳昉的嘴唇抖啊抖,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高大男人。

  這哪裡是有八分相像?那劍眉朗目,眼底眉梢收斂不去的慵懶邪氣以及嘴角半挑起時那抹笑容;這不只是有八分相像,壓根兒就是皇甫覺本人。

  「啊!岳先生,這麼巧,你也來杭州玩啊?「皇甫覺挑起眉頭,臉沒有任何錯愕的表情,仍是一貫的似笑非笑,沒有被這一些特地前來尋找他的忠臣及大內護衛嚇著,早料到會遇上他們。

  「老臣是……老臣是……「岳昉還在結巴,呆滯的視線由上看到下。

  老天!最尊貴的日帝竟穿著一身粗布衣,在酒樓裡送菜當店小二?更可怕的是,看皇甫覺那神態,還頗為怡然自得,端菜的姿態順手得很。

  「怎麼結巴起來了呢?來,喝口酒潤潤喉。」皇甫覺很是體恤地說道,倒了一杯酒塞進老人顫抖的手中。他轉過頭,指著桌上那八寶酥炙乳鴿。「難得來了自己人,你們忙把這道菜給分了,就算是我請客吧!」他嘴角微揚,準備讓熟人替他「湮減證據」。

  穆紅綃哪裡會知道,放出去通訊的乳鴿,竟然都進了這些人的胃。

  日帝親自下令,幾個大內護衛不敢怠慢,馬上動手拆了乳鴿的骨架子,急乎乎地將乳鴿肉塞進嘴裡,很盡職地執行任務,末了連骨頭也啃得乾乾淨淨,都成了處置飛鴿的幫兇。

  皇甫覺滿意地一笑,轉過頭來瞧見岳昉仍然捧著酒杯站在原處顫抖,臉色鐵青地看著他。他偏著頭,伸手在老人面前揮了揮。

  「岳先生,您怎麼啦?身子不舒服嗎?需要到後頭去躺一躺嗎?我雖然窩在這兒送菜,但是住的地方倒也不馬虎,是在城外的春水樓呢!那兒床軟被香,可舒服極了,等會兒就清出一間廂房來,讓你歇息歇息。」他好心好意地說道,眼裡閃過些許光芒,有幾分惡作劇的意思。

  「春水樓?」岳昉重複著這個名詞,疑惑地想著,這地方似乎有些耳熟。

  一個大內護衛靠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他。「春水樓是江南最大的妓院。」

  「妓院?!」岳昉大叫一聲,活像是被利釘紮了一下般,火燒屁股似地猛跳了起來,一張臉脹得通紅,氣血都往頭臉上衝。

  皇甫覺讚歎地看著老臣,一臉的敬佩。「啊!岳先生真是老當益壯,都這把年歲了,還能跳得這麼高。」就是靠這股活力,岳昉才可以不死心地老是追著他吧!

  「覺爺,為何要住在春水樓?您若是住在王家行館,屬下們也好就近保護您。」一個大內護衛看不過去,提出詢問。他好心地伸手扶助岳昉,察覺老人家皮膚上直冒冷汗。可憐吶,兩朝的老臣會不會被氣得魂斷當場?

  皇甫覺勾唇一笑。「我來杭州,是為了瞧瞧美人穆紅綃。只是啊,美人看了,酒也喝了,卻發現身上的銀兩用罄,付不出錢來,差點沒被妓院裡的人痛打一頓。是美人兒捨不得我,饒了我一命,才讓我窩在這兒打雜抵債。」他胡亂編著謊話,說得興高采烈。

  實際的內情,到現在還不能讓這些忠臣們知道,就連輔佐他數年的岳昉,到如今都還不知他的真面目,以為他只是個到處惹是生非的登徒子。

  岳昉劇烈地抖了抖,心中淌著血。堂堂一個日帝,到妓院裡流連忘返,還丟臉地付不出銀兩,落得打雜送菜的下場——這要是傳出去,京城裡名門大族會怎麼看待王家?

  想著想著,岳昉老淚縱橫,抱著大內護衛開始嚎啕大哭。他費盡心血教養出來的,非但不是個明君,還是個絕頂昏庸愚昧的傢伙,這讓他怎麼有臉去見宗廟裡的祖宗們?

  「先皇先後……老臣對不起你們啊……老臣愧對皇甫家的先祖們……」他委屈哽咽地嚎哭,眼淚鼻涕全沾在那護衛的衣襟上,哭得傷心至極。

  「噯,你別見著我就哭啊,等會兒讓掌櫃的瞧見,說不定以為我怠慢了你們。喂,給個面子,別哭啊!給些笑聲,證明我沒有招待不周,免得讓我待不下去。」皇甫覺看著哭得格外傷心的岳昉,莫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就是因為這原因,皇甫覺才老是想躲著岳昉,不讓這岳昉跟著。老人家的思想古板得很,一路上死纏活跟的,不知會少掉多少樂趣,皇甫覺要明查暗訪一些事情時,也會有些阻力。

  日帝再度下令,大內護衛們交換一個哀傷的眼神,心中大歎無奈,眼中含著眼淚,不約而同地張開嘴發出乾笑。那無奈的笑聲跟岳昉的哭聲交雜在一起,難聽得讓人印象深刻,傳到樓下去,讓所有的客人都停下動作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看著雅座內荒謬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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