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個美人兒,我們會好好關照的,你請回吧!」一個年長女官往前走來,帶著微笑打量著紅綃。她的神態安嫻,雖然頭髮已經花白,但是五官仍可以看出昔日的美麗。
楊姜點了點頭,走出觀月別院,在經過紅綃身邊時,以極小的聲音拋下幾句話。「記得執行主人的命令,成敗全都在你身上。七日之後,找機會回聚賢莊。」他低聲說道,刻意掩飾會武功的事實,緩慢地步行離開。
她冷眼看著楊姜離開,明白就算是想違逆命令,擅自脫逃,沈寬也不會善罷甘休。從小就在沈的教導下成長,她明白他的決心有多麼堅決。
雖然困惑,但是她沒有質疑沈寬的指示。從小所受的教育,讓她深深以為,沈寬的所作所為是不會有差錯的。她只是難以明白,為何在教育她日帝有多麼罪該萬死後,又要她獻身給日帝?
她真的必須讓日帝享用她的身子嗎?這樣的舉止,為何對聚賢莊格外重要?
「穆姑娘,從杭州到京城來,歷經這幾日的行程怕是累極了吧?」年長女官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打亂了紅綃的思緒,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楊姜的背影瞧。
女官慇勤地扶著紅綃的手,往觀月別院走去。這麼美的女子,任誰看到都會喜歡,這年輕女孩似乎格外入她的眼。「你先沐浴用膳,然後就先歇息,至於獻曲那檔子事,是不急的。」
「日帝,不會介意嗎?」她鬆了一口氣,卻不得不問清楚。
年長的女官揮了揮手,很是不以為然。「他這些日子都跑得不見人影,要見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姑娘就放寬心住下吧!」那個昏君的行蹤,一向是飄忽不定的,這會兒不知道又在哪裡勾引姑娘家了。
紅綃點了點頭,心中的大石落地,走入了觀月別院。如果可以,她寧可一輩子都不要見到那昏君。
一群女子的身影消失在觀月別院內,而在宮牆之上,在無人發覺的高處,始終有一雙帶著笑意的黑眸,緊盯著紅綃纖細的身影,許久許久都沒有移開。
第五章
悅耳的琵琶樂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幾個在拱月橋上清掃落葉的年輕宮女,因為美妙的音樂而停下動作。
細聽那樂曲,如泣如訴,彈奏的人心上似乎有著千萬的心事。轉軸撥弦,由慢而快,漸次凌亂,而後曲撥當心一劃,音樂戛然而止。
「小蹄子們,聽得傻了嗎?」年長的女官輕聲喝道,手中捧著玉盤,盤內是一件精緻的宮裝,宮女們連忙屈膝福了一福,讓開一條道路。
岳嬤嬤是王宮內首屈一指的女官,年輕時是前任月後的貼身婢女,甚至就連宮裡這對大小煞星都是她一手帶大的。名義上是女官,但是地位可不比尋常,現在卻還親自替穆紅綃送宮裝來,這可是從來不曾發生的事情。
小宮女們暗暗議論著,不敢久留,匆促地離開了觀月別院。
岳嬤嬤走入觀月別院,輕輕地敲門後,踏入別院的迴廊,在迴廊的邊緣,瞧見穆紅綃抱著琵琶,坐在臨著荷花池的賞花亭上。
她凝神皺眉,美麗的臉上充滿著困擾的神色,讓人心生不捨。
「穆姑娘,這是讓人連夜織出來的上好宮裝,請進屋裡去,讓我替你換上。」岳嬤嬤說道,愈是瞧愈是喜歡。這麼漂亮的姑娘家,沉穩清冷,美得像是雪地裡的一朵梅,剛柔並濟。雖然說是江南名妓,但是那尊貴的氣質,卻是一般官家千金也比不上的。
紅綃的身子略略一震,視線掉轉到玉盤上,看著那件摺疊好的宮裝。
「日帝回來了嗎?否則為何要我改換宮裝?」她徐緩地問道,伸手摸索到了琵琶的柄部,壓抑著心中的厭惡。
岳嬤嬤搖搖頭,打量著紅綃。這姑娘怎麼提起日帝時,一張臉兒的神色就往下沉?難道那傢伙如此聲名狼藉,讓姑娘只是聽見名字,就嚇得面無人色。
「還沒有,大概還在哪間酒樓流連忘返。我已經派人通知,說是有位絕色姑娘在這兒等著了,要他趕快回來,你也好快些獻曲,之後返鄉去。」這只是借口,岳嬤嬤有著私心,想盡快讓這對年輕人見面。
紅綃點了點頭,雖然知道岳嬤嬤是好意,但是心情仍舊沉重。她站起身來,往屋內走去,在岳嬤嬤的幫助下,褪下身上的薄紗衣衫,緩緩穿起精緻的宮裝。
見著日帝,就是她必須獻上身子的時候,她今生還沒有誘惑男人的經驗,能夠順利達成任務嗎?
楊姜給的指示,是入宮七日後,必須回聚賢莊一趟,想必是沈寬要她報告一切。但是,日帝遲遲不見蹤影,她只能在夜裡親自探詢王宮內外的地形,繪製成地圖。但是,沒有見著日帝,七日的時限一到,她能回去向沈寬報告什麼?
王宮內外雖然禁衛森嚴,對她倒也構不成問題,一張地圖轉眼已經繪完大半。
「穆姑娘很適合宮裝呢!」岳嬤嬤滿意地說道,替紅綃整理好繡襟,退後一步看了看。
換上宮裝的紅綃,的確更加美麗,層層如煙似霧的紅紗包裹住她優美的身段,嬌軀上纏繞著西域的織錦,而黑髮則以細碎的寶石綴成的帶子綁住。她輕輕走動時,衣帶紛飛的模樣,美不勝收。
紅綃站在銅鏡之前,鏡中女子以一雙清澈的雙眸回望著她,她靠上前去,以指尖畫過鏡裡的容貌。衣袖掃過桌面,打落了正在冒著白煙的香爐。
鏘的一聲,正在燃燒的藥草散落一地。
「啊,小心些,別燙著了。」岳嬤嬤連忙說道,上前來清理著。「我去把薰香換過,順便替姑娘準備早膳。」她迅速地收拾起冒煙的藥草,往外走去。
香氣竄入鼻端,並不是她從小聞慣的,只是王宮內的尋常香料,但記憶還是像出閘猛虎般,掌管了她的情緒。她想起了在畫舫上,薰香繚繞的那一夜……
當然,此時的薰香不是楊姜當初交給她的。
自從知道那些薰香裡含有媚藥後,她將所有藥草扔進湖裡,並沒有聯想到,那些薰香或許跟她的任務有著密切的關係……
鏡中有光影迅速地一閃,打破了她的沉思,她警覺地想回頭。
但是對方的動作更快,她還只是動念,來不及有任何動作時,一雙堅實的手臂已經從後方將她抱住,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發間,男人的高大體魄已經將她完全擁抱住。
「花墨蝶!」她幾乎是瞬間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心中閃過驚訝與難以置信,各種情緒交雜著。
「啊,這個名字聽了刺耳,我比較喜歡你叫我一聲覺爺。」慵懶的男性嗓音裡,帶著特有的笑意,熱燙的唇舌掃過她的髮鬢。「紅綃,想我嗎?」
「誰會想你?!」她震驚地想推開他,只是稍稍用力就掙脫了他的箝制,他似乎沒有束縛她的意思。
他的問話恰中她的心事,因為心虛,她喊得格外大聲。
皇甫覺悠閒地伸腳勾來一張象牙凳子,白袍一撩,神色自若地坐了下來,那雙黑眸仍是盯著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高大的身軀坐在象牙凳子上,沒有半分不協調,像是生來就是屬於這奢華的瓊樓玉宇。
「你穿起宮裝,看來更加美麗了。」他輕撫著下巴,打量著她。
「你從哪裡進來的?」她冷冷質問著,不敢相信他竟敢跟著闖進王宮。這裡鄰近日帝的住所,一個江南淫賊闖了進來,要是被人發現,肯定會被碎屍萬段。
皇甫覺指了指半開的窗子,嘴角勾起笑容,欣賞著她的怒容。「你早上開了窗子,我就乘機溜了進來,躺在那張香軟的榻上小憩了一會兒,那床上可還有著你的幽香。」
她直覺地伸手握住衣襟,臉色更加難看,發覺這男人的寡廉鮮恥還是一樣令人氣結。
他笑容加深,明白她的舉動有什麼涵義。「你剛剛更衣的模樣,我的確看得一清二楚。」他聳了聳肩膀,站起身來,信步往她走來。「其實,也別害臊,你那美麗的身子,我不早早就看過、摸過了嗎?」
紅綃連退數步,只覺得他悠閒的步伐,在她眼裡看來,竟像是出巡的野獅,每一步都充滿著威脅性。
畫舫上的一切,到如今還歷歷在目。只是與他獨處,她的心就變得混亂,不斷思索著該怎麼辦。他為什麼有著影響她的奇妙能力呢?
「你跟來王宮做什麼?」她看著他,問題不受控制地滾出舌尖。
皇甫覺靠了過來,撩起她的一綹發,放進口中輕輕啃咬著,還拿出隨身的桐骨扇,以冰涼的扇骨滑過她嫣紅的臉蛋。他這樣的舉止,看來格外危險。
「當然是耐不住相思之苦,才一路跟了來啊!我不是早說了嗎?你只該是屬於我的。」他帶著笑說道,語氣卻有著宣誓般的認真。